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只感觉插在发间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不出一会儿她头上就已经别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簪,沈栖音伸手拔出江泽为她戴上的桃花点翠簪扔在地上。
江泽愤而抬头开始运作周身的法力,沈栖音双眸半眯着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她抬起手的瞬间扶光便拽住她的衣袖,“音娘,今晚是我不对,我们回去吧。”
沈栖音看着倔强又害怕的少女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袖子,眼前这个还未脱稚气的扶光与自己上一世所遇的扶光逐渐重叠。
冥河的流水从远处看像是一滩鲜红的血不断流往低处,那是自沈栖音成为魔尊后发起的第三次仙魔大战。前两次她带领魔族大杀四方将仙族重创,她身后高大的魂灵阎罗所到之处皆绽放出一片血色之花。诛仙阎罗则是所有仙人最惧怕妖魔,仅是与之对视一眼,修为低的人都会疯魔不成活。
而万魔之首鬼阎罗与沈栖音的元神融为一体心甘情愿地奉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她一步步朝天帝走去,就在要挥剑时,战甲皆破的扶光跪倒在地扯着她的袖子。
沈栖音回过头,她也是这样一副恐惧的神情,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松开手。
沈栖音紧锁深眉,垂下手无奈叹气。
“跟我回去。”她只扔下这句话就要走,江泽见状立刻拉住扶光的手想要带她离开。一阵凛冽的风迎面而来,沈栖音回过身一探掌,江泽便被击倒在地。她捂着胸口咳出血痛苦不堪,扶光双手一缩回过头看着沈栖音。
她没有说话,但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扶光将地上的簪子捡起来放在江泽的口袋里,“对不起。”她低声说着旋即转身跟上沈栖音。
扶光不敢和沈栖音靠的太近,只踩在她的影子上保持距离。
沈栖音有些不满,“你怕孤?”
扶光也不敢讲实话只弱弱的摇着头,沈栖音许久没有吱声,月光被乌云彻底遮盖以后她才冷声道:“孤讨厌说谎的人,你说,说谎的人该怎么惩罚?”
“自然是吞下万根银针......”越讲到后面扶光越没有底气,沈栖音随即说道:“那死的太轻松了,如果有人对我撒谎,我会把她扔给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
她用余光看见扶光被吓得苍白的脸不禁有些得意,“你还是这个样子讨喜些。”
“您这是在夸我吗?”扶光问道。
沈栖音闻言冷哼一声不作回应。
扶光试探性地走到她身边莞尔一笑道:“我的确有些怕音娘,因为音娘总是阴晴不定,说话也冷冰冰的。”
沈栖音没有像以往打断她的话,而是继续听下去。
“但是音娘救了我,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揪我头发的女人,还有那个弄丢了你给她的定情信物的女人是谁。但是我觉得她们怎么样都和音娘无关,毕竟我的命是音娘救的,理应生死相随。”
听到生死相随的沈栖音蓦地停下,她转过头双眼幽深地看着扶光。她屈腿蹲下,手掌轻抚扶光的脸颊,原本粗糙的肌肤也变得柔腻,瘦削凹陷的脸庞也圆润起来。
“生死相随?”她反问道。“就算现在我这样扼住你的脖子,你也不会害怕?”
扶光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在沈栖音的手背上。她温声细语道:“不怕,因为音娘只是在试探我。”
沈栖音眸色越发深沉,像是有一团散不开的雾气缭绕着。“那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怎么办?”她揽着扶光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她靠在她耳垂边说道:“我们是不是该有个约定,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不想与我生死相随了该怎么办。”
扶光樱唇微微翕动几次欲言又止,沈栖音也没为难她继续说道:“到时候反悔了,就以死谢罪吧。”
她的语气阴森恐怖,但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无害的笑容。
“怎么样,敢吗?”
扶光轻咬下唇点点头,姬野站在不远处的房顶紧蹙眉头,“还真是个祸水。”
扶光随意地晃了一眼四周发现站在房顶的姬野暗诽:“是那个揪我头发的蛇蝎女。”她虽不曾有过害人之心,但也绝不会容许她人随意欺辱自己。
这个女人总是跟在沈栖音身边,除了那次以后便不再靠近她。扶光曾在风月场所待过两年,在那里怎样癖好的人都有,磨镜,龙阳。
扶光鸦睫微颤,她故意靠近沈栖音抬起手捧起她的脸。“音娘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沈栖音怔在原地,她一向不喜欢与活人有肢体接触。扶光的掌心很凉,沈栖音清寂的眸渐渐多了旖色。她握住扶光的手,眼角感到一点濡湿。
扶光阖上眸子,轻轻吻了沈栖音。就像是一只采集了花粉与露水的蝴蝶,停在眼睑。
眼下的温软触感像毒药一般迅速侵入沈栖音的身体不断地壮大最后彻底炸裂开来。
她正要推开扶光,但她已经识趣地后退一步继续向前走。沈栖音没有看见扶光得逞的笑容,还在因为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愣神。
已经是丑时,墨色的天幕越发深沉孤寂,残月被云遮掩了大半,只留下清晖的余光。
“尊上为何还没给她那个牵线木偶?”姬野半跪着有些不解。沈栖音将茶放下冷冷抬起眼,“你这是在怪罪孤?还是在对孤指手画脚?”
姬野一惊,叩首谢罪:“属下万万不敢,只是仙界已经派人下凡保护她,属下怕到时候就没有办法取得她的心头血。”
沈栖音宽袖一甩起身走到窗前微微侧首,“仙界派来的那几个废物自身都难保,你去将那几个仙界的人清理干净。”
姬野抱拳低首,“是!”
扶光靠在门外将她们的话听的一字不漏,她咽下口水轻手轻脚地回到床榻上。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沈栖音拿起刀狠狠地剜出她的心,几次都把扶光吓得冷汗淋漓。
“做噩梦了?”沈栖音坐在床边垂眸看她。
扶光身体一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梦到自己被扔到野狗群里,很真实,很疼。”
沈栖音一挑眉随即回复道:“那应该是孤把你扔进去的。”
扶光掌心生出许多汗,她抬颌看着沈栖音问:“音娘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沈栖音沉声道:“不是救你,只是那只狗实在是聒噪。”
扶光知道她在说谎,但听到这句话以后还是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失落呢。
从来没有人真心对她好,所有人接近自己都是带着目的而来,连沈栖音也是。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沈栖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像是水珠淌落在被褥上。沈栖音抬手触及她脸颊,一片湿热。
“哭什么?”
扶光用手背抹着眼泪不吱声。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她出手相助只是需要自己心甘情愿地取下心头血给她。
“音娘,可否给我一把刀。”
沈栖音:“你要刀来做什么?”
扶光将因为泪水而黏在脸边的发丝拨到耳廓后,“音娘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我这条命是音娘给的,自然是心甘情愿付出的。”
沈栖音讽刺的勾起唇,“都听见了?”
扶光点点头,沈栖音也没有犹豫直接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房梁突然传出一阵声响,沈栖音反应及时将扶光拉进怀中向后避去,电光火石间天花板倒塌,两个人跳了下来。
扶光还有些惊魂未定,沈栖音的暴戾被江一鸣收尽眼底。
贼心不死。
江一鸣率先挥剑,一道蓝色的光波势如破竹地朝沈栖音袭来,她侧身躲过又被江泽的剑气逼得无路可退。再怎么说,现在的沈栖音也还没有熟练地掌握魔道之力。
于是,她换了另一种最有效又不消耗气力的办法。
扶光措不及防地被沈栖音掐着脖子提起来,她双腿胡乱地蹬着神情痛苦。
那玉镯里的黑气变得更加浓郁,快要从镯子里冲出来似的。
二人急忙停下了攻击,扶光艰难地握紧匕首反手狠狠刺进沈栖音的手臂。她本以为沈栖音会吃痛地放开她,结果她面目表情,手上的力度逐渐缩紧。
“嗤,原来变成凡人以后,那不灭誓就没了效果。你还真是帮了孤一个大忙啊,扶光。现在杀了你,你的元神破碎,再也无法对孤构成威胁。”
“但是......”沈栖音语气忽然变得不同,“孤这几日心情尚好,可以再留你苟延残喘几日。”
一缕黑烟裹挟住扶光,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
她忽然觉得很累,这这一整年都困苦不已,唯一的那点慰籍却是她人用来哄骗她的假象,想来也就快活了三日。
已经是春日了,万物复苏。
扶光的双眼被蒙住,她只得待在这个狭小的卧室。沈栖音不知去了何处,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躺着,身体也越来越消瘦。
一枝梨花透过窗户进来,她不喜欢闻这个味道。
无所事事时扶光就会去摸一摸手腕上的镯子,其她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不知怎的也不觉着饥渴。
就在扶光又要小憩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那人声音清冷,似乎带着一点责怪:“门没关,为何不走。”
缩在被褥里的扶光不语,沈栖音蹙紧眉头,还是松了口:“起来,我给你带了点心。”
扶光:.....
沈栖音:.....
她快步上前想要拽开被褥,然而缩在里面的扶光也暗自用力,偏不要她掀开。
沈栖音微张着唇,又欲言又止。她从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上辈子死时身体的剧痛好似万箭穿心。
但是她也同样体会着那样的剧痛...
沈栖音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骇了一下,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扶光都不断地阻碍自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成王败寇本就是三界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自己也不断地妨碍她了啊....
沈栖音:....
良久,沈栖音艰难地将字眼从牙缝里挤出:“对....对不起。”
口是心非音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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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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