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我们会走下去的。”

苏落娣眼含温情，柳叶眉微微弯曲，眉梢之间有丝丝缕缕担扰环绕。嘴角的微笑总是淡淡的，如本人一样含蓄。

她感受到杨笙的痛苦，刚刚还安静的看报纸，可是在看完报纸之后，突然变得不对劲。她也看了报纸内容，和往常内容相差不大，为什么杨笙就突然变了呢？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杨笙。

在她心目中这人是早上**点的太阳，永远朝气蓬勃，充满生机。能够如野草一般，横扫一切阴霾，坚韧不拔，永不服输。

听到回答的杨笙，感受来自苏落娣的温柔，也正是这如羽毛般的安抚让她直接哭出声来。一颗颗眼泪从眼角流出，仿佛在诉说委屈。

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她是恐惧的，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熟悉的地方。可来不及思考，就要被迫流亡，就要目睹死亡。

苏落娣双手捧着杨笙的脸，静静看着哭成泪人的人儿，藏不住的哀伤。用拇指擦掉泪水，然后缓缓揽过杨笙的脑袋，抱着她，来回轻抚她的背。

这一刻，她们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距离也越来越近。

哭声持续了多久，来回安抚的动作就持续了多久。渐渐地，杨笙躺在苏落娣的怀里睡去，带着泪痕。感觉怀里的人不再有动静，苏落娣小心翼翼得将手抽走，并给她盖上被子。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如平常一样相处，默契得没有提那晚的事。她们一边帮张大娘做事，闲暇时间会教孩子写字。

“你怎么写成这样？”苏落娣看到杨笙再教孩子，感觉说的笔画不对劲。

杨笙一头雾水:怎么了？

苏落娣拿过纸笔，开始写字，写完后拿给杨笙看。不得不说苏落娣的字真的不错，骨力遒劲，笔法流畅。

杨笙欣赏完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对方写的是繁体字，而自己则是简体字。对于繁体字杨笙认识，但不怎么会写。现在糟糕了，没考虑周全误人子弟。

于是以后教孩子的任务都给苏落娣了。看着孩子很认真的样子，对于教的人来说是很有成就感的事。不过来两人也发现孩子好像不说话，真奇怪!一直没见开口。

“砰砰砰……咚咚咚咚咚咚”

非常大的敲锣声在整个村里响起。张大娘听到敲锣声立马慌张起来，王大鹏也是。

“快快快，把东西收起来。”张大娘催促道。王大鹏放下碗筷，冲进屋子里就开始搬东西。

搬完东西来到院子堆起的草堆，剥开草堆上面一层，里面有一块旧旧的木板。把一些盒子和刚买的新衣裳全扔进去。

“怎么了大娘？”

“是收税队来了，多的来不及解释，你们三个赶紧带上衣服躲进去，记住千万不要出声。”看出张大娘脸上的惊恐，几人也不再犹豫，直接冲进房间里拿东西，所幸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

三人躲进去后，王大鹏在木板上面铺满草，并进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张翠花则收拾碗筷，桌上只留两人的。

很快，就有好几个穿着警察服装的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苏青云这天特意换了一身新的警服，皮靴擦得锃亮。这可是他第一次去收缴的日子，非同小可，应该隆重对待。

“这是警厅新派的苏队长，以后你们就跟我这样叫就行了。”其中一个警察说道，面对张大娘二人，这人居高临下。而面对前面的苏青云时，这人低头哈腰，一副谄媚相。

苏青云听到很受用，虽然自己不是队长，只是个次队长，按规矩不该这么叫。可听到次字总感觉低人一头，憋屈得很。

这个很懂得苏青云心思，长一脸麻子的警察正是那日关卡唯一跳掉的人，没想到如今竟投到苏青云的门下，真是“能屈能伸”。

“受不起受不起哈哈”苏青云笑道。

王麻子也知道苏青云是假谦虚。随即给了自己几巴掌说自己嘴巴不会讲话，显得苏青云是个按规章办事的正经人。

杨笙三人藏在狭小的地窖里，苏落娣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她就算是做鬼也不会忘记，这正是自己的“好弟弟”苏青云。

“把要交的赶紧交了”王麻子很不客气。

张翠花心里咒骂，手上掏出一块布，打开里面装有二十块大洋。王麻子眼睛冒光，相比之下苏青云则淡定多了。拿过二十块，又点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刚好。

苏青云满意点点头，“很好，不像其它的人，交不出来”然后看向后面的几个人，后面几人接到暗示，直接就进去搜。搜了一圈，几人毫无收获，张大娘看到后和身旁的王大鹏对视一眼。

苏青云眯起眼睛，盯着张大娘，把张大娘盯得背后冒冷汗。见看不出什么，就移开目光，在院内来回走走看看。

直到看有一个大草堆在院里。

杨笙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拿枪的手也不由自主越来越紧，手指被白色浸染，另一只手捂住小孩的嘴，保持安静。

苏落娣则拽着杨笙衣服的一角，盯着木板上方。

苏青云来到草堆前，用脚一踢。

王大鹏见状，心里一紧，张大娘则眼神示意要冷静。其实她心里也慌得很。

搭在高处的草堆恰好滚到了木板上。原来不是苏青云发现了什么，他只是没搜到好东西，心里气，看到草堆就踢一脚撒撒气

“走吧”反正也搜不到什么，就带人离开去下一家。离开后，院内人都送了一口气。走在路上的王麻子拿出五个银元给苏青云。

“这是？”苏青云不解。

王麻子偷偷凑在苏青云耳根子旁，小声说:“这是给每个收税队长的幸苦费。”苏青云听后明白了，然后一脸笑意，刚才的闷气也没了。怪不得那谁对自己这么恨，成天恶狠狠盯着自己。

原来是自己抢了他这么大的肥差，哈哈哈。可惜已经去见阎王了，再也看不见那副吃屎的表情。

再等了一会儿，张大娘敲了敲木板，示意杨笙几人可以出来。里面稀薄的空气憋得几人胸口发闷，出来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气，张大娘端了几碗水让几人喝下。

水入肚中，好多了。

“这是什么情况？”杨笙询问。

张大娘拉几人进屋说:哎，这些收税队的人，每半年收一次钱，一次就要二十大洋。村民唯一的途径就是卖菜挣钱，可卖菜能赚几个钱。

王大鹏在旁边补充:今天换了一个新领头的，哼，还是和之前那个一个狗样子。

苏落娣在旁边默默听着，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杨笙察觉到异样。

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孩子也拉拉苏落娣的手，小脸上都是担忧。

“对不起，刚才领头的是我弟弟。”苏落娣满心愧疚，深深对着张大娘和王大鹏鞠了一躬。这句话一出，众人震惊，王大鹏更是直接说自己不信。不怪他们，只是这姐弟两风格完全不一样，一个这么善良，一个这么坏。

苏落娣不说，谁能想到。

“你弟弟做错事，你干嘛道歉，何况你们早就没关系了。”杨笙不理解苏落娣为什么觉得抱歉，一想到如果没自己，苏落娣就不在了，杨笙就恨得牙痒痒。

“是啊，苏姑娘你没必要道歉。”

“要道歉也是他道歉，不是你!”

看见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边，苏落娣非常感动。这是自母亲去世后，在苏府从未体验到的，无论是苏士成还是在家里做事的人，毫无疑问都偏向苏青云。

“谢谢你们”苏落娣发在内心的感谢。

“都是一家人，要不明天继续去县里赚些钱”杨笙提议。

王大鹏听到杨笙这么说，浑身有劲了，表示明天能雕一百个。

“哈哈哈哈哈”众人被王大鹏的憨气逗笑了。

“大鹏……砰砰砰大鹏在吗？”门外传开呼喊声。王大鹏出门，看到猴子在外面疯狂敲门。

“怎么了，猴子？”见猴子急得头都冒汗了，王大鹏关心道。猴子有些犹豫，又鼓起勇气问:“可以借我点钱吗？我们还差十块大洋，如果三天之后凑不齐，我们家只能卖地了。”

王大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我进屋看看，还剩多少。

猴子在门外来回跺脚，他找好多人借，都没有，村里除了村长家，没人有这个能力，大多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

张大娘听到猴子家的状况，拿出十大洋递给王大鹏说道:“猴子他一家都是好人，当初大鹏的爹被抓走了，我们全靠他们一家接济，近些年才渐渐好起来”

杨笙和苏落娣不约而同感慨大娘的善良。

“给你，猴子。”王大鹏将十块大洋递给猴子。猴子打开一看，直接跪在地上磕头。王大鹏赶紧将其扶起，让他赶紧回家告诉家人，免得他们担心。

这一天对于富家村的村民是灾难的一天，没有钱交税的人被逼得哭天喊地。可有钱交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