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从那天之后,像是两个人约定俗成的默契,每一句“我喜欢你”的回应都不是“我也喜欢你”,是“我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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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和接受都顺理成章地发生。

还有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其实根本没有国画系的学姐”,这些事情在很久以后想起才觉得好笑。明明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却在当时困扰了两个人相当长的时间。

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晏辽才想起来问一个很重要的事。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上一世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却是唐绍铖,不过那时是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用的不是“喜欢”这样青春洋溢的字眼,他问的是,“你为什么爱我?”

晏辽没有想很久就给出回答。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爱你了,所以大概是我灵魂的本能。”

于是在不知道该算作“之前”还是“之后”的时间,微风卷起的落叶仿佛岁月的碎片,如同穿溯时光声音重叠,唐绍铖慢慢地说,“是我灵魂的本能。”

“……”

晏辽惊奇,诧异,脸红,半天才“啊”了一声。

他看着唐绍铖上弯的嘴角,默默握紧拳头,语无伦次地气愤着,“可是,可是你都……不是这样…是…不是。”

“我还不够喜欢你啊?”

唐绍铖一只手掐住他的后颈,安抚小猫似的捏了两下。

晏辽仰起脸:“你喜欢我,那你怎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

很有道理的样子。

唐绍铖挑眉,很想说“你也没有很早让我知道啊”,他的手摸到晏辽脸颊上轻轻掐了掐,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现在也不晚,”他轻声说,“以后每一天,都会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那我也会的。”

晏辽抓着唐绍铖的手腕,想了想又改成握住他的手,自己把每根手指都对着他的指缝伸进去,攥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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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还没到立冬就气温骤降,学校已经到处可见各种颜色的羽绒服外套了。

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在被刀割,“出去一趟好像做了个整容手术”,晏辽趴在教室时听到身后的女生在小声聊天,被这个比喻逗得乐了一声。

几个女孩子看到他笑了倒是很惊讶,“你最近怎么总是很开心啊晏辽?”

“有吗。”

他手动压住嘴角,又恢复装酷的表情。

除了很在意表情之外,想要做很酷的人还需要不怕冷。哪怕气温降到摄氏零度,晏辽也只穿薄薄的外套,还拒绝戴帽子围巾手套这些他看起来就觉得很笨的东西。

但是唐绍铖送给他的毛线帽倒是第二天就戴上了。

帽子顶上还有个白色的小毛绒球,上课前被同学捏着笑了好久,晏辽冷着脸说,“你懂什么审美这个就是好看。”

唐绍铖倒是穿着羽绒服也身形清矍,站在冬日的阳光底下,像是挺拔的雪松,他抬起眼睛看到两层楼之上的晏辽,注视的目光漫长而温柔。

于是晏辽就会在下课铃声响起后第一个冲出教室。

嘴角还没有向上弯,眼睛就先笑起来。

很难不“总是很开心啊”,没办法再装高冷帅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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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恋爱谈了小半个月,晏辽就不满足现状,在宿舍楼下要分开时抓着唐绍铖的手问,“反正这学期的课都快上完了,我们到学校外面住好不好啊?”

“我有在画画,也存了一些钱。”他为这件事做了很久的打算,路灯落在眼睛像盛了星星,“有好多同学都是在学校外面租房呢。”

唐绍铖也早有想要搬出寝室的打算,他很快联系到了中介,从看房到签合同只用了几天时间。

他们在学校旁边的小区找到一间两居室,一个房间做卧室,另一间做书房,六十多平的面积,价格也不贵。

上一个住户留下少些家具,两人又找了个周末到市场买了些新的电器和日用品,不到两周的时间,原本空落落的房子就被重新填满。

慢慢变得完整的,两个人的小家,像是语文书上形容的,“温馨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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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铖下午要去律所实习,只有中午能和晏辽一起吃饭。两个人往食堂走着的时候,突然被半路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人拦住。

那人怀里抱着一摞传单,热情宣传,“滑板社招新,同学,你们有兴……”

“没有。”

晏辽没等他说完就很没礼貌地打断,连眼皮都懒得掀。传单递得太近,都快到鼻子底下了,他只好不耐烦地先接过来。

抬头时却是吓了一跳。这人穿着白色的裙子,头发也很长,脸只有巴掌大,画了睫毛和眼线,像是女生。

可是他有喉结。

“你是男的?”

晏辽没多思考就直白地问出来,那个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没有说话。晏辽又瞥了眼他胸前的卡片,“陈斯迢”,有一些印象,听同学闲聊时提起过,这届有个男生很喜欢穿女装。

“我……同学,我们,我们社团零基础也可以来的。”陈斯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迫和紧张时反而下意识抿唇微笑,自己也察觉到表情怪异,最后还是说回滑板社的话题上。

唐绍铖皱起眉毛,突然握住晏辽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捏了捏。

晏辽以为是催促他快走的意思,传单往回一递,“算了吧,我没兴趣。”

陈斯迢还没反应过来,忘记伸手去接,那张花花绿绿的传单盘旋着飘到了地上。

晏辽正抬脚要走,可是唐绍铖握住他的手没有松开,让他不得不停下。

“捡起来。”

见他没有动,唐绍铖又重复了一遍,这时的表情还算是和颜悦色,声音也没有太严肃。

所以晏辽也没有当回事,还很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我捡?”

“我捡,我捡,”陈斯迢飞快地蹲下身把传单捡起来,再起身时连忙愧疚鞠躬,“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唐绍铖客气地把那张脏了的传单接过来,眼神转向晏辽,这回脸色有些不好,语气也沉下来,“晏辽,道歉。”

“我给他道歉?”晏辽的表情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凭什么?”

“为你说过的话道歉。”

唐绍铖眉头紧蹙,神情严肃地盯向他,声音像是结了层厚厚的寒冰,不容置喙。

尘埃在阳光下静静浮动,错愕的视线和冷静的视线凌空交汇,像是深海下两道暗流无声碰撞。

不知道愤怒从何而来,像是毫无征兆的海啸一样打了过来,但是想要控制却来不及。

“我已经很客气了啊。”晏辽用力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深黑的眼睛像是含着暗火,“变态,娘炮,人妖。”他挑衅地扬起眉毛,字字清晰,“这些我刚才都没有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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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酒精灯点燃了胸腔的怒气,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委屈,像是潮湿咸涩的棉花堵塞在喉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唐绍铖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那一片皮肤都泛起红色,不容置疑的目光像绷紧的弦,“道歉。”

“现在就道歉。”

记忆中似乎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时刻,用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叫他。

两个人的表情和心情都差到极点。

陈斯迢攥着传单,满是懊悔自责的神色,低声下气地做着和事佬,“没事的,不用道歉,没关系的。那些都……”那些形容词他都习惯了。

“好了,”晏辽抬起手臂飞快地抹了一把差点溢出的眼泪,“对不起,”他恶狠狠地瞪向陈斯迢,“对不起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

手腕上的力气一松开,晏辽立刻甩开胳膊步履如风地往前走,黑色的剪影在逆光中轮廓模糊,唐绍铖抿唇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陈斯迢表情尴尬又难堪,还像是有点害怕晏辽会报复自己。

“抱歉,”唐绍铖拍拍陈斯迢的肩膀,声音有些无力,“今天他说的话太过分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的……”

……

晏辽跑到食堂,转头往后看,才发现身后根本没人追过来。

他憋在眼眶里的泪顿时洪水决堤似的涌出来,两只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怎么抹眼泪都哭得停不下来。

冷风刮在潮湿的脸上,双眼也像是有锋利的针尖扎进来,一阵刺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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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铖过了会儿才给晏辽发微信,说直接去律所了,让他自己吃饭。

一整个下午,唐绍铖都心事重重,坐在办公桌前,笔盖拧开再合上,连在手指蹭出痕迹都没有发觉。

半年前遇到晏辽时似乎他就是这样,那时高考在即,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管他的交友问题。

唐绍铖总觉得晏辽年纪还小,要有足够的自由生长的空间,可是高中繁重的课业结束后,其他问题才像是藏在海水下的冰山慢慢浮现。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就算晏辽二十多岁时,人际关系还是处理得很不好。

只有面对喜欢的,有好感的人时才能展现出来性格里善意的一面,但这也经常把握不住分寸,经常因为说出过分的话得罪朋友,把身边亲近的人都赶跑了,自己也装作不在乎。

只有能受得了他的人才可以接近他。

身边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出事后葛东临来看他,也被他毫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

只能躺在床上的那几年,更是无数次对唐绍铖恶言相向,像是巴不得自生自灭才好。

甚至就算“绑架事件”,怀疑对象也都是和晏辽有过矛盾的同行,甚至还不止一个,但当时没有人会再去责怪一个残疾人“不是完美受害者”。

唐绍铖拧着眉毛,前前后后回忆一遍,越想越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做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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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把城市涂抹上寂静的颜色。

晚上回到家,晏辽还是很不高兴。

他倚靠着沙发,唐绍铖在他对面搬了张椅子坐下,压住脾气,声音温和地问,“不喜欢今天遇到的同学吗?”

晏辽瞥他一眼,从鼻腔冷哼一声,“不喜欢啊,你看起来倒是很喜欢。”

唐绍铖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只当是在赌气,仍是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

“男的为什么要穿裙子啊,”晏辽嗤笑一声,“像变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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