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乌九朝颅内那最后一丝理智都崩断了。
怒火上涌,攻入心肺,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声突兀,一时间殿内诸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
身上的伤也随之震颤,裹紧的白纱栓不住骨肉之下的暴动,由心而起的戾气混着兽性急剧膨胀,仇敌相逢,自然是想动手的。
但这是徊仙的地盘。
他抬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微抬眼睑,只看了乌九朝一眼,便驱走了那股子剑拔弩张的凶悍之气。
梁丘珩砚挑了挑眉梢,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乐正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对赵烛衾这般亲近?
攀附在他的怀中,仿佛他是她的真命天子,是渡她过苦海的浮木,是救她出泥潭的菩萨。
思及此,梁丘珩砚不禁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他松开环在胸口上的手臂,随意地垂在了身侧,指节弯曲,指腹研磨着衣袍上繁复瑰丽的磐莲纹。
真是有意思起来了,他暗哂。
目光放在乐正黎的后背上,乌发潦散,不仅足以遮住她的纤瘦身姿,还有一大片掉进了赵烛衾的氅袍里,能觑见被发丝裹缠的腰腹。
梁丘珩砚懒懒地撤了视线,倒叫那兽族一语点破,乐正黎就是个骗子罢了。
不过是个有演技的骗子。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谋划,也不怕乐正黎不露出马脚。
即使她真要“失忆”一辈子,那也该是作为他的世子妃来唱这一出大戏。
梁丘珩砚又勾了勾唇角,眼底竟隐约浮出几丝开怀神色。
没关系。
她爱玩,那他就陪她。
赵景何那边是潜在的威胁,只要云腰奴还在北聿一天,乐正黎就不是全然安全的。
梁丘珩砚也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她死在自己眼前的事情。
隐瞒乐正黎苏醒的消息,顺其自然地让戴玄同赵烛衾针锋相对,有条不紊地迎接北聿会发生的变故……
再此期间,乐正黎的大戏又能唱到何种程度呢?
梁丘珩砚拭目以待,他对此抱着极大的兴趣和一些乐见其成的促狭。
国师殿本就克制兽族,乌九朝再想生事也闹不出太大动静。
又有徊仙刻意压制,魇术虚幻,却也能教乌九朝束手束脚。
乌九朝恼怒不已,恶狠狠地瞪一眼徊仙,再偏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也不想去看那边还抱着赵烛衾的乐正黎,只兀自在心中怒骂:果然是骗子!又坏又没良心,对他横眉竖眼,对那疯子皇帝就投怀送抱。
真要被气死。
但凡乐正黎对徊仙或梁丘珩砚特殊,他都没有这么大的恨意跟火气。
当然,他也很不喜欢这面瘫且故作姿态的国师,伏灵族了不起啊?也是一群坏种。
梁丘珩砚必不用多说,乌九朝恨他也恨得牙痒痒,应该说是南疆的一切人和物都在他厌恨的范畴。
可两相一对比后,赵烛衾就变得格外面目可憎了呢!
乌九朝扣紧手指,拳头和凌厉攻击性都已蓄势待发,只要徊仙有了丁点松懈,他便真的要化身成狼形扑过去咬死赵烛衾。
不对,乐正黎说过赵烛衾杀不死。
也没关系,乌九朝乐观地想着:咬不死就咬不死吧,但他为出这一口郁气,非得咬残他!
徊仙的平静与梁丘珩砚的淡然不同。
哪怕的确对乐正黎抱着怀疑态度,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并不会去恶意揣测乐正黎。
并且无论失忆与否,她都还是终止星。
之前徊仙便对乐正黎做出过保证,只要她需要他,那他便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她。
此番承诺并非虚无缥缈的浮雾,徊仙会一直遵守。
她失忆了,他还是会帮她。
但有一点,恕他无法协同——目前乐正黎还不能离开国师殿。
暗处的危机是食人的鬼魅,稍有不岔,她会再次遭受迎面而来的种种危险。
徊仙能救她,可也忧怯那万分之一的变故。
生死非小事,终止星不该立于杂星围犯之处。
待在国师殿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因而徊仙将冷淡到无任何波澜的目光落在了赵烛衾的方向,轻声地叙述了一遍乐正黎失忆之事。
清润嗓音响在殿内,娓娓道来,好似在讲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
乐正黎还抱着赵烛衾,殿内有暖炉,但因为赤着脚,踩在地砖上还是很冷,是从脚底板向上攀升的寒意。
冷的她不由得又收紧了两分手臂,陷在赵烛衾的怀抱中,也很难感受到暖意。
他冒着雪从常阳殿过来,身上沾着湿冷霜气,都还未缓过来,还不如乐正黎自己身上暖和。
抱一会儿后,她就受不住了。
抬起白皙光溜的脚踩在赵烛衾的描金暗纹缎色黑靴上,乐正黎放轻声音对他说:“陛下,你抱抱我啊,好冷!”
赵烛衾垂着眼睑睨她一眼,目光森冷沉晦,不见半分起伏的情绪,“嫌冷就别抱着朕。”
“就要抱!”
乐正黎嘁了一声,手臂跟那细韧的藤蔓差不多,绕在赵烛衾的腰间,丝毫不松。
她穿的太少了,微有动作,赵烛衾便能感知到她贴在自己身体上的温软和缠绵。
赵烛衾的脸色冷了又冷,想习惯性地抬手去掐乐正黎的脖颈,把人直接从自己身上扯下去。
狗东西失忆了还敢这么放肆。
骗鬼呢?
将唇瓣紧抿成一道直线,赵烛衾忍下了这种冲动,只是他眸底的厉色却愈发盛烈。
仿佛下一秒,就要如火山喷薄般,用滚烫的岩浆烫死这个没规没矩胆大包天的女人。
但并不是这样的。
冷漠的赵烛衾沉默片刻后,伸手打横将乐正黎抱了起来。
乐正黎依靠在他的臂弯里,侧脸蹭着赭红锦袍的衣襟,被细密延展开的精致绣纹硌了硌,又忙不迭地换了个位置。
赵烛衾寒着眉目把人抱到了榻上,心里想的是狠狠甩下去,可手上动作还是轻了两分。
乐正黎坐在床上,眼神也始终追随着赵烛衾,一眨不眨,生怕他离开一样。
乌九朝见状,情不自禁地冷哼一声。
他又气的咬牙切齿,远离了床边几步,转而站在了徊仙的身后。
乐正黎是懂怎样把人惹怒的,她像是转了性,或者是里头已经换了个人来操控这句身体,一举一动都能教人看不惯。
乌九朝低下了脑袋,目光涣散,说不清心中到底是气怒更多,还是委屈更甚。
情绪积压,又透出些后悔来。
她离开宸华苑的那天,他不该同她怄气的。
年尾的郁结和恼怒延续到了新的一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乌九朝暗叹,金色瞳孔缩紧又扩张,他合上眼睛,利齿咬着腮肉,有淡淡血腥气蔓延出来。
喉结滚动,难以遏制的酸涩顺着心口上涌,如洪水泛滥一样不受控,快要冲垮堤坝,迸溅出来了。
赵烛衾长身玉立在床边,垂首凝视着乐正黎。
狭长眼尾稍有合拢,晕出一道略显薄凉的弧度,他的表情总是很阴郁,太少笑,格外的不好相处。
疏离和寡情之感沿着俊美五官遗漏出来,再好看的一张脸,都失了温度。
他眸光深沉,声音冷寂:“失忆了却还记得朕,这又是何原因?”
乐正黎眨巴眨巴眼睫,面上神色隐现无辜,“因为我梦到陛下了啊。”
“梦到朕?梦到了什么?”
“梦到……”
乐正黎吐出两个字,又陡然收声。
她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无辜的表情里又携带着一些揶揄和偷笑,“梦到和陛下躺在床上……”
下一刻,她的嘴被赵烛衾伸手给捂住了。
他以阴冷的视线锁定在她的双目间,似是能看穿人心,“是吗?所以……你,是得了臆想症?”
他的语气更冷,冷的比外面簌簌落下的雪和倏然掠过的寒风还要冷。
乐正黎狐眸微弯,笑吟吟的模样,全然不害怕他身上的威压和气势。
虽嘴被捂住,也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
她探出手臂,袖口上挽,露出一截白净的腕子,银丝手链叮当碎响,令赵烛衾都多瞥了一眼。
她是又要去抱他,但赵烛衾没有让她得逞。
他一把收回捂着她下半张脸的手,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赵烛衾暗自怨恼,他就不该来这国师殿。
那般恨自己、恨乐正黎,但下意识的举动又表明他是个心口不一的疯子。
还真是疯子。
刚走几步,身后追上来的人就拥住了他。
“别走,要走就带我一起走。”赤着脚的乐正黎声线都不免提高了些。
折腾也折腾够了,来来回回,看戏的人也觉得无聊。
梁丘珩砚不耐地轻啧一声,率先开口道:“陛下,既然她念着你,便多陪她一会儿啊,我们想陪都没这个荣幸呢。”
他嘴边噙笑,不知是在认真打趣,还是夹带私货的吃醋。
徊仙和乌九朝都很沉默,不一样的沉默,殊途同归的相似。
时辰也晚了,门口的元窈已经探头探脑了好几遭,她心里急切,恨不得现在冲进去把这四个男人都赶出去。
啊啊啊啊啊我家殿下还没有用晚膳!
她倾斜着身子,歪着脑袋往里望,手指攀在门框上,扣得很紧,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气归气,她还真不敢贸然闯入。
里头气压太低,怕是元窈一进去就要血溅当场死不瞑目。
她可没有如自家殿下那般强大的心理,能撑得住这种混乱又可怕的无形硝烟之场。
又僵持须臾,最先抬步离开的人是梁丘珩砚。
路过赵烛衾身边时,他侧目乜了一眼乐正黎,眼神淡淡,隐匿寒气,“本世子的好未婚妻,失忆也不能阻止我们成婚噢~”
他朝她笑了笑,眉目微有舒展,俨然是个好脾气的“未婚夫”,也并不因为她的行为举止和刻意忽视而生怨。
梁丘珩砚利落地离开了,还剩两人。
徊仙终于舍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端坐太久,半侧腰背都僵出了轻微的痛感和麻意。
他掸了掸褶皱的袍袖,低头整理好不妥之处后,弯腰捡了乐正黎的那一双软底缀兔毛云头履。
将鞋子搁在乐正黎的脚边,徊仙再次站直身躯。
他双手交叠着拢于袖口间,左手食指捏住右手虎口摩挲两下,轻声道:“乐正黎,毒害你的凶手仍蛰伏在暗处,而国师殿能护佑着你……”
言尽于此,他也不说挽留的话,但显然未尽之意是想让她深思熟虑后再行事。
语罢,徊仙也出了大殿。
只剩乌九朝。
剩他一个人还固执地留在原地不动。
乐正黎垂下视线,盯着被放在地上的鞋子看了两秒。
她还抱着赵烛衾,也不去穿鞋,只黏黏糊糊地伏在他背上,“陛下,既然我不能走,那你也不能走。”
言辞太过无赖,险些将赵烛衾给气笑。
凭什么他不能走?
这句话被问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乐正黎的幼稚陷阱里。
“因为你得带我离开啊。”乐正黎笑着,又用脸去蹭赵烛衾的玄色大氅。
薄雪消融,丝丝水汽浮涌在氅袍上,濡湿了她的侧脸和鬓发。
这种亲密行为撞进乌九朝的眼底,几乎是在剜他的心。
乌九朝深吸一口气,因为抑制了暴怒心绪,眼角遍布隐忍的血色。
乐正黎表现得太正常了,失忆正常,依恋的姿态也正常。
正常到找不出破绽,正常到让人觉得她已经完全不关心其他人的感受了,正常到她眼底心底都好像真的只剩下赵烛衾。
可越正常,就显得越不正常。
乌九朝侧了侧脸,默默吞咽着难忍的情绪。
他疾步离开,中途还躬身垂手去拾起了那件从乐正黎肩头掉落的外袍。
沉重的步伐踏出一阵延绵不绝的气势,疾行而过之后刮起的凌厉冷风好似带走了殿内最后一丝活人气息。
过于静谧的环境下,乐正黎的呼吸声显得很刺耳。
“陛下为什么不让我把梦中场景说出来呢?你在怕什么?”
她微微踮起脚,把下颌抵在了赵烛衾的肩膀处,氅袍衣料华贵,绣纹繁重,象征着帝王的奢靡与尊荣。
乐正黎的手腕恰好环在了赵烛衾的腰封上,手链硌人,比绣纹更具存在感。
劲瘦的腰腹落在她的手中,想要完整地圈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赵烛衾挣脱不开,沉冷的面容上多了两分愠怒,“乐正黎,松手!”
“陛下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许我说出那个梦?”
“梦?该是你随口编造的谎才对吧?”
“陛下不信我?”
“朕为什么要信你?乐正黎,你撒谎的次数还少吗?还有现在,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都犹未可知。”
赵烛衾陡然扣住了乐正黎的腕骨,用力一扯,她就再抱不住他了。
他回身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接,一个满眼无措和可怜神色,另一个冷冰冰且灌满了阴晦。
“朕不是傻子,你的目的是什么?”他薄唇翕张,似携讥讽。
乐正黎也仰头去看他,还是那副无辜的样子,“陛下总是这般恶意揣测别人吗?倘若是因为我真心爱你呢?爱到就算失忆也忘不了。”
她扬起嘴角,笑得恣意,又满目旖旎,“陛下亲临此处,不正是听到我苏醒了,所以才会来探望吗?明明心里在意得很,偏嘴巴上要同我较劲……”
“陛下,说到底,谁才是骗子呢?”
“欲盖弥彰强撑着的表象,色厉内荏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的?”
“总不会是为了骗我吧?”
乐正黎又贴近一步,展开手臂揽住了赵烛衾的腰,恰如最开始抱他那般,深陷进他的胸膛里。
她把脸也埋在他的衣襟处,说话瓮声瓮气的:“如果陛下不关心我,又何必过来一趟?”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像不分彼此的连体婴,就因着姿势,连心脏跃动的频率都快趋于同步了。
可没有半点缠绵悱恻的意味。
反而是赵烛衾脸上的表情愈加冷峻,仿佛下一瞬他就要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刃刺死乐正黎。
被人切中要害的滋味是不虞中掺杂了些许难堪。
赵烛衾抿着唇,没有出声驳斥她这一番意味深长又暗藏僭越的话。
他反驳不了。
乐正黎说对了。
他在意她。
甚至是喜欢她。
别人可以大大方方承认的一点,在赵烛衾这里却像是卡死的榫卯,轻易不会摊开。
赵烛衾做不到向人袒露直白的内心或勇敢地剖析自己的感情。
天生的疑心病和对人的戒备心在诅咒的加持下越演越烈,他无法去真正的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月德。
乐正黎是例外。
她始终是那个例外,在赵烛衾几次三番没能杀掉她后,从例外转变成最特殊的存在。
在意她、喜欢她,还可能爱上她……
但赵烛衾永远不会承认。
在他心底,似乎只要不说穿此事,那么就算乐正黎欺骗他、背弃他都无所谓,都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掩人耳目的矜傲和属于帝王的高高在上的冷漠都是一种无形且虚张声势的笑话。
他永远不会告诉乐正黎,在年宴那天,看见被毒杀的她,那片刻的惊悸和惶然。
不会告诉她,胸腔内像是被涌来的潮水重刷了一遍又一遍,湿漉漉的水浪裹着沙石枯枝撞在肋骨上,是难以忽视的钝痛。
也不会告诉她,心脏劈开了一道深渊裂口,又急速合拢,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内里却尽是苍茫与荒芜。
赵烛衾与梁丘珩砚有很大的共同点——他们不会因为爱上某人就失去自我。
极致的爱欲只会让赵烛衾更痛苦,更想摆脱。
因为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源于诅咒之力的破催,还是真的由心而发。
无法狡辩的事实就是他喜欢乐正黎。
所以他才会来国师殿。
可她呢?
她将他变成了众矢之的。
若赵烛衾真是个蠢人就好了,若他没有背负诅咒就好了。
他不会遭受折磨,不会看透人心,不会处处置疑……
乐正黎对他毫无真心,她连一个真实的借口都不愿意为他攒。
只拿着一戳就破的幌子来欺负人。
赵烛衾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却在面对乐正黎的诡论之际,顿感艰涩和无力。
他移开自己的视线,耸了下鼻尖,微微蹙着的眉宇中似萦聚着一丝憋屈。
他分明可以继续装模作样地冷斥乐正黎——
骂她自作多情、贬她胡言乱语。
抑或是冷木着一张脸甩开她后径直离开。
阻碍他这么做的那一丁点希冀是什么呢?
是乐正黎真的失忆了。
是她说的都是真话。
是她也喜欢他。
多可悲啊。
北聿的皇帝,被人唾骂的疯王,独自承受诅咒之痛的赵烛衾,竟也有天真且愚蠢的一面。
乐正黎太过敏锐,她瞧出赵烛衾的忍让和默许。
也察觉他有多煎熬,对她有多无可奈何。
“赵烛衾,承认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会丢命的大事,故作矜持只会教人变本加厉。”
随着话音落下,乐正黎一手扣住赵烛衾的颌骨,一手搂着他的后腰,踮起脚吻了上去。
赵烛衾彻底怔住,眼睛稍稍垂下,他就再次与她四目相对。
视线与唇瓣都在交缠着,她的掌心挨着他的尾椎骨,隔了几层衣袍还能摸到那微微突起的弧度。
顺着往上,手心一路攀升,按在那一截脊梁上,似要穿透衣料触及内里的温热和匀称分明的骨肉。
唇齿相依,所有失去的温度降临在两人身上。
乐正黎用牙齿咬了咬赵烛衾的下唇,很轻微,不会出血,但刺痛久久不散。
他还在看她,眸中少了阴沉冷漠的底色,蕴着极其罕见的懵憧。
在他开始去回应乐正黎时,她倏然撤了攻势。
“陛下,假若我真的骗了你,那你又会如何呢?”
“是杀了我吗?”
乐正黎原本攥着赵烛衾下颌的手垂落下去,搭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旋被牵引起来,放在了她的脖颈处。
赵烛衾没有作声,骨节分明的手指稍有弯曲便与纤细冷白的颈子合在了一处。
这个动作很熟悉,熟到赵烛衾已经记不清自己如这般掐过乐正黎多少次了。
还有她的笑,熟悉的表情和未有一丝不同的言语。
赵烛衾面上神色显出空白,他从未……
从未见过像乐正黎这样的人。
这样……这样可恨可恶又令人束手无策的人。
时至此刻,赵烛衾对她都还存有杀心。
但同时也抱有爱意。
诅咒裹挟着杀机,催人向死,又拽着人堕入情爱的深壑。
无开云破雾的契机,遂只能与之沉沦。
恨她、杀她……还爱她。
不可救药的赵家人,骨子里流着癫狂的血液,最盛大的献祭便是死亡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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