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辞去堂主之位，离开九清观？”

大长老坐在木椅上，翻看着手里的令牌，抬头看向宋雪。

这正合他意，宋雪修为太低，其他长老已很是不满，更有许多贡献较高的修士不服。之前还有着掌门的威慑，众人不敢多言，如今掌门闭关后，反对的声音愈演愈烈。宋雪主动请辞，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大长老很满意宋雪的识趣，给她办完了手续，已经暗暗思索接下来让哪个派系的骨干接手药堂。

可是宋雪配合完交接后却仍没走，“大长老，我想取走我的魂灯。”

魂灯，修仙门派只会给重要弟子种下，用秘术只取一丝神魂之气，并不会伤到修士，此后便可以从魂灯的明灭来判断这人的生死。灯明则生，灯灭则死，闪烁则说明正在经历生死大劫。

魂灯安放在魂堂，有专门的弟子看守，上次宋雪遭受重伤，她的魂灯霎时明灭不定。看守的弟子赶忙前去报告，长老们急匆匆赶来，发现是宋雪后，狠狠斥责了那个弟子。

这倒提醒了大长老，虽然这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要拿回去，毕竟种魂灯入魂堂是弟子们梦寐以求的殊荣。但宋雪魂灯留着也无甚用处，他大手一摆，让人带着宋雪去取魂灯。

这名弟子上次因为宋雪受了好一番斥责，此时知道她来取魂灯，没有好气的让她候在门外，片刻后十分随意的提着她的魂灯走了出来。

“喏，拿着吧。”他哼了一声，把魂灯塞到了宋雪手上，低声嘟囔道“真是金盆里装泔水，浪费了掌门的心血。”

宋雪将魂灯收好，闻言讥讽一笑，“我的名字好歹还能入这魂堂，曾给山门带来了荣耀和机遇。你呢，你认为你所做的给山门带来了什么吗？”

那名弟子脸色一红，却找不到辩驳的地方，只能恨恨怒吼“你一个半废之人，少在这里得意了！”

宋雪没有再说，摇了摇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个魂灯该怎么处理呢？”

回到住处，宋雪有些为难，她没有接触过高层核心，不知道魂灯的原理。她只知道修士可以影响魂灯，魂灯却对修士毫无影响。

她看着黄铜莲花的底部，那里有个接口。

思索了一番，宋雪决定打开，她不希望有人能随时知晓她的生死。只要走了这世间一遭，尽了自己的努力就够了。

宋雪运转九清观心法，魂灯上的禁制很快消散。将上面的莲花灯托拿开，底座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一团悬浮的灰白气体安静的待在其中，只是一眼，宋雪就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联系。

“它似乎在……召唤我？它想出去？”

宋雪皱了皱眉，是因为这缕气息来源于她，所以能感受到它的想法？

她伸出了手，那团气体也亲昵的想要靠近，却咚的撞到了什么弹了回去，从那里为起点显现出红色的蛛网状禁制。

宋雪愣了愣，“是魂灯的特殊手法吗？”，看起来只是禁锢，不会造成伤害。

她干脆直接伸手握住了底座，既然这上面只是下了简单的禁锢，那直接将容器和那团气体一起碾碎就行了。

手中暗暗使劲，明明是黄铜制品，宋雪竟然捏不动它。

宋雪不信邪，用上了真气，“咔”的一声脆响，黄铜粉末漱漱落下。

宋雪摊开手掌，惊诧的发现那团灰白气体竟然没有直接消散，而是躺在她的手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团灰白已经浮起，猛地冲向她的脑门，钻入了她的脑海。

宋雪脑中一痛，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

宋雪做了一个梦，她仿佛在云海里翻腾沉浮。

过往的画面像是一场电影，先是她一个人看书、后是凌虚子亲自教导、再到开窍大礼；她搬到了偏院，一个人洗衣、做饭，一个人修行；时不时有同门路过朝她门上扔臭鸡蛋烂叶菜，也曾有人过来帮她搭把手打水劈柴，但最终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小小的宋雪穿着不合身的弟子服，独自修行。

第一次遇到妖兽，被吓得两股战战，又没人教她实战技巧，受了许多伤才斩杀成功。

她浑身是血，分不清是妖兽的还是她自己的，刚缓过神想去收割兽皮和利爪，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队伍一脚踹倒在地上。

“哈哈，你瞧她那狼狈样。”一人指着宋雪哈哈大笑，“喂，赶紧滚，这个妖兽是我们的了。”

宋雪爬起身，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上浸满了脏污和血液，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那是愤怒和不甘。

她没有退步，而是冲了过去，手脚并用，甚至用上了牙齿，她狠狠撕咬着踹她的家伙，腮帮子咬酸了也不松口。

“真是个疯子！”她被拉了下来，那人愤怒至极，揪着她的领口，狠狠地抽了她好几耳光，打的她的脸颊高高肿起。

“呸，一个低阶妖兽，你当老子稀罕！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的同伙怕闹出人命，赶紧将他拉走。

宋雪吐出混着血水的唾沫，轻轻哼起小曲，拿着妖兽身上的材料，去换了第一笔灵石。

她用那笔灵石先是吃了一顿好的，剩下的钱去买了个非常结实的绳子。

第二天，那个人被扒了个干净，昏迷着被捆在了平台立柱上。

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找她的麻烦，都想起来她曾是个天才炼丹师，在医药上的造诣更是除凌虚子外第二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毫无章法，竟然敢对同门用毒。

宋雪醒了，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感受到远处鸟雀自由振翅，小鱼欢欣越出水面，耳中一阵嗡鸣。

她不得不收敛心神，才控制住感受到的情绪。

原来，她真的是天才啊。

那团灰白色的气体是她被分出去的神识，被下了特殊的禁锢，影响到了她本身。

她很早就开窍了，早在她穿越醒来之前。

她想起穿来的时候，在玉皇宝殿，凌虚子进门时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现在她读懂了。

那是怜悯与愧疚。

她的神识天生强大，若修行神识，不亚于上等灵根的修行者，或许在前期比他们还要强。

人有两气，一气上升化为神海，一气下沉化为灵窍。大多数人都修行灵窍，只有中州少数古老的门派专修神识，原因无他，要求过于苛刻。

这类人天赋异禀，且并不细分几阶修为，但只要加以练习，山川河海之力都能为之所用。

凌虚子察觉到了她的资质，分离了一部分神识并设下禁锢，伪装成魂灯。

她心里一片胆寒，凌虚子的身影笼罩在浓浓的迷雾里，她愈发看不懂。

是因为九清观不知如何修行神识，又担心她成长起来威胁到九清观吗？

如果早几年她知道自己竟然拥有这样的天赋，说不定也会走上歧途，用这股力量去报复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不过现在，她有了其他的目标。宋雪改变了想法，打算和主角团一起出发。

她要知道柳听竹黑化的原因，然后，阻止他。

……

阮令仪只用了两日便恢复了大半，和宋雪预估的一样。

不过宋雪没想到阮令仪一好，他们三人便要立即启程。

满打满算，他们在九清观不过待了十日。只是阮令仪刚到青石镇附近就中了毒，不知道幕后之人打的什么主意，又听说青石镇最近有些不太平，便打算立刻前去查探。

主角团来去匆匆，她这个龙套没有挽留的理由，只是他们波澜壮阔的故事中的一位过客。

他们三人都在各自的房间收拾东西，等和几位长老、还有宋雪告完别便要重新出发。

万凌风那天被宋雪拒绝后，今日居然又来了九清观，他让外堂修士传来消息，说有东西要给宋雪。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表情倨傲又刻薄，等宋雪靠近时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宋雪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本高级丹方集，上面的笔墨很新，应是这两日抄写的。

宋雪想起万凌风那些难听的话，把道谢咽了下去，她认为这是她该得的精神损失费。

万凌风垂在身侧的手张了张，最终还是没伸出手，远远的看着宋雪。

“别死的太早，宋雪。”

他转身走上了白鹤，宋雪翻开书，里面夹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她十岁后搬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院中种着一颗巨大的枫树。有许多人过来嘲笑奚落她，有一段时间，万凌风也常常来炫耀自己的修为。

宋雪静静看着那片枫叶，直到赵敬之凑了过来。

“宋姑娘。”

他笑眯眯的，这两天阮令仪醒了之后，他每天心情都很好。

“听说你已经辞去了药堂堂主一职，正在交接内务，不日便要下山？”

宋雪点点头，把书收起，腼腆一笑“我从五岁到九清观后，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山脚下的小镇。所以我想去看看这山川湖海。”

“宋姑娘，若你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行到青石镇，据说三日后那里会有一场灯会，热闹非凡。”

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出口，赵敬之就主动邀请她同行，只要一起到了青石镇，想加入主角团那还不简单吗。

“那太好不过了。多谢你，赵公子。不然我一人出发，路上实在有些寂寥和担忧。”

赵敬之爽朗的笑了笑，说要先去和几位长老打个招呼，让宋雪去收拾行李，他会在药堂门口等她。

宋雪本身就没什么家当，丹药都在空间戒里，回去后只用打包几件衣服和一些杂物。

赵敬之让柳听竹和阮令仪先行下山，在山脚处稍等。

柳听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丹药瓶，不知想着什么。

“来了！”

他听到赵敬之的声音，但是来者不止一人。

柳听竹回头，只见长长的青石台阶上，少女穿着一件窄袖粉裙，杏脸桃腮。

云雾萦绕在山腰处，山道旁的竹叶凝了雾气，水滴哒哒的落在地上。

她含着轻笑，走到他的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柳公子，往后烦请多多指教。”

为什么没呛万凌风，呛这个弟子，因为九清观众人多少其实沾了点光的，现在却落井下石。

万凌风的选择其实很多，再怎么不济也是一门少主，为什么非要来找宋雪呢？这个问题大家可以想一想。^_^

天要下雨，树想开花，那么你会阻挡她开花吗？

万凌风的话很难听，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就是那样的，宋雪知道所以懒得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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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龙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