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翌日晨……

“朝廷派去支援雪祁岭之军,到青冥谷-松城山一带便失去了消息,至今已有二十余日,秦大人不解释一下么?”

张福沅站在百官之首,冷眉冷目,质问秦延俊。

秦延俊揩一把额头汗,唯唯诺诺朝张福沅拜了拜:“这实在怪不得本官啊,今年天气异常,西南下起了骇人的暴风雪,臣听闻,好些村子一夜间就被埋哩!”

张福沅冷笑一声,盯着秦延俊:“三万精锐冒如此大的风险为国而战,而你堂堂兵部尚书倒是稳坐朝廷、事不关己了?”

若非事态紧急,张福沅不会当着满朝文武与秦延俊撕破脸。

二十日前,王大海来信说自己驻扎于青冥山一带,因雪势太大暂缓行军,自这之后便没了消息,而他传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这显然是有人刻意封锁军驿,而军驿又一直牢牢握在秦延俊手中,不是他秦延俊搞的鬼还能是谁?

秦延俊听了,脸色也忍不住难堪起来——张福沅的话相当于把他架在高位上了,他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顶玩忽职守、漠视国土的帽子就扣他头上了?

秦延俊用余光撇了眼龙椅上隔岸观火的仁和帝,目光转了转,对张福沅道:

“张大人可误会本官了。本官前两日已命人去查,只是爆雪天儿传不回消息,也不知事态究竟如何,不敢轻易上报。不过张大人既提了,本官着更多人手去彻查便是!”

“彻查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支援。秦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行军可能被风雪掩埋,刚好青冥谷与松城近,就让秦大将军派兵前去护军吧!”

张福沅语气咄咄,毫不退让,只想着秦家若想对付他张福沅,那驻守松城的秦家军很可能会对王大海不利。

如果让秦家军担下护军之责,也好让他们有所忌惮——若王大海一行人没了,秦家军也要担失护之责!

秦延俊听了,自然猜得出张福沅动的是什么心思,心头倒是微微惊讶——

张福沅这小子竟然还不知道皇帝给王大海颁了密诏?

先前仁和帝以权衡术同时把袁观生与王大海调遣走,看似让两边都无话可说,但转眼就私下给王大海一道密制,让秦家军出动十五万随他一同支援雪祁岭。

这事他也是二十日前才知道的,彼时王大海到松城城楼之下,就将圣旨掏出命秦彻接旨,秦彻快马加鞭报与他。

他这才知道,仁和帝这是想一举三得,削弱袁家、平衡张家的同时,还给他秦家留了一刀。

他秦家军能调兵去战场吗?

肯定不能,十五万兵一调,跟那彪悍的满得军拼杀数回,秦家军必然元气大伤。

这还不止,仁和帝这盘周密的棋还在后头——等城中军队一走,松城失去驻守,仁和帝再派邻州军将过来,届时鸠占鹊巢,从战场上撤下来的秦家军无处可去,仁和帝正好一道旨意命他们班师回朝。等回了京,仁和帝就有的是法子让秦家军改姓。

这三十万秦家军,是秦家祖祖辈辈用鲜血换出来的,多少个像秦彻这样的男儿,自少年时就待在那鸟不拉屎之地,如今皇上想掌权,就来这过河拆桥,凭什么?

这其中利害,秦延俊心中门清,所以即便张福沅给他安下一个“护军不力”的罪责,王大海他都杀定了。

等事成之后,叫秦彻杀点不成器的士兵做样子赔罪,皇帝能奈他何?

于是,秦延俊假意与张福沅来回拉扯几番,才同意了这护军之责。

开朝摩擦一过,朝中各官开始禀事。

吏部尚书曹堇年首先出列,与仁和帝商议殿试前三甲的任职一事。

仁和帝亲自定夺,出自南方书香世家的状元李元洪任户部侍郎,协助户部尚书袁朔安办事。

出自寒门的榜眼贺浦,不仅有文才,也有武略,入兵部最合适。

但仁和帝担心他会因为出身寒门而与张福沅抱团,他绝不允许张福沅碰兵权。所以就将其放在了门下省,协助门下侍郎袁朔成行事。

出自北方世家大族的探花彦和安,入中书府,协助张福沅行事。

大殿上站着的文武百官听闻此安排,表情都十分微妙——仁和帝这般安排,无非就是想往重要职权部门插自己的人,并让袁家与张家相互制衡。

唯有隐匿在殿首擎天柱斜影下的张福沅,嘴角勾着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意。

而出列禀事的吏部尚书曹堇年归位时,眼神有意无意地朝张福沅那边看去,两人余光在半空碰上,又霎那间移走。

随后,礼部尚书出列,禀满得使节来朝之事,此乃大乾近日最重要之事。

西南边疆之上,黄峰大将军与满得铁骑在雪祁岭僵持,雪祁岭易守难攻,满得吃了两回败仗,就主动派使臣议亲谈和。

在仁和帝看来,目前黄峰大将伤亡惨重,而支援部队又因党争迟迟不到,户部也在粮草上偷工减料,大乾已被蛀虫啃噬的千疮百孔,若此时主战,不仅胜败难料,甚至连雪祁岭都可能保不下。

内忧外患之下,他如今只能先一口气将内部清理干净,再谈攘外之事,所以和亲停战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使臣早已来信,此次蒋为满得王寻正妻。

满得王是满得草原十八部首领,彪悍非常,在他带领下仅仅几个月就吞并了大乾数座城池,将黄蜂这样鲜有败仗的大将军逼退至雪祁岭。

给这样人物寻正妻,只有大乾公主才能般配。

可是……他如今只有两子,一个未弱冠一个刚出生,哪里有女儿可以和亲?

而当年他夺嫡时,已将他几个兄弟赶尽杀绝,现在连个亲王郡主也没有。

这几天朝堂就此事商讨了诸多解决办法,最终还是觉得在高官中寻一位倾国倾城、才华横溢的女子封郡主嫁过去。

这两天,宫中画师挨个给高官未出阁的女儿们画像,昼夜不歇、如火如荼,择来择去,没有一个女子当得上倾国倾城又才华横溢的。

其实大家心底倒是有个人选——国封安成郡主、秦家长女秦越。

但谁又敢开这个口呢?

秦越的婚配者可是袁观生这等城府手段深如海的人,且秦越本人又跟那正扶摇直上的张大人撇不清关系,两个男人都在后头盯着,谁没事找事胆敢撺掇她去和亲?

就连仁和帝,也轻易开不了这个口,只能耐着性子等画像全部画完,看看是否还有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礼部尚书站在殿中央,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合袖揖道:“皇上,王安来信,使臣已至冀州,按马程,明日上午应当就能到京。”

仁和帝皱眉:“这么快?”

礼部尚书心中一哼——可不是就这么快么?那满得使臣骑马,是不顾旁人死活的,不仅马蹄子快,马术也不得了,一路飞驰几天几夜都不带歇的,累死的马可都是他礼部尚书府衙掏的银子!

当然,这样的牢骚他是不敢在皇上面前抱怨的,现在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设宴。

他拱拱手:“皇上,如今皇宫缟素、孝期未过,这设宴……”

按大乾礼制,太后薨逝,宫中需缟素一年,不得大鱼大肉、不得丝竹歌舞。

但满得使臣来了,总不可能给人家吃素食,然后干坐着吧?

仁和帝眉头高高拧起,沉眸凝思,权衡着是否要打破祖制。

这时,秦延俊出列一拜,提议道:“若宫中不便设宴,那也可设在专承宴席、环境高雅的酒楼,如此既能在短时间能办好宴会给足满得面子,又能顾全大乾礼制。”

礼部尚书略一思索,点点头:“虽从未有过此等先例,但如今情况特殊,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张福沅则盯着秦延俊,不知道一向喜欢随波逐流的秦延俊突然这么有主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法子,仁和帝叹一声:“也只能如此。”

而后又问百官:“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酒楼之选?”

百官叽叽喳喳争论一番,讨论出的结果就是“嘉膳坊”——

嘉膳坊乃京城最顶尖的酒楼,环境菜品歌舞都名声在外,位置也非常好,位于东风街,离皇宫不远,且京师衙门与吏部尚书府都在附近,有什么事也可照应。

张福沅愈听,脸色愈沉冷。

他看向秦延俊,而混于人群中的秦延俊对上这道目光,却不像往日那般慌忙作揖行礼,而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很不寻常的笑容。

彼时,张福沅只觉得隐有不安,可当朝散后他的马车行至东风街时,面色才彻底堕入冰窖——

以嘉膳坊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地,包括吏部府邸,已经被三大卫所的军卫围起来了。

他们以“排除危险因素,保证皇上及使臣安全”为由,强迫店铺闭门、限制此地人员流动,不准任何闲杂人员进出。

真是怪了,朝会刚散没一炷香时间,在嘉膳坊设宴的消息恐怕还没能递出去,秦延俊的人就已经在此地排兵布阵好了?

恐怕只有一个可能——仍被秦家握在手中的三处卫所,早已得了秦延俊之令,在今日上朝之时就将此地围起来了,防的就是他张福沅下朝后派人进去通消息。

所以嘉膳坊只是个借口,秦延俊真正想围的,是吏部尚书曹堇年的府邸!

与张福沅同坐一辆马车的顾尧,掀帘的手都在颤抖,转过头,面色已是煞白:“秦延俊……他,他知道了?”

张福沅膝上的拳头紧了紧,抿平嘴角:“多半是。”

“怎么会,怎么可能?”顾尧的声音都有些发虚,眸中是难掩的惊慌,“那接下来怎么办?”

张福沅幽深如潭的眸色几经流转,最终道:“当务之急,是将人送出来。”

顾尧听了,慢慢恢复冷静:“是,是,将人送出来,没了人证,秦延俊就算知道,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我们。”

说着,他又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往吏部府邸看了看,见其里三层外三层绕着美名其曰巡逻的士兵,刚压下去的惶然又提上来:

“吏部府被围的密不透风,秦延俊恐怕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说到这,他缓缓放下帘子,与张福沅对视:“如今,最好的时机恐怕是……”

“宴起之时。”张福沅目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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