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抢救，青柳允勉强保下了命，家入硝子也终于得到休息的时间，五条悟想要陪床却被拒绝，只能没事站在监护室的玻璃外看。
气得家入硝子差点给监护室安窗帘。
夏油杰还在以咒灵的身份被通缉追杀，他偷偷潜入过高专两次，并且与家入硝子取得了联系，听说去认识的家族里为青柳允求了药，家入硝子只是承诺醒了会给允吃，便将人推了出去。
青柳允睁开眼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因为连续输液，右臂浮肿而僵硬，青柳允醒来后，低低喘了一声，手指无力地收紧，家入硝子扑到他的身边，连声询问，却只换来他冷淡的注视。
平静且冷漠，带着些嘲讽。
窗外的五条悟见人醒了，不顾硝子的阻拦，打开了门。
却只是打开了门，他踌躇地站在门口，犹豫地与病床上的男人对视。
青柳允在家入硝子的搀扶下坐起来，他并不能说太多话，面罩笼在嘴上，面罩内带起一阵水雾，青柳允疲惫地闭眼又睁开，他紧握右拳又伸开，重复两三次感到手能控制之后，他猛地睁开了输液针，顺便扯开了心口贴着的电极，左手臂的留置针，最后，一把掀开面罩。
青柳允身边的机器滴滴狂响起来，家入硝子上前摁住青柳允飙血的伤口，惊慌地盯着面前眼神冰冷的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允，即使再失望，再痛苦，从不会这样看人。
那双金色眼睛里仿佛含着冰块，他明明与硝子并齐，家入硝子却觉得他是在俯视，居高临下。
门口的五条悟也愣住了，短暂的愣怔后他快步走进来，拾起地上在往外溅药水的针头，不知所措地站在病床边。
因为青柳允正抬头看着他。
那个眼神，太奇怪了。
五条悟觉得自己仿佛堕入冰窟，好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
床上的人动了，他撇开视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妈的。”
床边的两人更懵了，他们从没听过青柳允说出这样的话，男人眼神凶悍又冰冷，瞥过他们的时候仿佛带着刀子，家入硝子甚至觉得他的指尖应该夹着一根烟。
很街头的气质，又混着一丝上位者的尊贵，包含着不耐烦。
总而言之，不像是青柳允会摆出的样子。
“你是谁！”五条悟上前两步，他的六眼告诉他，面前的人无论从咒力还是身体都是青柳允，但实在不像，极其反常。
男人也很坦率，他冷笑起来，咧开嘴，一把捋起手臂上的衣服，露出交错丛横的疤，有新有旧，左手腕上还有一处荆棘一般的伤痕，像是一个手环勒着一般。
“又准备动手了？”男人低头又抬起，嗤笑一声，“五条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赵韫跟你这么多年，真你妈苦死了，我就他妈的想不通，真想不通。”
五条悟彻底懵了，连带着大气不敢喘的家入硝子，两人齐齐呆在床边，还是青柳允自己先躺了会去，他双手合十抵在鼻尖，沉沉喘了口气，随后看向家入硝子，语气冷淡，带着命令。
“把嘉伸叫过来，有话跟他说，”看着愣怔的家入硝子，青柳允烦起来，轻轻点了点手指，“乐岩寺嘉伸，你不认识么，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乐岩寺校长…并不是这么容易被过来的。”家入硝子反射性得答道，她也不明白青柳允为什么这么反常，好像是下意识让她说出了口。
这个男人的周身好像环绕着一圈上位者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冷淡又杀气十足。
“我给忘了…他懒，”青柳允捏了捏鼻梁，斟酌片刻后，“琴弦烂掉也没关系，一定有人会修，跟他说，他会来的。”
青柳允瞟向五条悟，嘴角扯出不悦的弧度：“没事就滚出去，杵在这儿挡我太阳。”
明明已经站在了角落，五条悟眨眨眼，抿嘴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三轮的阻拦声，连带拐杖的敲击声，听起来很急。
却在门口停住了。
青柳允哎了一声，他坐起来，挑着眉头看向门，朗声道：“嘉伸，不进来是打算转业看门口吗？”
门口的老人一顿，他的手腕在剧烈颤抖，拐杖砸在地上，他没有勇气进去。
明明是每天都在想念，可当真正站在面前，他却失去了去面对的勇气。
很复杂…害怕自己的已经老去的模样，害怕看见他，更害怕再一次面对分离。
里面没了声音，乐岩寺嘉伸终究是颤巍巍地踏出了那一步，他站在床尾，面前的黑发男人只留给他一个发顶，正专注的拨弄着留置针的伤口。
“嘉伸，我来看看你，你怎么不开心？”
乐岩寺嘉伸抿着嘴，他想说自己开心，怎么不开心，死去五十年的恋人突然以别人的身体来看他，他怎么不开心。
他怎么开心，他今年七十六岁了，距离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五十三，他几乎快忘了男人的语气，模样，说样的样子。
话到嘴边，却只化成一句颤巍巍的。
“月，我没有让你失望。”
“知道的，”男人掀开被子站起来，即使扶着床沿也并不显狼狈，他一步步走到乐岩寺嘉伸的身前，语气沉稳又利落，“嘉伸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乐岩寺嘉伸低下头，他看着自己布满老人纹的手，不自觉地蜷进衣袖，他慢慢抬起眼睛，低声道：“您回来，是来主事的么？”
“是来主事的，不过不是咒术界的事，”男人突然笑了，他看向一边始终沉默的五条悟，歪了歪头，“是来替我的废物哥哥主事。”
青柳允的后背，一对雪白的翅膀正急速生长，每一根羽毛都对着五条悟，男人将头发从前往后用手梳了一把，他微微抬起头，咧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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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