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脑袋一沉，恍惚片刻，青灯晃晃脑袋，为着突来的头重脚轻感到发蒙。只是刚才的感觉消散，就好像是她的错觉。

青灯垂眸回头看箜芜一眼，他合着眼，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她听闻水声，青灯转头看向水面，刚才水下好像有什么快速游过。

水面上波纹向两边荡漾，青灯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眼花，刚才绝对有什么东西在水下。

青灯往后退去，同时掏出一个焰石火把点燃，她用力一掷，火把旋转着飞向水面中央。

火光摇曳，驱散那端黑暗，所见景象与这边相同。

青灯皱眉凝神，忽然水面涟漪乍起，有长条的东西划开水，速度极快，它的目的地就是青灯与箜芜两个人。

那东西在水中游动速度极快，就在青灯开口叫箜芜小心时，它已经到两人旁边的岸边，同时从水下窜出。

青灯心跳剧烈，看到它的本面目时，她已然忘了呼吸。

那是一条巨大的森蚺，头有她的肩膀一样宽，至于长度……它现在几乎蹿到洞顶，可是它的躯体还没有完全在眼前。

森蚺吐着信子，冲向他们的速度极快。

青灯来不及反应，她只感受到一阵风打在自己身体上，她被推着向后两步，而后落在身上的是仿佛泼来的水。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条森蚺已经从她身边经过，而后森蚺渐渐回到水中。

它的动作放缓，青灯慌乱中似乎看见它的肚子大了一圈。

她愣愣，回过头看去，箜芜已不在身后，他方才所处的地方只有一圈水渍。焰石火把被森蚺撞倒，火焰被水熄灭，正向上冒着白烟。

箜芜被森蚺活吞了下去？

那一刹那，青灯的身体僵硬，她转头看向水下，大脑一片空白。

怔怔站了良久，青灯方活动下僵硬身体，进而盯着火把出神。

不对，绝对不对。

这火焰怎么会被水熄灭？

焰石火把，当时青灯购买时，就是看中“永不熄灭”这一点。

青灯警觉起来，并不敢乱动。

她现在绝对不会在现实中。她忽然想到刚才头脑一沉，想来就是那时候被钻了空子。

眼前这是幻觉？或是其他？

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与真实世界无二，青灯想起之前经历，她所见过的如现实般的幻境，唯有深处梦境之中。

她细细分辨味道，果然嗅到与先前梦境中一样幽微的味道。

奇怪，她明明没有睡着，怎么会陷入梦境之中。

就在她思量时，森蚺再次出现在水面，同时向她靠过来。

她身处梦境，不知如何醒来。

若是这样被杀死，她还会活着吗？

现在所处的梦境，与先前完全不同。

青灯从前安睡，而后才会置身梦境中，在层叠梦境反复被杀死，能存活。

但是，在她尚且清醒时入梦……

若是她无法醒来，她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蛇张开血盆大口，此时那张巨大的嘴已经近在眼前。

眼看就要将她吞噬，忽然青灯感受到胳膊上疼痛，随后视线变得清明起来。

面前一片昏暗，焰石火把被她丢在地上，火焰跳动，照耀这前面安静的一切。

身边没有森蚺，道路上也没有任何水渍，箜芜不知在何处。青灯再次分辨空气味道，那幽微气味不见，想来现在是从梦中脱离。

刚才是手臂疼痛，她垂眸，见到手臂上面环绕的种子，先前不见的种子再次出现，不知为什么周围围绕的小种子为九个。箜芜恢复法力了？

眼下还是先找到箜芜再说……

她捡起焰石火把，环绕四周，她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她该往上还是往下走呢？

青灯本想呼唤箜芜的名字，可是又怕将什么东西惊起，所以不敢随便呼喊。

于是她用手中火把将左边袖子烧断，把布料挂在旁边洞壁突出的石头上，以此为基准，她先沿着河水向下找去。

未走出多久，青灯听见脚步声音，她认为自己找到箜芜所在，倒也怕遇见其他什么，于是丢弃焰石火把，蹑手蹑脚靠近。

河水弯曲，前方也是道路转角，另一边有火光点点，青灯看见箜芜倚在大石头上，直消从这转角转出，就能到达箜芜面前。

她立即加快步伐，只是刚一转过转角，却撞见一个人。而目光尽头才是箜芜所在。

青灯站住脚，这刹那间，青灯寒毛直立。

眼前男子身着青衫，正背对着她，显然他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过来。

男子面向她，青灯也看清男子的长相。

他眉心一点红，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眸中带着媚，却并不显女气。

青衫一袭，乌发束起，这般看来，眼前人像是生在烟雨朦胧江南的美人。

青灯闻到了这个人身上浓郁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柠檬，且是她熟悉的味道……便是那她身处梦境中，能嗅到的特殊的味道。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是让她坠入噩梦的原因。

她头皮发麻。

男子打量她，甚是惊讶，“人类？”

而后他迈步向她，青灯下意识后退，到底是男子的动作更加快些，他绕到她的身后，又从她身边探出头来。

青丝垂下，他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你能看见我？”

青灯愣神，不敢随便应声，越过男子看向箜芜，箜芜面上则是诧异神色。

男子在她身边前前后后绕来绕去，青灯身边充斥那特殊的味道，心中实在忐忑。

男子最终在她面前站定，含笑望她，最终下巴一扬，“我是梦魔，名唤浩恒。”

不等青灯应声，浩恒又笑，“你是哪里人？怎么长得真么好看？”

她心中全然是疑惑，那边箜芜也不开口，眼前人究竟是敌是友，她到底要不要答话？

浩恒手中一把玉质扇子，他用扇柄挑起青灯的手腕，青灯的袖口之前被烧断，此时她的手臂暴露，莲藕般肤色，手臂上面深绿色的一圈种子。

浩恒垂眸凝视她手臂，眉梢轻挑。

“你究竟怎么惹到这尊大佛了？”

说罢，他转回头看向箜芜，箜芜抿起嘴，浩恒打个响指。

青灯再次觉得神情恍惚，视线逐渐模糊，如同沉睡梦中惊醒一般，她心脏剧烈颤动，同时身体一抖，目光渐渐聚焦。

一滴水落入眼前河水，河水中渐渐荡起涟漪。

她周遭的景色再次变化，回到最初为箜芜上药的地方，青灯立即转回头，浩恒正站在她身后，他们此时距离贴近，青灯眼前便是他的桃花眼。

桃花眼中尽是笑意，那双卧蚕甚是漂亮。

“你果然看得见我。”

青灯往旁边迈步，错开浩恒的身体，她看见箜芜依旧倚在石头上面，箜芜合着眼，显然已经睡着。

刚才的梦境，是唯有她能看见的吗？还是她与箜芜共同所见？

此时她与箜芜的意识并不共处于同一梦境中，那么是她被拉进了新的一层梦境中？还是箜芜被留在刚才的梦境中？

她的心中一连串疑问发出。

最让青灯觉得恐怖的是，现在她根本无法判断，现在她所处的位置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我又不会吃人，你不要这么害怕……”

浩恒摆着手向后退去。

青灯警惕。

浩恒又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哪里人。”

她脑袋一抽，只想起一个地名，“我是武湖镇人。”

浩恒轻点下头，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对武湖镇没有印象。

“你真的是梦魔？”

“当然了。”

浩恒往后退去，他将扇子柄抵在唇瓣，眼眸垂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青灯望着他的模样，感受到他眼中痴迷。

这样的神情，叫青灯心中寒恻恻的，魔族的嗜好，说不定是血液或是断肢，现在她和箜芜分开，显然处境最危险的是自己。

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她看浩恒的眼神，心中畏惧，又把话给憋回去。

好恐怖。

“真神奇呐。”浩恒忽然开口。

“什么神奇？”

浩恒用扇子捶捶肩膀，歪歪头，“已经很久没有人类能够看见我了。”

难道是因为她是青灯体质，又没有那所谓唯一的“核”与特殊气味，所以他才会误认为自己是人类。

只是听他的话，也甚是奇怪，明明魔族与魔物是实体存在的，为什么人类会看不见？

青灯努力回忆，有没有什么传说与此相关……人类好端端走着平白无故死去或者受伤，或者通向其他的奇怪境地，只是答案确实为“没有”。

她壮着胆子询问，“为什么人类看不见你？”

浩恒晃晃头，瘪起嘴，“我也不知道。”

“你把我单独隔出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要不……你猜猜？”

青灯抿嘴。

且看他衣冠楚楚相貌端正……

……她脑袋里乱的很，那有什么心思猜？

“这里是你创造的梦境吧？一路上很是精彩。”

浩恒略思索，语调微上扬，“你觉得不错？”

他又垂眼笑笑，“谢谢夸奖……那么，你在其中，都看到了什么？”

青灯沉默下来。

层层叠叠的噩梦，无休无止地被刺杀，这是能与他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