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西亚刚出门，就绷着脸教育道：“你知道错了吗？”

苏小毛球在背包里低声下气，“知道了。”

“哪儿错了？”

“不该擅作主张换你的角色……”苏小毛球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正要激情演讲。

却被萨里西亚打断，“还有呢？”

“还有？”苏小毛球诧异。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吧？”

“知道……”才怪啊，他到底还有哪里不对，根本想不起来啊！既然如此，他决定恶人先告状！

苏小毛球把腰一叉，“那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我？”

“突然让我顶替你演戏，我就懵懵地被拉去彩排，傻乎乎地受罪了……你那表情什么意思，不服吗？”

萨里西亚面无表情，令人猜不出想法，好一会儿才道：“不，我很抱歉。”

他拨了拨苏小毛球的凌乱的毛发，问，“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什么啊，他只是想转移话题，怎么对方就这么一本正经地抱歉……

苏小毛球拘谨地摸摸小鼻头，“知道错就行，下次别再犯了。”

“明白了。”萨里西亚收回手，“所以你知道错哪儿了吗？”

苏小毛球：？？

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话题？！所以你刚才道歉是演的吗？！

之后，他就被反复教育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跟着陌生人走。

——“变态最喜欢你这种毛茸茸了，看你眼睛大就以为好欺负，一把把你揣兜里偷走了……有没有听我说话，手别往我身上擦了。”

苏小毛球撅着嘴，嫌弃满手的草药苦味，揪着萨里西亚的衣服猛擦。越不让擦，他越擦得起劲，后颈就被萨里西亚拎起。

萨里西亚：“别擦了。”

苏小毛球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生气地压低眉眼，“你犯的错，你不解决？”

萨里西亚只能拿出魔法杖，清洁术的光晕闪过，草药味清除，苏小毛球浑身又软蓬蓬地清爽了。

他这才满意，细线般的脚勾住萨里西亚的手指，稳住乱晃的身体，问：“接下来要去救艾琳爷爷？”

“没错。”萨里西亚沉稳的语调中透露出不明显的兴致勃勃，“今晚没门禁，可以不回宿舍。”

夜不归宿就这般兴奋，看你这不值钱的好学生模样。

苏小毛球打了个哈欠，轻轻踢了下他的手指。

萨里西亚心领神会，将苏小毛球放进柔软的包底，看他舒服地打起瞌睡。

……

“泰格先生！这里！”

刚走出市长宅邸，魔法用品店老板就在对面热情地冲他挥手。这人没有出席慈善晚会的资格，早就在此处等得心急如焚。

萨里西亚走过去，两人拐进了旁边无人的巷子。

老板焦急开口，“你和梅菲恩特先生的生意谈得如何？”

萨里西亚听到这名字忍不住撇嘴，怎么没早点看出对方的图谋不轨。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还是专业道：“谈得不错，定了一万枚吸盘小炸弹。”

“一万枚？！”魔法用品店老板双眼放光，这酬劳够吃一年的！他作为中间人可是有抽成的，“好好好！麻烦莱恩大师尽快准备吧，需要什么随时和我讲。”

萨里西亚便道：“正需要你。我们没有那么多原材料。”

老板拍拍胸脯，“这个没问题，我帮你去进货，实在不行去别的友商那里帮你调过来，这点人脉我还是能办到的。”

“可以，等结算后，我就把材料费和你的佣金一起算给你。”

“这……”老板神色迟疑。这样子自己的资金投入就太大了，而且万一梅菲特恩没有及时结款，他的风险就太大了。

“你可以去找梅菲特恩要定金，我没和他谈这些细节。”萨里西亚道，“另外，我会多划10%的利润给你。”

老板哪敢找梅菲特恩谈？说实话，能通过市长接到这笔订单，完全是看在莱恩武器大师的面子上。好不容易接了单子，他不希望有任何变数影响他赚钱，即使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咬咬牙，“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准备魔法材料。”

“行。”

萨里西亚状似随意地聊道：“在提供一万枚吸盘小炸弹的订单前，梅菲特恩实际想要完美制造传奇武器——‘黎明’。但那毕竟不是我老师的作品，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老板紧张附和，“是啊，不过吸盘小炸弹的订单也很好了。”

“嗯。”萨里西亚漫不经心道，“我只是好奇，谁会把‘黎明’和我老师联系到一起？”

老板偷觑了萨里西亚一眼，没回答。

萨里西亚盯紧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老板吞吞吐吐地否认。

萨里西亚察觉小毛球醒了，咬了口他乱摸的手指，便一边戳着小毛球，一边悠然道：“我现在只为了满足好奇心，并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但如果我老师知道的话……”

“是我……”

老板明白瞒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干巴巴地陪笑道，“你两年前寄售了两个半成品，说威力强大却不受控制，要我随便卖卖。不受控制的武器我不敢卖给熟客，便挂到黑市里，结果有人偶然买下后用了，炸塌了某地神圣殿堂的半座教堂。黑市首领便将剩下的一枚据为己有，并取名‘黎明’，标为黑市悬赏榜第一名……”

萨里西亚：“……”

果然是那两枚半成品。

两年前他刚一年级，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学院免费魔法材料的嘉奖，便兴高采烈地将所有材料胡乱配到一起。没想到真做成了强力道具，一点粉末差点炸翻魔阵练习场。

萨里西亚一脸坦然地销毁凶器，把武器放到魔法用品店售卖。从此，他再没进行过如此大手笔研究。

老板偷窥一眼他的神色，赌咒发誓道：“但我保证，当时给你的价格是真实的。挂黑市时谁都不知道‘黎明’的威力，支付的价格确实不高……这样吧，吸盘小炸弹10%的抽成不必加给我，就当是赔礼道歉。”

一场问话省了10%，很是划算。萨里西亚缺钱，暂时放过此事。

生意谈定，两人分道扬镳。

萨里西亚慢慢地走在人群之中。

他打算夜探矿场。不止为了救艾琳爷爷，更是因为矿场包含太多秘密，甚至牵涉到贫民区失踪案。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神秘的矿场在哪儿？

一是疑似矿场主人的艾伯市长；二是主持挖矿工作的莱明商会会长山姆。

萨里西亚想了想，脚步一转，选择了后者。

……

夜幕降临。

莱明高等魔法学院外，两个三角形黑影并排站着。

“胖子怎么又不来？”

“他身体长得圆，脑袋也圆滑，有好处他冲在前面，给坏事擦屁股就轮到我俩。”

“他去了哪儿？”

“去矿场筛选祭品，抓到神使大人面前挣表现。”

“啧！”

“所以今晚我俩谁去？”

“反正不能同时去，万一被那魔法学徒一网打尽了怎么办？上次就把‘我’砍成了‘我们’。”

原来黑影正是三角涡虫恶魔，上次被萨里西亚从腰部斩断，上下两截分别再生，形成单独个体。只是，再生还未进行到成熟，此时一个上身细小，一个下身矮短。

下身矮短的三角涡虫恶魔点点头，两颊的三角形肉刺弹了弹，“你说得对，保持脑袋完整更重要。所以你去吧，小脑袋。”

对方当然不服，“上次靠谁的腿才跑掉的？这次轮到你了，小短腿。”

“你腿长你去。”

“你头大你去。”

双方争执不休，最后，不得不依靠剪刀石头布一决胜负。

片刻后，小短腿深情凝望着小脑袋，道：“慢走，希望你一路顺利，不要回来后变成两个。”

“啧，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小脑袋愿赌服输，熟门熟路找到之前的单人宿舍，翻窗之前他做好了各种准备——心理上的以及身理上的，翻进去后，宿舍一片漆黑。

竟然没有人在？

他大喜过望，至少小命保住了！便开始轻手轻脚地翻找东西。

宿舍虽大，布置得非常朴素，没一会儿就翻个底朝天，却是一无所获。

蓝珠子呢，自己吃了？不可能，不是魔物或恶魔这样的深渊生物，根本接纳不了蓝珠子。

所以，他到底把蓝珠子放哪儿了？

小脑袋边想边照着镜子。

镜子装饰着华美的边框，是整个朴素房间中唯一值钱的东西。镜中，他的上身只有下身的一半宽，看着十分不协调。他皱皱眉，凑近镜子，打算仔细欣赏缩小也很完美的脸蛋。

镜中的倒影却突然动了一下。

“靠！”

小脑袋心中大惊，立即远离。

可惜已然来不及。

镜中倒影扭曲成漩涡，强大的吸力传来。小脑袋甚至来不及呜咽一声，就被吸入镜中。

宿舍恢复一片平静，只有镜子突然传出咀嚼声，而后一条鲜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镜面，“嗝！”

……

汽车停在豪宅门口，山姆会长下了车，脸色不太好看。

他堂堂莱明商会会长，莱明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竟然被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方脸男子瞧不起！要不是看着艾伯市长对此人客气，他早翻脸了。

说他是乡下人？

哼！他只是在莱明市做家族生意，自己可在帝国首都有几套豪宅，家人们都在首都生活！这方脸男子有吗，看着就买不起房！

不过，能与传说中的大人物梅菲特恩勋爵见面，已是天大的收获。

明天艾伯市长会带梅菲特恩勋爵参观矿场，如果能说服他投资，商会的利润说不定还能翻一翻！

山姆会长风风火火地推开家门，往常顺滑的大门却是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扭声。

屋中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一束聚光灯迎面打来，山姆不得不抬臂遮住眼睛，一个高大人影正逆光面对着他。

山姆会长悚然一惊，左右一看，原本的保镖早已消失不见。黑洞洞的空间里只剩他和面前的人影。

他早听说近来有恶魔作祟，不少富豪人家都遭了灾祸，甚至有老友殒命于此。他原本早早做好安保，没想到竟丝毫无用！

此时只能靠自己。山姆强自镇定下来，讨好道：“请问是哪位大人物？您有什么需要，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对方开口，声音像是在废铁上抓挠，十分难听。

“提问——回答！

“我提问，你回答。若回答不上，或者胡乱回答，我就杀了你。”

逆着光，看不清黑影面目，只能看见他张开手臂，拉长的影子投到山姆面前，犬牙交错，异常可怖。

山姆双腿软倒，连声道：“我回答！我回答！”

“提问，莱明商会的组织者都有谁？”

“我、我是会长，还有两个副会长……”山姆斟酌着回答。

没想到对方犀利追问，“艾伯市长呢？”

“他、他是牵头人，会分红……”

其实，就是他们商会的保护伞，商人无地位，会以分红的名义孝敬执政官。

“提问，莱明商会最大的生意是什么？”

“……贩卖日常生活物品、贩卖魔宠。”

谁料到对面竟突然高声，“回答错误！”

话音刚落，对方抬起手，山姆会长的一只手臂猛然划开极深的伤口，鲜血淌了一臂。

“啊啊啊啊啊啊！”山姆会长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饶，“我记错了！记错了！是贩卖能源。商会的最大生意是贩卖能源！”

答案通过，对面没有动手，继续用难听的声音道：“提问，最贵的能源来自哪个矿场？”

山姆会长再不敢隐瞒，一股脑交代，“来自艾伯市长的矿场！这矿场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负责招人和拉矿，其余事情全是市长亲力亲为！”

令人提心吊胆的沉默，许久，对面才开口，“提问，矿场的位置在哪里？”

山姆会长知道好歹，自然知无不言！

最后，在晕头转向回答了许多问题后，人影突然消失。

骤然亮起的全屋灯光令他睁不开眼，保镖们冲过来，“会长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山姆会长看着自己的手，完好无损，再环视周边熟悉的情况，终于松了口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

“通知……”他刚张嘴想通知艾伯市长，转念一想，如果恶魔大人知道他通风报信，他可就完了！便红着眼道，“管家！多招点安保人员，最好是魔法师！越强越好，能对付恶魔那种！”

萨里西亚裹着“半张隐形衣”，在阴影间跳跃着离开了山姆会长豪宅。

半张隐形衣，能在阴影中彻底隐匿身形，但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你用了什么，太能装神弄鬼了。”苏小毛球惊叹地见证了刚才一番操作，忍不住从背包里冒出头问他。

“隔音隔光魔法罩、简易舞美装置、致幻魔法，以及小小的变声器。”萨里西亚坦诚道，“原本还遗憾没有吐真剂，没想到对方那么配合，倒是节约了。”

“所以，接下来去救艾琳爷爷？”

“没错，去郊外的矿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地方深埋着秘密。”

他在阴影中潜行着离开。

豪宅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子从角落钻了出来，喃喃道：“跟丢了。”

她从市长府邸就跟踪着“泰格先生”，对方走街串巷，突然就消失了痕迹。不过，她倒是有个大发现。

“原来‘泰格先生’和魔法学院学生会长是同一个人，不是同样的背包和包中黑毛球魔宠，我都没发现。”黑衣女子喃喃着，决定道，“先去学生会长的宿舍看看，说不定回去了。”

说完，她又钻进了角落，不见了。

……

萨里西亚脱去“半张隐形衣”，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此地离西面城郊很远，只得雇了马车赶过去。还未到地方，车夫就战战兢兢道：“就在这儿下车吧，前面不安全。我劝你干脆掉头回去算了，据说，最近魔物又出来吃人了……”

萨里西亚体谅车夫的心情，但也相应地少付了几个朵拉，谢绝车夫的善意劝告，只身走入了郊外黑暗。

天上弦月高挂，映得生命树投下扭曲倒影。

苏小毛球睡醒了，打了个哈欠攀上包外，“到地方了？”

“还得走一截。”萨里西亚抽出魔法杖，风在他脚下旋转，前进的脚步加上了倍速。他已恢复往常打扮，浅金色长发在风里飘扬。

西郊，紧邻贫民区，向来有着可怕的神秘传说。贫民的尸体也常被丢到此处随意掩埋。

他按照山姆会长给的地址前进，十分钟后，终于看到远处石山。

西郊石山遍地，但那处尤为特别——仿佛被月光厌弃，那座几十米高的石山陷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暗里。更别说，石山前面还徘徊着一只三米高的巨魔怪。

“老熟人了。”萨里西亚躲在土堆后面。

苏小毛球嗅闻两下，肯定道：“没有蓝珠子的味道。”

——也就意味着不可能一击毙命，正面对上太费时间。

“我们绕道。”

萨里西亚以石山为中心绕了一圈，在好几处都发现了魔物踪迹，那模样并非攻击，反而像在保护石山。

太奇怪了。

石山之下如果是人类的挖矿场，怎么能收买到强大魔物当护卫？

他反复观察后，终于发现一处巡逻死角。刚走过去，便被一堵透明的墙拦住，激发的浅淡蓝光蔓延开来，短暂显露出笼罩着石山的半球形魔法护盾。

魔法护盾拦住谁，都拦不住萨里西亚。

精妙的魔法纹样在半空中勾勒，魔法能量沿着线条流动，他手中法杖一点，魔法阵便飘过去，紧贴护盾，逐渐与其融合，渲染成一人高的蓝色格网。

萨里西亚上前，从底部掀起格网一角，钻了进去。

没了魔法护盾遮挡，石山的幻影消失，萨里西亚看着眼前场景，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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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