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站在门外，隔着玻璃往里看，家入硝子匆忙地理着呼吸管，电击，数不清多少次，青柳允的胸膛被电极吸起又重重落回病床，本就瘦弱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一般，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微弱的心跳，家入硝子始终握着他的手，青柳允的精神咒力齐齐衰竭，受了很重的反噬，她的反转术式不能治疗，最多保命。

青柳允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侧，他被送来地时候整个下巴一直到脖颈都是血，家入硝子为他插管前擦了些，剩下的在衣服上凝成近黑色的血块。

很疼吧…五条悟感觉喉咙很干，他的手附上玻璃，家入硝子敏感地抬头，她看见窗外的站着的五条悟，皱起眉头，懒得搭理他。

昨天的交流会侵入了有组织的咒灵，绑架学生伤害教工，五条悟对上的报告是由于幻术及狱门疆的干扰，再加上需要保护学生，所以导致青柳允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等到众人散尽，五条悟才找到夜蛾正道与家入硝子，向他们交代了夏油杰复活，青柳允因此反噬重伤的情况，在夜蛾正道询问五条悟为什么不阻拦时，平日里欢快的五条悟沉默了，他只是别开脸，一言不发。

联系多年前的事，家入硝子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个大概，她也没有问夏油杰的去向，青柳允的伤太重，她必须一时不离地守着。

家入硝子低头摸了摸青柳允的头发，青年的带着氧气面罩，艰难地呼吸着，唇色发青，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能醒过来，”家入硝子用指腹蹭了蹭青柳允滚烫的额头，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就回家吧。”

回去你一直日思夜想的家乡，不要再留在高专了。

五条悟看不下去了，他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病房外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他走出楼，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五条悟觉得自己的一股寒意从脚底渗上头顶，他走在高专里，不自觉地走到了旧校舍面前。

那曾是他们的宿舍，在百鬼夜行后被他亲手砸毁，现在只是一堆废墟。

五条悟想起青柳允刚回来那一天，抱着行李蜷缩在废墟边睡觉。

他感受到了青柳允的咒力，急急赶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恨意，怀念，愤怒混杂在心里，这里面好像有些并非他的本意。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情绪发酵成事实，再不是本意，也不能挽回了。

五条悟有些恍惚，他身后的竹林哗哗作响，他转身看去，青柳允最喜欢这片林子，觉得夏天很暖和，冬天看着欢喜，总之喜欢得不得了。

他走过竹林，感受着脚下落叶的被踩碎的触感，突然，一股光从竹林的另一端透过来。

隐隐约约有嬉笑声从那头传来，五条悟愣在原地，他呆呆地站在林子里，六眼身子能看见的距离极远，他看见了——

曾经的高专二年级。

青柳允光着脚坐在台阶上，他手里拿着一串酱油丸子，对作势来抢的夏油杰龇牙咧嘴，少年挽着裤脚，笑眯眯地对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告别，似乎是夜蛾正道叫他们有什么事，夏油杰回头亲了亲少年的额头，与家入硝子并肩离去。

阳光很好，细碎的阳光从木制廊檐的缝隙中落下，洒在青柳允的脸上，松松垮垮挽着个小啾，嚼着丸子，托腮坐着发呆。

夏日午后的光斜斜落尽青柳允的眼睛里，照亮了少年浅金色的瞳孔，把他纯黑色的发丝照得几乎透明。

五条悟不敢动了，他甚至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这是梦。

真正的青柳允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不会像这样，快乐地坐在台阶上发呆。

他不动不代表青柳允察觉不到，嚼完丸子的青柳允左右看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竹林的风，或者说是风中那不一样的气息。

青柳允歪头看了看，放下裤脚站起来，眉眼弯弯地冲着五条悟招手。

“悟，你回来啦！”

五条悟无措地点点头，他从竹林中走出，站在了青柳允的身前。

“哥哥，你戴这个干什么？”青柳允好奇地掀开他的眼罩，嘻嘻笑起来，“为了防我么？”

五条悟没说话，他只是低下头，看着青柳允因为他回来快乐得自言自语。

“夜蛾正道说你要好几天才回来，我才不信呢，所以在心里不停叫你的名字，”青柳允攀住五条悟的手臂，仰脸笑起来，“你听见了是吗，所以才回来了？”

五条悟抬起手，他摸了摸青柳允热热的侧脸，小火炉疑惑于平时总嫌他体热的五条哥哥主动碰他，但依旧很乐，主动握住五条悟的手，诧异地问：“悟哥哥，你的手好冷啊。”

青柳允拉着五条悟坐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捂，与其说是帮五条悟捂手，，不如说是青柳允觉得他的手凉快，青柳允眨眨眼睛，感叹道：“凉凉的多舒服啊，悟你看我，每天都这么热，真是烦人。”

“悟，你为什么不说话？”青柳允托腮，歪脸看过来，“你不开心吗？”

五条悟与那双明亮的金色眸子对视，感觉喉头干涩得不行，他伸手想摸摸青柳允的头顶却又缩回手，青柳允注意到五条悟的异常，担心地皱起眉头，主动将侧脸贴上五条悟的手，轻轻问道：“怎么了？”

曾经的…青柳允，太阳一般的存在。

五条悟眯起眼睛，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这样的阿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夏油杰叛逃事件开始，他莫名大怒，和青柳允争吵，从那天起，那双浅金色的眸子便开始黯淡，再也燃不起这样的明亮神色。

五条悟与青柳允对视，他抿唇，轻声道：“阿允，我做错了事。”

“哦。”青柳允点点头，专注地扣指甲。

“你不问吗，”五条悟有些疑惑，“我做错了什么？”

“等下等下等我把这个倒刺拔了，”青柳允哎哎哎叫起来，他扣完手，神色雀跃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拉起五条悟的手，“走。”

五条悟站住：“去哪儿？”

“悟不是做错了事吗？”青柳允拧起眉头，奇怪地盯着他，“我们一起去道歉啊。”

“你忘啦，我说过的，大家做什么事都不要怕，被人欺负了我们一起去还手，做错了事就一起去道歉，走啦，悟哥哥你是把谁打伤了吗？”

面对着青柳允的疑问，五条悟低下头，青柳允急了，这样的五条悟太反常了，他左看看右看看五条悟，在他的左臂发现了一处贯穿伤。

伤口深处正以缓慢的速度慢慢生长，但创口不小，看起来可怖极了，只不过因为五条悟一直用外套遮着，青柳允始终没发现。

“太过分了，怎么能打人呢，”青柳允拉下脸，他焦灼地捧着五条悟的手臂，即使伤口在长，他还是很愤怒无比，“很疼吧，疼不疼？哥哥你说话啊，是谁，我现在就带夏油哥哥去把他窝都给捅了！”

五条悟愣怔地看着手臂的伤口，这是愤怒的夏油杰打伤的，在恢复意识后，夏油杰迅速地继承了咒灵的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记忆，即使刚夺回身体还处于虚弱期，夏油杰还是和五条悟打了起来。

与其说是打起来，不如说是夏油杰大怒下的殴打，五条悟只是躲避，直到帐被破开，树林另一边传来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夏油杰才停下手。

五条悟还记得夏油杰垂手站着，他喘着粗气，紧紧抱着怀里昏迷的青柳允，平日里温和的眼神中掺杂着不可置信和极致的愤怒。

夏油杰将青柳允抱到一边的树下，转身离开，离开前他瞥了眼还停在原地的五条悟，冷淡地开口。

“五条悟，我瞧不起你。”

这边的五条悟沉溺于回忆，那边的青柳允已经收拾好了衣服，只见少年一边扎头发一边活动手脚，还没说话，双拳就燃起了咒力。

以前的青柳允打人用双手，那一晚，他的左手被五条悟踩断，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因此烙下病根，之后才一直用右拳凝练咒力揍人。

跃跃欲试的青柳允已经站在了五条悟面前，少年的眼睛里写满心疼，他扁嘴看着五条悟裸露的伤口，娇气地抹抹眼角。

“悟哥哥，你疼，阿允比你更疼不是吗？”

五条悟感受到了远方的气息，他笑起来，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他没有站起来，只是仍旧坐在台阶上，张开双臂。

“阿允，抱一个吗？”

他话音未落，青柳允就扑进了五条悟的怀里，少年身上带着好闻的青草香，混杂着一丝杉木气息，清爽又稚嫩。

五条悟的耳边是青柳允孩子气的试探：“悟哥哥，你是不是来自未来啊？”

“为什么这么问？”五条悟搂紧怀里的人，轻声反问。

“因为我在哥哥的意识海里看见了我自己，不过没看清，”青柳允的声音很轻，带着些窃喜，“哥哥，你来自什么时候？”

“阿允一想到我们一直在一起，就觉得好开心。”

远处，归来的夏油杰正和家入硝子说着什么，五条悟站起来，他与笑吟吟的青柳允对视，少年挥了挥手，抿嘴笑起来，羞涩地挥了挥手。

“再见，未来的悟，我们以后见啦。”

五条悟点头，说完再见后瞬移至树林，归来的夏油杰拽了拽青柳允的小辫子，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远处的青柳允快乐地蹦起来，他搂住夏油杰的脖颈，兴奋地嚷嚷。

“夏油哥哥，我们快点长大吧，”青柳允转脸看向家入硝子，笑意几乎从眼底溢出来，“未来的我们也一直在一起，真是太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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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重回高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