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愣了一下,随即抬头。
这一抬眼正巧对上沧溟那双幽深的黑眸,眉骨锋利,眼神锐利,这时的他还穿着宴会上那套繁复而庄重的衣服,冷峻中带着禁欲的气息。
后殿的宫人以及赵忠早已默默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白榆和沧溟二人。
算起来,从上次离开沧溟寝殿后,这还是他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沧溟,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沧溟的声音却冷不防在耳边响起:“看够了吗?”
白榆这才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紧张道:“白榆窥探圣颜,请陛下恕罪。”
沧溟的眸光意味不明,顿了几息后居然开始了秋后算账,他冷冷道:“这时候知道规矩了,方才在前殿时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
白榆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在心里腹诽:这人也过分了,明明已经让自己在前殿一直举着酒盏丢尽了脸面还不满意,现在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气量这么小怪不得前世是个大魔头。
沧溟就站在白榆面前一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突然开口道:“在心里骂朕什么?”
白榆被吓得一激灵,头立刻摇得像个拨浪鼓,“陛下说笑了,就是借白榆一百个胆子白榆也不敢非议陛下。”
沧溟垂下眸子似乎还在分辨白榆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白榆却不给他机会主动把话题一转:“陛下叫白榆过来,不知是要白榆做什么?”
沧溟抬眸看了他一眼,略略疑惑:“赵忠没有和你说吗?”
呃,赵忠确实没有具体说。
白榆老实道:“赵公公只说了让白榆进来伺候陛下。”
沧溟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白榆笼住让他顿时产生一种危险靠近的压迫感。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步的距离,沧溟盯着白榆的眼睛,话里带着一丝戏谑:“你不是说,要想办法勾引朕吗?”
沧溟的黑眸似笑非笑,“现在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白榆倏地睁大眼睛,迅速跪下。
心中暗暗震惊,真是要了命了,沧溟怎么会知道他和红玉之间的对话。
白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他慌忙摇头替自己解释:“陛下明鉴,白榆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谁知沧溟听后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
“白榆不是那个意思。”
他努力解释道:“白榆没有要勾引陛下的意思,不对,我的意思是那不是勾引,也不对,我就是随口说的,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沧溟饶有兴致地听着白榆苍白无力的解释,而白榆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
就在他着急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时,却偶然瞥见沧溟的唇角微微往上弯了一下。
白榆眨了眨眼,突然就愣住了。
不过下一秒沧溟唇角的笑意就立马消失不见,他的声音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淡,只道:“伺候朕更衣吧。”
白榆回过神来,扭头往旁边一看,宫人早已将干净的龙袍挂在衣桁上,他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沧溟身上这身略显复杂的衣饰,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见白榆还不行动,沧溟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白榆立刻一惊,忙不迭就主动上前一步来到沧溟身前。
他低着头略显紧张地伸手去解沧溟腰间束着的金缕玉銙带,可棘手的是他在沧溟腰间摸了半天硬是找不到要从哪里解开,慢慢地白榆额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心里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显得着急。
感受到白榆的手在自己腰间四处乱摸,沧溟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低下头却只看到白榆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腰间左探右看。
沧溟又沉默了。
白榆一心只想赶紧解开这麻烦的玩意儿奈何怎么也解不开,他的手指不断在沧溟腰间摸索,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探到一个细细的凸.起的部分。
白榆心中一阵高兴,手指轻轻一按终于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哒。
金缕玉銙带成功解下来,白榆也呼出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手中的金缕玉銙带,只要把这个解下来剩下的衣物就简单了。
白榆将沧溟的玄色龙袍脱下来,绣有繁复金丝龙纹的龙袍拿在手里还有些重量,他把手中的龙袍随手搭在衣桁上,动作十分自然随意。
这个随意的动作若是叫赵忠看到的话估计能当场吓晕在地,象征皇权的龙袍竟然被白榆如此随意就丢到衣桁上,就像是在丢一件普通的外袍一样。
就连沧溟看到白榆的动作也是微微挑了一下眉,然而白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
他顺手取下一旁干净的龙袍,这件龙袍已经提前被宫女用熏香熏过,此刻还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
白榆转身就要要替沧溟换上,结果猝不及防就和沧溟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手忙脚乱地继续为沧溟更衣。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很近,站在这个角度沧溟稍微垂下眼能看见白榆浓密微卷的眼睫,此刻像一片轻柔的羽毛一样轻轻颤动。
沧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半响,他又突然开口道:“既然你救了赵屿一命,那从今往后你就代替赵屿在朕身边伺候吧。”
白榆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不可置信道:“陛下要我代替赵屿?!”
听着白榆的语气,沧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他微微眯眼:“你觉得朕是在同你开玩笑?”
看着沧溟的脸上的神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白榆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不是。”
白榆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沧溟顿感不悦,贴身伺候天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恩赐,若换做旁人这会儿早就感恩戴德得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可偏偏到了他白榆头上却像是件避之不及的麻烦事一样。
沧溟危险地眯了眯眼,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在朕身边伺候?”
感觉到沧溟话里的不悦,白榆立刻提高警惕赶忙解释道:“不不不,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激动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沧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兀自转身往座屏后面去了。
白榆被沧溟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这时沧溟的声音又从镂空座屏后面传出:“过来研墨。”
白榆顿了一下,然后立刻挺直身子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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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从后殿退出去不久赵屿就脚步匆忙地找到赵忠,看到赵忠后二话不说就跪下对着赵忠用力连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后扯着赵忠的衣摆,一张白净的脸上全是焦忧:“干爹,干爹你帮帮儿子吧,儿子不想离开御前,儿子还想继续在陛下跟前伺候。”
赵忠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个干儿子,说实话方才在前殿由于太过紧张他都没意识到赵屿的反常,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后也猜出了他的心思。
赵忠一把甩开了赵屿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赵屿骂道:“当初咱家看你可怜,又看你乖巧懂事这才对你动了恻隐之心,收了你认作干儿子,还把你调到御前伺候陛下,可你呢,你竟然大逆不道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赵忠咬牙恨恨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份心思不仅会害了你自己甚至还会把咱家也牵连进去。”
听着赵忠的谩骂,赵屿只一个劲地磕头认罪,嘴里不断喊道:“干爹,儿子一时鬼迷心窍才做错了事,您原谅儿子吧,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屿表面上说得情真意切可赵忠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这些年早就看多了这种事,赵屿是不是真心悔过赵忠一眼就能看穿。
赵忠俯下身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赵屿耳侧警告道:“陛下乃当今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是怎么敢把主意打在天子身上的?看在你是咱家干儿子的份上,咱家提醒你赶紧收起你那份肮脏的心思,不要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赵忠又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赵屿,冷声道:“从今日起,你就到净房做事吧。”
赵屿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赵忠居然会这样对他,他狼狈地爬到赵忠脚下扯着赵忠的衣摆,神色异常激动:“干爹,求你不要把儿子调离御前,儿子还想在陛下跟前伺候,儿子求你了。”
谁知赵忠听后抬脚便狠踹在赵屿右肩上,直把赵屿踹在地上翻了一滚,赵忠气得手指颤抖:“你是听不懂咱家说的话吗?还是你真想让咱家也陪着你一起死?”
“咱家让你去净房已经是对你最好的安排了你却还不知好歹,你若是不愿意干脆就滚出皇宫吧!”
赵忠放出狠话甩了甩衣袖就大步从赵屿身旁走开,赵屿一个人趴跪在地上默默握紧了拳头,看着前面那道紧闭的殿门,眼神里逐渐流露出凶狠的目光。
不要妄想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笑,凭什么白榆就能轻易接近陛下而自己却不能,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有朝一日能在陛下身旁伺候他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大好的前途被别人夺走。
赵屿踉跄着站起身,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殿门,看了许久才愤愤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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