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布林对周遭投来的视线都异常敏感,在只有两人的车厢内,他无论双方是否交谈,他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自己。
难道是在担心我会突然跳车逃跑吗?菲布林心想。
尽管他现在就想飞奔去案发现场,把证据销毁掉,但无奈的是,这两人是受了原主的母亲大人的指示,必须把菲布林带回家。
菲布林率先打破沉默:“工厂那边的状况怎么样了?警方还在现场吗?”
虽然现在不能去,但之后还要去工厂,得提前了解情况。
管家回道:“警方在接到报案后,就把尸体带走了,以及在现场取证完毕后,就把工厂封锁了。工厂经理与警方进行协商,那边说如果案子没侦破出来的话,至少一个月都不能让人进入工厂,以免破坏现场,所以说一个月都不能开工……”
菲布林对工厂的运营状况并不感兴趣,但管家还是详细地向他汇报着与那边的对接情况:“此前按你的要求已经把工人遣散,工会那边也已经协商妥当。经理最近在整理工厂的资产折旧情况以及机械设备的出售计划。
目前来看,工厂里的机械设备使用年限并不长,一些生产关键部件的机器折旧情况良好,他已经联系了几家潜在的买家,给出的价格都很可观,但是,又因为发生了工厂事故,你懂得,就是伯爵大人的血案,所以买家们对机器的购买意愿和出价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不过,经理在努力争取相对合理的报价。”
菲布林听完后又问道:“那位清洁工女士怎么样?”
在此之前,菲布林已经让管家去警局询问能否帮助清洁工女士办理保释手续。
管家:“警方已经同意了她的保释。保释费用是40镑,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帮她支付了保释金。当然,还有你自己的保释费用,总共加起来是一万零……”
菲布林未等管家说完,便打断了他:“OK,OK,我心里有数了。”
“你知道的很详细,你的记忆力十分好。”菲布林不得不佩服管家的汇报能力,信息详尽且全面。仿佛对方提前预判他会问什么问题,了解过后再一一作答。
管家谦虚地表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菲布林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笑道:“好的,那就来个突击检查吧。”
菲布林露出坏笑:“嘻嘻,快问快答!现在,我提出一个问题,你必须在五秒内给出答案。第一个问题:我名下有多少资产?”
管家几乎是在菲布林话音刚落之际,就迅速而准确地回答道:“你现有的资产有那间工厂的徒弟所有权以及租金、投资收入,除此之外,你还收藏了一些珠宝、画作,至于现金流方面,还负有六十三万六千镑的债务......”
“什么?”菲布林大惊失色,系统不是说自己有挥霍不完的金钱吗?又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们家负债这么多吗?”
看到菲布林那震惊的表情,管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菲布林少爷能破产果然是有原因的,他平时基本根本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解释道:“不,是您个人负债这么多,这些债务都是以你的个人名义产生的,和家族并无关联。”
菲布林:……难怪原主的父亲要把他送到乡下去。
菲布林为了迅速掌握原主的情况,以至于不让身边的人怀疑,开始了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继续!基本问题,我的鞋码是多少?”
“11码,以及你的衣服尺寸,袖长64.8,腰围83.1,裤长是118.2......”这是为了定制衣服的基本常识,简直再简单不过了,管家自信地回答道。
菲布林露出佩服的眼神,果然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啊。
“我最爱的食物?”
“肉豆蔻炖西兰花。”
“最爱的酒?”
“你不喝酒。”
“最爱的颜色?”
“纯洁的白色。”
“每天几点起床,几点睡觉?”
“如果你在家的话,一般是早上十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就寝。”
“我的爱好?”
“去聚会上邀请女士们跳舞。最喜欢的是小步舞,虽然很多女士不爱跟你跳舞,嫌弃你总是踩到她们的鞋子。”管家脱口而出。
菲布林:……“额,这个就不必那么详细了,特长呢?”
管家在这点上却犯难了,苦思冥想了十多秒后,终于开口:“嗯……你能单独挑起一边眉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很多女士并不希望你做这个动作,她们认为这带有挑逗的暗示……”
菲布林尝试了一下,的确可以。但这算什么特长。菲布林假装生气说道:“不对。”
管家再次陷入为难,想了想道:“那就马术吧,虽然你的骑术仅限于让马走起来,并且每次骑马回来都吵着说大腿被磨得疼……”
菲布林心里暗自嘀咕,如果自己要扮演原主的话,那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他既不会跳舞也不会骑马。
菲布林决定接下来问些更私密的问题:“那么,我最讨厌的人是谁呢?”
管家:“毫无疑问,你的哥哥。”
菲布林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最信任的人?”他本来想问出镜像问题“我最喜欢的人”,但这个有点没有意义,于是改了一下。
管家:“你的父母,菲布林夫妇。”
菲布林:“除了家人。”
然而这个问题,管家想了很久,一分钟过去后,才给出答案:
“你可以信任我。”
菲布林看着对方的眼睛,真挚到他都觉得不需要用心声去确认这句话的真假。
菲布林嗯了一声,笑着回了一句:“我当然信任你。”心想不信任的人怎么会成为家族的管家,管家的职责可是五花八门的,从管理财务到人员雇佣,再到宴会的举办等等,大事小事太多了。
管家也笑了一下。
“考核通过!”菲布林祝贺对方,此时马车也慢了下来,快到目的地了。
菲布林待车停稳当后,一个大跨步跳下了车,嘴里不住地称赞着:“管家先生,你的工作态度认真,工作表现优秀,工作能力出色,我决定给你涨薪水。”
菲布林稳稳地站住后,抬头望着眼前巨大的镂空铁门,门上雕刻的图案是天使和圣母。
这里已经是郊区了,在雾气中,这是一栋三层高的哥特式风格庄园建筑,外墙都是精致的浮雕石材设计,每个房间的凸窗又为庄园的整体建筑增加了立体感。
透过铁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庭院中的巨大的喷泉。
菲布林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字,就是“大”,作为一处居所来说,是不是过于大了?让他觉得误以为闯入了格列佛游记中的巨人国。
但还是边走边伸着懒腰,往庄园走去:“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痛改前非,重塑自我。包括改善生活习惯。”
在管家这种非常了解自己的人面前,菲布林得先提前找个借口。
“祝你成功。菲布林少爷。”管家跟在身后,但心里却无奈地吐槽,虽然这是你第二十四次说“要改变自己”这样的话了。
菲布林回到家中,外在豪华的建筑,里面更是富丽堂皇。
在饱餐一顿后,又洗个热水澡,以及被提醒后,做了一个晚祷告。
他与原主的母亲报了平安,母亲大人嘴里念叨着“怠惰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让菲布林喜提禁足套餐——非必要事务不准外出,因为警方来电需要菲布林继续配合调查,请随时保持联系。
同时,夫人为了防止菲布林在房间内无聊,贴心地让他抄写某本忏悔语录一遍。
而他的父亲和兄长去了乡下还没有回家,但也收到了父亲大人的关心,电话里说着“回来必定会打断他的腿,然后送到教堂去反省几个月。”
这几天唯一能出家门的机会,就是后天去参加伯爵大人的葬礼。
是的,凯恩路伯爵的葬礼后天就举办。按理说贵族的葬礼是很隆重的,越是大型的葬礼仪式,越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筹备。
菲布林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参加:第一,他的时间紧迫,得快点找到另一位凶手完成任务。而且,那位凶手应该不会去伯爵的葬礼,不然不需要等到三天后杀害自己。
第二,葬礼参与者都是权贵,与管家所说的原主的交际圈子重叠度高,容易露馅。
第三,自己作为嫌疑人参加葬礼太过奇怪。
而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能靠心声去获取情报。
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
然而,夫人严厉地告知:“这不是邀请,其实是通知你去。”
菲布林:?
“伯爵大人的遗嘱执行人打来电话,说在遗嘱里特意提到,指定你作为伯爵大人的扶柩人。”
那就是不得不去了。菲布林心想。
菲布林又问道:“那他遗嘱里有留给我遗产吗?”
“没有。”
菲布林松了一口气:幸好。留了遗产的话,他就真的有了谋杀伯爵的动机。
但为什么指定他去当扶柩人?扶柩人是在葬礼的时候,由最亲近的亲属朋友,也可以是社会地位高的贵族成员或高级官员,来扶持灵柩,对逝者进行哀悼。
让杀害自己的凶手作扶柩人,有点地狱笑话那味了。菲布林在心里想着。
“但你们怎么都不怀疑我是凶手?”菲布林又问出他最大的疑惑,家人似乎都相信他,甚至是管家。
夫人反问道:“你那天不是去剧院看演出了吗?剧院老板和服务人员都为你做了证明。”
原来如此,菲布林才知道,自己有不在场证明啊。
***
身下天鹅绒的柔软被子包裹着菲布林,似乎只要一闭眼,就能立刻坠入梦乡,再次睁眼时,可能就看到明天的太阳,甚至是后天的太阳。
他累得瘫倒在房间里这张柔软的大床上。
菲布林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现在是午夜一点四十多。
他在原主的房间里搜寻了快半个多小时,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这间原主住过的房间,不知道是因为原主不常回家,还是为了避免警方的搜查到关键物品而在逃跑前选择清空,导致这里像临时歇脚的旅馆客房。毫无原主个人信息或生活习惯的蛛丝马迹可供参考。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靠墙的书架,连地毯都是固定铺设的,能藏东西的地方一览无余。
但没有疑点,本身就是一种疑点。
菲布林疑惑的地方有:第一,原主明明会去剧院看演出,但房间里却连一台留声机都没有。
第二,书架上的书他都仔细查看过,没有被挖空的内部或者是原主的笔记。
全部都是崭新的书籍。
种类也十分繁杂很杂,文学、天文学、动物学、经济学等等,感觉就是装饰的摆设。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同一本书,原主买了很多个版本。有本诗集,菲布林在这个书架上至少看到了五种不同印刷版本,书皮也是颜色各异。
这时候,菲布林才多希望原主是个爱写日记的人。
至于有没有密室的可能。
菲布林此前在外面就观察,原主的房间是在二楼的最左边,就说明有两面墙就不会存在密室,而在房间外的时候,他用步长估算这个房间的大小,因此基本排除存在密室的可能。
菲布林在眼皮打架的时候,计划干脆睡一个小时后,再趁着黑夜去一趟工厂,因为现在自己是毫无头绪,而这个房间又没有任何线索。
直至,他再一次看向书桌靠的那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维纳斯的画,而且是一幅非常经典的波提切利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正中间的维纳斯站在贝壳上,左边的风神在轻轻吹气,右边的春之女神为维纳斯披上斗篷。
至于这幅画,毫无疑问,就是仿作。
真作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仿的话,也需要仿得像一点吧。菲布林在内心吐槽。
画的很多细节对不上,例如头发的颜色没有那么浅,以及裙摆的褶皱应该没这么多。
当然,仿得最拙劣的地方就是维纳斯的眼神。
菲布林记得原作的维纳斯是斜视下方,但是这幅画竟然改成直视前方。
天啊,这种突兀感,就好像把蒙娜丽莎最传神的眼睛,改成了翻白眼或者是斗鸡眼。
难道是原主买的时候被人骗了吗?但原主这么有钱,也要买一副像一点的,这种一眼假的摆在家里,还不如去买一幅街头画师的原创,都比这显得有艺术品味一些。
菲布林起身走到画作前,做出最后的挣扎,挪开画作,但是背后依然是墙。
不过,菲布林总觉得这画作越看越奇怪,画里的维纳斯虽然直视前方,但不是在盯着自己,而是在看着自己的身后。
菲布林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除了墙上的影子。
影子?菲布林向旁边走了一步,墙上是因为壁灯的照射,而映射的吊灯影子。
他仔细端详,才发现,本应该对称的吊灯,但是它有一个弯曲的灯臂比其它的要高一些。
菲布林找来椅子,果然,在这根灯臂的顶端有一个开关。
按下去,“吭哧”一声,书架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书架的底部一层弹出一个暗格。
菲布林忙去查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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