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辞会死，哥哥也会死，这就是他们筹备多年来的结果吗？
谈不言原本混乱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比清醒，他终于知道了计辞瞒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了。
也知道计辞多年来不停转世是为了什么。
他肯定是在为这件事而努力。
每一世都带着记忆，不停做出努力，只为了将自己送上那条路。
而他的哥哥……他肯定哥哥的情况同计辞不一样。想起相予潮的话，计辞的命运应当是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算好的。
但哥哥并不是，他们曾是一对快乐的兄弟，直到父母亲被仇家杀害，他们四处躲避辛苦度日，在一次生死攸关之际，哥哥得到了大妖传承，他们免于一死，哥哥也因此走上了妖皇之路。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传承的问题。
谈不言眼圈通红，手紧紧攥着，指甲刺进肉中，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事到如今，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还有机会吗？
虽然情况不太好，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起码谈不言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知道了，哥哥……”
谈宸一直注意着谈不言的神情，见他从眉头紧锁变得舒展，心中疑惑，回答他时，他甚至能听到谈不言的声音中带着愉悦。
“哥哥放心，我会做你的后盾。”
面前人的言行举止并不符合他弟弟的性子，谈宸神情疑惑，犹豫着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突然表情一怔，身体隐约有些消失，术法要撑不住了。
谈宸顾不上别的，仔细地看着谈不言，却只来得及在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小言，等我来接你。”
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谈不言看着禁制消失后可以活动的画皮妖，正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自己被定住的身体，小小的头死死垂着，生怕被他盯上似的，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来人界多久了，这皮倒是画的有模有样。”
谈不言坐在榻上，单脚翘起，身体一歪靠在桌子上，伸手戳了戳桌面的果盘，状似无意问道。
此画皮妖并非人间话本子上的那种扒人皮而用的妖怪，这种小妖会自己织出用的皮，然后用自己特调的颜料画出想要的脸，这比直接扒了别人的脸好太多了，而且一般情况还不会露馅。
其实人族口口相传的很多小妖都是不伤人性命的，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败坏了他们的名声。
又因为这些小妖几乎来不了人间，就算能来，又不敢冒头，大妖又不会为他们出头，久而久之就传成了那样子。
谈不言想着看了过去，那只小妖浑身哆哆嗦嗦，抓着自己的皮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起来非常害怕。
抖的都快缩成了一团，不知道这小家伙是哪位找来的，这么胆小，一眼就能看出破绽，能顶什么用。
他爹还想要用这小家伙转移他的注意力，可真是小看他了。
谈不言想着，声音无奈的放软，指尖轻抬，轻柔的灵力包裹住小妖，连带着他紧紧拽着的皮一起飘到了面前。
“只要你没做坏事，我不会伤害你。”
谈不言的话刚出口，突然那只小妖猛地跪下了，身上抖得更重了。
这下谈不言是真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记得他做妖时是个坏妖啊，他明明最是正义不过了，就算是做人，他也没做什么恶事，这小妖怎么这么害怕，他以前打过他吗？
“回、回王，小的来、来人界半年了。”
细小的声音从那一团毛绒绒中传出，整只妖此时完全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没有害过一个人。”
对方这副样子对比之下他真的不像是好人，谈不言被这出弄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难不成他真的是什么大魔头？
只是他忘了？
“你怕我？我以前认识你吗？”
谈不言的话一出能感觉到那只小妖更抖了，部分毛隐隐有些竖了起来，他是真的害怕。
“回王，小的、小的不怕。只是一时见到王的英姿被折服。”
折服？？？
谈不言抿了抿嘴，一点都没信，确定了，对方就是害怕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也不要紧，“我问你，谁让你来这儿的。”
通常来说，小妖不应该来到人界，他们根本进不来，而这只小妖，谈不言猜测或许是哥哥送过来的，不过就算是哥哥送进来的，那他怎么进来天阳宗的?
"皇让小的来找您，但是人间太乱了，比妖界还乱，我的记忆还不好，我怕忘了忘记王的模样，就画成同王相似的样子来找您。"
画成同他相似的样子？
这就不会忘吗？
“但是我太笨了，找错了好几个人。”
细细小小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小妖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谈不言骂他，因而也没看见谈不言无语的表情。
“你倒是还不如直接画成我的脸，反正你的身量也就这么长，到时候被别人看见了，没准还更好找。”
当然，就算对方不说，谈不言也知道不用他的脸的顾虑，算了，这小妖的小胆再说就没了。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王，我被刚刚那男人带回来，我原本想跑的，发现是您，就留下了。”
谈不言点了点头，继续道，“妖界现在什么情况。”
"妖界比人界好多了，在皇的治理下，一片和谐……"小妖说着，突然顿住，然后鼓起勇气看向他，讷讷开口，“王，您能带我回家吗？人间一点都不友好。”
小妖的声音很细，若不是谈不言一直注意他，这句话可能都听不到。
“快了，等准备好了，就带你回去。”
听见谈不言的承诺，小妖瞬间来了精神，竟然抬头看了过来，说起话来声音也大了很多。
“谢王。”
声音中带着期待和兴奋不说，连身体都不抖了，跪在那里时腰板都挺直了，好像瞬间不怕他似的。
“你知道佘酉吗？知道我哥身边的近臣如今是谁吗？”
谈不言的话一出小妖的身体忽然停住了，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般，一动不动。
他早看出这小家伙的记性不好，不然怎么会在自己三百年才做好的一张皮上画同他相似的脸。
问出这话他内心其实是不报希望的，换言之，就算是他脑子好使，他也未必知道事情的内情。
不过万一呢。
小妖似是才缓过神来，神情有些失落，看着谈不言时眼底竟然流露出悲伤，黑豆般大小的眼睛流出了泪水。
谈不言心底突然“咯噔”一下，见他这反应肯定是认识的，佘酉怎么了？
“回王上，小的之前曾是佘大人的口粮，后来被大人送给了皇，如今效忠于皇，大人他……如今生死未卜。”
完全没想过是这个发展的谈不言突然愣住，这种情况，难不成佘酉并没有背叛哥哥？
只是出了事？
不过这小妖怎么看起来这么担心？
难不成佘酉转性了。
佘酉此人最是阴狠毒辣，若说妖族他同谁最不对付，佘酉排第一，没有人能排第二。
只是他对哥哥忠心耿耿，所以哥哥很信任他。
不过谈不言才不相信佘酉，他总觉得对方有什么瞒着的事情。
直到那次快要离开时，某一日他去找哥哥想铺垫一下，却看见那恨不得将佘酉扒皮抽筋的事。
那只不要脸的淫蛇竟然轻薄哥哥!
其实直到现在，依佘酉心机深沉，若说佘酉喜欢哥哥，他不信。
更别提他们之间还是天敌关系。
如今，佘酉竟然还养了天敌，这让他非常怀疑佘酉的意图。
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癖好吧。
“哦，他是怎么个生死未卜的？”
“那日有妖来报逢白妖王失踪，命灯都灭了，逢白妖王是一方强者，陨落竟然如此无声无息，大人便去查探，自那之后便没有消息来报。”
谈不言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小妖说的话他可是一个字没信，保持存疑态度。
尤其逢白是一只白虎，林中之王，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强者，死的悄无声息？
佘酉也不差，虽然不愿意承认，佘酉打不过哥哥可是能打过他，这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能让他生死未卜，这可不好说。
想到这里，谈不言脑中突然闪过佘酉轻薄哥哥的画面，眉头蹙紧，包裹着小妖的禁制往前进一步，“我问你，佘酉失踪后，我哥哥什么反应。”
"皇派了些人去找，然后就没了。"
没了？
这就没了？
活要见妖死要见尸，这就没了可不符合哥哥一贯的作风呢。
不过这小妖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剩下的等他回家再看吧。
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天阳宗的人可知道你是妖？”
“知道，宗主捡到我的，他让我这么说，我要是不从他就会杀了我，不然我哪敢冒充您的孩子。”
说话间，还特意强调‘杀’这个字，虽然字字没求饶，可字里行间都是求饶，“行了，我知道了，你穿好了，这件事情先别说出去，暂时先这样。”
谈不言解开了禁制，小妖忙又钻进皮中，就见那皮歪歪曲曲的站直，最后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可爱极了。
不过谈不言可没有心思看他的皮，直接一道灵力打出，将他缓缓送到外面。
他得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
而且，化成禁制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化成禁制只是治标不治本，终有一日，天魔还会卷土重来，届时哥哥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不过，佘酉那家伙还真是个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