青柳允坐在床边收拾着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全部收拾起来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就像他刚来这个世界一般，也只带着一个湿透了的小背包一样。

前天他哭着打电话给家入硝子，硝子急匆匆地赶来，就看见了青柳允整个发紫的右臂，她在短暂的惊讶后蹲下医治，并且告诉青柳允只是莫名的咒力进入血管，导出来后就没事了。

但青柳允却始终无法冷静，他埋在硝子的怀里哭泣，在家入硝子问他他想去哪里的时候，青柳允抽抽噎噎地说要回家，可是家入硝子再明白不过，青柳允的本家被诛灭，他没家可回了。

家入硝子给青柳允注射了大剂量的镇定剂——咒术师的体质总是要比普通人更耐药，在他睡着后去找夜蛾正道商量，青柳允的咒力比普通咒术师更纯粹，颜色更浅，家入硝子一眼就看出来青柳允的手臂是他自己所为。

“校长，初步判断，阿允有些抑郁和自残倾向。”硝子在夜蛾正道的对面坐下，语气沉重。

夜蛾正道停下戳玩偶的手，看向家入硝子：“确定？”

家入硝子点头，她在给青柳允导出咒力的时候，感受到了他周身极其絮乱的咒力运行，不同于青柳允巅峰时期那种流水般循环的咒力状态，如今的青柳允对咒力的控制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也许是自身精神力受损，无暇匀出力量去运行咒力。

但无论如何，青柳允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夜蛾正道放下玩偶，他看向办公室柜子顶端，那里放着一张照片，虽然蒙了灰，但也能隐隐约约分辨出人形。

严肃的班主任站在最中间，左边是年轻的五条悟，不大不小地勾搭着夜蛾正道的肩膀，对着镜头嗞出一口白牙，五条悟的身边站着抿嘴笑的青柳允，黑发少年笑得羞涩，紧紧攀着一边五条悟的手臂，五条悟也反握住他的手。

夜蛾正道的右边站着全部头发都扎起的夏油杰，对着镜头微微抬起下巴，眉毛挑着，笑容温和，最右边是还没来得及脱去白大褂的家入硝子，拍照那天阳光很好，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那是曾经的高专一年级升二年级时的拍照留念，彼时的青柳允刚刚升了特级，却还是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般，除了做任务，半步都不肯踏出高专。

高专里所有关于青柳允的照片都被五条悟找出来烧了，夜蛾正道这里的是最后一张。

“阿允说，就算不放他回家，”家入硝子双手握在一起，心情很差，“也不要再住在高专里了。”

夜蛾正道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帮他在东京找一处地方住着吧。”

青柳允怀里抱着小包裹，呆呆地站在公寓楼下，他以自理能力不强为由拒绝了夜蛾正道提供的一户建，选择了一处四十几平的公寓。

热闹一点，挤一点好，在国外的那几年，他孤独得快要死掉了。

昨夜刚下了雨，地面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聚着一小汪一小汪的水潭，青柳允眨眨眼，脱下鞋，把脚踩进水潭里。

凉水包裹着脚底，奇妙的触感。

青柳允笑起来，他赤着脚往楼上走去，一只手拎着鞋，另一只手攥着包裹，晃晃悠悠地走在楼梯上，小包裹也跟着晃，发出清脆的玻璃碰触声。

硝子给了他一次剂量的镇定剂，让他睡不着的时候自己用。

为什么只给一次的量啊，青柳允撇撇嘴，他才不会傻到去自杀呢，硝子想的太多了。

青柳允抵达楼层，一户一户找着自己的公寓，在确定门牌号后站定，低头在包裹里找钥匙，包裹不大，他细细簌簌地掏了半天才摸出来。

虽说没出声，但鼓起的脸颊暴露了主人的不悦。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下沉的小玄关，青柳允欣喜地坐下，以前的老校舍也有这样的小玄关，他想念极了。

空气中浮着灰尘，青柳允跑去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夜蛾正道对他很好，即使是小公寓也给他找了装修非常不错的房子，青柳允扎起头发抹了把脸，窝进皮沙发里。

青柳允摸出空调遥控器摁了好几下，白色的挂式空调始终安静如鸡，眨了眨眼睛，青柳允叹着气从沙发里爬起来，嘟嘟囔囔地往门口走去。

去找邻居借一下吧…这种天气，公寓楼闷闷的，不开空调会死人的，明天再去买好了。

他打开门，左右张望了下，正巧看见左边的邻居门前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深蓝色的长款和服，手握着钥匙低头开门，他的头发很长，只最上面挽了一个小团儿，剩余的依旧披着，挡住了男人的侧脸。

太棒了，一来就可以认识邻居哎。

青柳允也不管没穿鞋，大剌剌地走出去，他抿嘴笑起来，走至男人身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先生，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