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只是越吃越少，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偷偷抱住我低声抽泣。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尊重他的想法？可他的身体真的能再次经受流产吗？如果从此再也不能有孩子……我虽然不是多看重孩子，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孩子的，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我想有一个和爱人的结晶。

更何况，万一流产让他出了意外呢？

我反思了三天，准备晚上和他好好谈谈。如果真的不要了，那就得趁早拿掉，才能把对身体的损伤降到最小。

“清安。”我坐到他身旁，握住了他的手，“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

他慢慢看向我，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忽然蹙了蹙眉，手摁上了肚子。

“嗯……”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似乎很疼，疼得坐不住，呼吸渐渐紊乱，继而大口哈着气，“肚子……好疼……妻主……”

我赶紧撑住他，想把他抱上床躺着，却见他两腿之间不知何时染上刺目的红，红色正沿着裤管慢慢往下淌。

“妻主……妻主……啊……我肚子好疼……”

“清安！”我慌得抱起他就往李大夫家跑，他窝在我怀里攥着我的衣襟，低声哀求：“我不想生下他……求你了……妻主……”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坚持住啊清安，马上就到了！”

“嗯……疼……”

赶到李大夫家时他老人家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见我急匆匆朝他跑去立刻收了手朝我走来。

“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血？”

“我不知道啊！好好坐着呢，突然就……”

李大夫赶忙把我催进屋里，搭脉一诊，焦急又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欺负他了？这怎么心事这么重了？”

程清安痛苦地睁开眼看着我，眼里满是哀求。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忙对李大夫道：“李大夫，这孩子我们不要了，你把清安治好，求你了！”

李大夫更为惊诧，可大概是血实在流得有点多，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便点了点头，给程清安喂了一碗止血的汤药，就在他肚子上微微用力揉按起来。

这个过程看着就疼，程清安疼得挣扎不定，呜咽不止，眼泪冷汗流了一枕头，双手把李大夫家的被子都抓破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印象中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他腿间掉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胚胎。

李大夫说程清安这次流产是忧思太重的缘故，让我好好照顾他的情绪，别惹人生气。我保证不会让他伤心，才把人抱在怀里又回了家。

回家路上他精疲力尽地问我：“妻主，你怪我吗？”

我让他扯一扯滑落的外衫，摇头，“怎么会呢？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也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他的嘴唇颤了颤，泪水又涌了出来，“从今以后，我只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好，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好吗？”

他点点头，似乎是卸下了一桩心事，终于柔柔笑起来。

*

春天油菜花开的时节，我们两个人和师父师公上山挖野菜。我许诺过程清安，春天来了就给家里后院种上一些竹子，来年就会有笋吃。他说他也要挖一些野菜去种在家里，丰富门口的菜地。

勤奋劳作到第三天，我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小蜜蜂嗡嗡地绕着飞，从这个地方望下去，可以看见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

我心念一动，感觉到舌头开始没出息地分泌唾液。

我想吃蜂蜜……

我把想法告诉了师父，她却骂我馋鬼上身。动蜂巢是要命的，我们不是专业的除蜂人，可不敢碰这个。

可我还是想试试。市场上甜的东西都是很贵的，如果这个蜂巢里有蜂蜜，哪怕只有半个巢，我也发财啦。

好不容易劝服了师父，我们花了半天时间研究怎么把它捅下来。最后根据我丰富的现代农村生活经验，决定采用烟熏的办法。

就是要注意防止山火。

我觉得我大概率是有金手指的，没花多少时间就安全地把整个蜂巢取了下来。我们扛着意外之喜去了师父家，切开蜂窝一看，满满都是粘稠金黄的蜂蜜，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流动，像金子一样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啧啧……”师父尝了尝，嘴都笑歪了，拍着我的肩大笑：“好徒弟！真是好徒弟呀！我们发财啦！”

蹲在师父家院里分了一下午，竟然装了满满四大瓦罐。师父抱着瓦罐笑得都傻了，说明天就去卖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和程清安一商量，觉得家里也没那么穷，就留下了一小罐，犒劳犒劳给自己吃。

程清安喜欢甜食，尝到甜甜的东西开心得脸都舒展开了。我就爱看他那副样子，用一小罐蜂蜜换他开心好几年，还是很值当的。

最后师父家的蜜卖了十二两银子，我家的缺了一罐头，只卖了十两。我看着师父揣着钱袋高兴得都有点中举范进的样子，忙打了他一下，把他的魂招了回来。

“嘿嘿，潇晚，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银子呢……嘿嘿……”

我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声张，让人知道了你家要进贼了。”

他忙闭紧了嘴巴，却还是忍不住地偷笑。

师父家用这笔钱修缮了房子，买了几块水田和一头牛，其余的听说是藏了起来，准备给孩子长大了娶夫郎和置办嫁妆。

我们还没有孩子，两个人省吃俭用的，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程清安肯定不许我拿这钱给他买礼物，也不许我买没用的东西，所以只能用来改善生活。

我们认真商量了三天，最后按他的想法买了两亩薄田，围了个后院，买了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和两只母鸭，又搭了个小窝棚给它们挡风雨。家门口也围了圈篱笆，小花就趴在树上看家。

剩下的钱一部分去镇上租了个小铺面，购置了一些开店要用的器具材料，最后剩下那些和师父家一样藏了起来。

毕竟要有一定的应急资金，不能都花了。

从此之后，我们的生意就从移动小摊成为了“苏氏早点铺”，也不用推着小车来回赶了，做完生意两个人手一挽，高高兴兴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