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烛光斜照下来,随着穿堂风左右摇曳,将她清艳的小脸笼于明暗交织之中。

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真切,瞧不清楚,猜不明白。

毕竟,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见刀刃封喉也未移开视线,闻残忍杀戮更是目无惧色。

甚至还在盘算套他的话。

罢了。

他咽下已冲到喉咙口的质问。就算问,又能问出什么呢?她只会重复,那些早已说烂了的,假中掺真、真中掺假的借口。

话头一拐,他沉声道:“既然知道,便好生待在这里,不要再想着掺和。”

秦越听了,笑着重重一点头:“好!”

答应的十分干脆利落。

张福沅懒得再说她,屋里又陷入寂静。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大约拔了十八支羽毛,这鸽子双翅便秃了,残败地倒在一旁。

又拿起几页纸,覆盖在摆好的血羽上,拿起鬃刷刮几下,再揭开上面的纸,拿铁镊一根一根将羽毛丢弃在旁。

如此,纸上便印了一片一片血羽,张福沅道:“这张纸浸过白醋,遇到前两种药液会变色。现在,只需等纸干燥,字便会显现出来。”

秦越懂了,笑道:“你都告诉我了,就不怕我下次截你鸽子?”

张福沅转过头,也对秦越笑:“你若再能抓住,给你看又何妨?”

两张绝世的脸,在烛光下,一上一下相对而望,皆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无情。

眼神对峙数秒,秦越哪能不明白张福沅的警告,却只当没看见,一拍枕头:“那就这么定了!”

秦越移开视线,朝那血纸看去。

张福沅也收回目光,简单将桌面整理了一下,把鸽子包在布中,提高声音唤了一声“周齐”。

只听屋外头有踏瓦而过的声音,随后,一个人影飞落于门前,轻叩了三下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接过张福沅手中包着死鸽子、羽毛、废纸的布包,而后转身出门,如一阵风似的就杳无身影了。

秦越在后头瞧着,心中默想,这主仆俩这么有默契,肯定就是没少干这事。

话又说回来……这样完密的传讯系统,又怎么能在短短月余间搭建起来呢?光是养这消耗品飞鸽,恐怕都不够。

如若传讯系统不是张福沅的,那便只能是朝中其他人的。按照目前状况推测,这人一则官位不低,否则不足以触碰到漩涡核心,二则智谋双全且能沉住气,否则不能说服张福沅与他结盟。

到底能是谁?

她看完过整本书,这样的人物,按理说不该没有印象。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耳边就响起张福沅的声音:“秦大小姐现在可要回屋睡觉?”

这是要赶客了。

秦越不急着答,而是先回头看那纸张上的字,已有几个字显现出来了,分别为“三”、“多”、“坊”。

可光凭这几个字,什么也猜不出。

她还是要想办法留下。

“还不困呢。”

秦越眼睛眨两下,笑望着对面的张福沅,开始以理服人:

“大人,你将我关在这院子,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除了必要的侍卫,连个体己的丫鬟也没有。以往还好说,可大人如今升擢高官,政事缠身,岂能事事亲为?今夜反正我闲来无事,便给大人奉奉墨,你看如何?”

“奉墨?”张福沅品咂着这两个字,声音似鱼钩,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凝思一秒,他回身将挂在木架上的薄氅取下来,递到秦越跟前:“今夜不必。”

已经备上工具赶客了。

秦越没接,微微撇过头,再看那张纸,已经又有两个字显现出来,分别为“初”、“赏”。

依旧还是不成连贯意思。

再将目光落在递来的大氅上,她心中微叹一声,磨蹭着不愿接。

软的不吃,那她就死皮赖脸,有本事他就把她拖出去呀。

秦越皱着脸,一副倔强使气的样子。

被盯数秒后,只听上方蓦然传来一个“好”字,随后唰拉一声响,大氅在空中展开,秦越还未反应过来,张福沅已将薄氅披在他身上。

她低头时,正看见张福沅修长发白的手指牵着绳子系带。

不像昨日,这次他数秒便系好了。

而后,退几步,俯身,将桌上的灯盖灭,又往右走两步,一拉仙鹤烛台的机关,上面燃着的数盏灯一齐灭了。

屋子瞬间陷入昏暗,只有房门口还亮着一盏脚灯,昏昏暗暗中,别说是字,连人都看不清。

秦越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跳起来,就要往那门口跑。

奈何张福沅的薄氅太大,尾部在地上拖了一长截,她脚下一绊,重心一个不稳,“啊”一声叫,就往前摔倒。

黑漆漆中,她的胳膊被人拉住了,前半身只差一点就砸在地上。双膝幸好有脱手的枕头垫着,不至于擦伤。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另一只大手绕过她的肩头,将她上身托稳往上一带,她便站起来了。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愠怒的声音:“急着跑什么,我能吃了你还是怎的?”

“那谁知道呢!”秦越心头也是气,字没看见,这人又突然吹蜡烛,门房紧闭,他袖子里可还藏着沾血的刀呢!

此话一出,秦越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略一僵,整个屋子凝滞了一秒。

而后,一声极轻极轻的笑,从张福沅鼻息中吐出,原本已撤回的手又重新覆盖到秦越的肩头,用力一揽,将她往怀里逼近一步。

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跳,噗通,噗通,倏尔在秦越右耳响起,有力而鲜活。

旧墨与书卷的气息再次撞入鼻腔,深入她的肺腑,带着温意,裹上她眼底经年不化的寒冰。

心头又涌上了那奇异的,如风拂过心尖的,浅浅痒意,唯有屏住呼吸细细去寻,才能感受到。

一时间,秦越对着张福沅胳膊张开的嘴,忘记咬下去了。

就在这间隙,昏暗的屋子响起张福沅情绪不明的声音:“秦大小姐,我忽然记起一事来。”

怀中女子迟钝地“啊?”了一声,因张开的嘴还随时待命去咬他的胳膊,所以声音很含糊,在这昏黑中,竟有令人耳赤的暧昧。

张福沅紧盯着秦越,深潭一般的眸一会明一会暗,迷蒙的雾障随起而落,随落而起。

他忽然记起一件事,三月前东风街静修大师游街散福时,秦越被人潮推搡至最前方,差点摔倒,他也是像今天这般跑过去扶住了她。

那时她也如今天这般仰头看他,瞳孔却是惊恐,极度的惊恐。

当时只以为秦越在人群中受了惊吓,可现在细想,她在闺阁中尚能搅动朝堂,连刀刃割喉都不带眨眼,即便被吓到,也不会惊惧害怕到那副田地。

所以,不是被人潮吓到,那便是在惧怕什么。

怕什么呢?

那日情景,逐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后面静修道长开口说了一句话,说他二人缘分不浅。当时他心中还燃起一阵雀跃,可秦越……

却是浑身一颤,猛扑入他的怀抱,抬手遮住了自己。

所以,是怕静修道长?

可静修道长常年游走四方,三月是第一次来京,秦越与他又怎会扯上干系?

张福沅眼底疑雾如潮,久久无法退去。

他想逼问,可一垂眼,就见秦越微微上挑的眼中盈了一层水雾,在微弱的烛光下,瞧着水波旖旎,缠人心魂。

翻滚在舌尖的话就这样被堵住了。

就在张福沅神游的这数秒间,秦越也从发懵中恢复清醒,双眸透亮迥然,残余少许心有余悸的后怕——差点脑子不清醒,要被美色蛊惑了。

枕头已被丢在地上,双手此刻是空余的。所以她抬手撑在张福沅胸前,而后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以她的力气,本以为至多只是拉开些许可以喘息的距离,可却没想到她这一推,张福沅竟一个不稳,往后连跌了好几步,。

秦越一愣,连忙上去装作要搀扶的样子,关怀道:“张大人,你没事吧?”

可半天了,也没等来秦越伸手。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而冷的声音:“没事。”

二人走出书房,步入卧房。

穿过前堂后,便能看见一面很大的雕花柜摆在中央,左右分隔出两个空间。

原本这柜子并不放在那里,只是为了给秦越隔出一个房间来,才变了屋内整体布局。

现在左右两边各一张拔步床,按照下午的约定,张福沅要上早朝,故而睡外间,秦越起得晚,就睡里间。

两张拔步床刚好一西南一东北搁在对角,睡觉时谁也不挨着谁。而雕花柜也自上而下罩了一大张浅色纱布,将空隙遮住,这样既可以遮物,又可以采光,也不妨碍雅致。

雕花柜一边抵墙,另一边留下两人可过的小道。

秦越穿过那道小道,把折叠屏风拉开,小道也堵住了,将里外两间彻底隔开。

这屋子,不管是床还是摆设,都比后院上了好几个等次,秦越也懒得矫情,枕头扔到床上,将大氅和外衣一脱,四角窗纱一放,绣鞋一蹬,就美美躺下。

一沾枕头,酣睡如梦。

可能还有两三章日常,努力让夫妇两留点甜甜回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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