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晋安睁开眼时,眼前是已经睡着的江晚,她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自己床边,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多了,也就这个时候最安静了。昨天喝了那碗药之后他莫名很困,很快便睡着了,算得上是入宫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而这就是江晚的功劳了,她抓药的时候额外问了一句能不能加点安神助眠的药,老大夫诚不欺她。
那么对于陆晋安来说,他就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些温暖吗?
当然不是。
他有过父母的爱,有过先皇后的照顾,所以昨夜江晚的举动并不能激起很大的水花,甚至他还可以解读为这是她想要讨好自己的行为。
但若是全盘否认,又显得太假,没有人会拒绝光。
随后,江晚醒了,睁开眼正好对上陆晋安带着考究意味的眼神。
“你醒了。”江晚率先开口,随后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起身准备去给陆病人熬药。
“站住。”
江晚回头,阳光透过窗上的空隙,在陆晋安的脸上留下斑驳光影,多了几分柔和,似乎阳光是眷恋他的。
“嗯?”
陆晋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药里加了什么?”
江晚轻笑,微微附身:“你猜。”
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而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熟悉,陆晋安微微眯眼,忽然用力一拽,对方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沿,与他呼吸相闻。
“讨好咱家?”
她听到这话眼里笑意更盛,直视着陆晋安:“是啊,怕您疼死了,没人给我撑腰了。”
陆晋安松开手:“你本事那么大,还需要咱家给你撑腰吗?”
“我心疼掌印不可以吗?”江晚蹙眉,就这样故作无辜状看着对方,倒让陆晋安不知如何回答了。
“去煎药。”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别扭开口,“昨晚的药,好苦。”
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向她示弱吗?于是他别过脸去,却又不可避免地去期待她的答案。
“良药苦口,但是呢,乖乖喝药的人是有糖吃的,所以,”江晚看他,那一刻,她确确实实能感受到对方身为一个人的鲜活,“吃糖之后就不会苦了。”
“糖?那是用来哄小孩的。”
“你也是孩子啊,一个大孩子。”说完,她便起身拿了一个小盒子走过来,不给陆晋安反应的时间,直接把糖塞进他的嘴里面。
那一瞬间,陆晋安先感受到的不是糖的甜,而是对方手指碰到自己唇瓣的温度
指尖微凉,轻轻擦过他的下唇。他甚至没来得及皱眉,糖已经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
“放肆。”他嗓音低冷,却没有立刻推开她。
江晚不退反进,指尖还停在他唇边,眼里盛着狡黠的光:“还苦吗?”
陆晋安眯起眼。
她的指腹还沾着一点糖霜,在烛光下微微发亮。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就着这个姿势,舌尖缓慢地舔过她指尖残留的甜。
“太甜了。”
江晚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下次……”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泛红的耳根,又故意看向对方的唇,眼里透露着得意,“换种方式讨好咱家。”
江晚立马跑走,来到廊下,此时,桂花开得正盛,她与花香撞了满怀,她慢慢走近,抚上树干。
她记得桂花树下的故事,是陆晋安同季婉秋的初遇,那日他被罚清洗永巷的青砖,因体力不支昏倒在桂花树下。
醒来时,满身落花如碎金,甜腻的香气里混着一丝血腥味——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还好吗?”
一双手将他扶起,袖间沉水香冲淡了桂花过分的甜。
抬眼时,他看见少女逆光而立,秋阳透过桂叶在她淡蓝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发间仅仅只簪一支素银钗,却比任何珠翠都夺目。
季婉秋用手帕按在他渗血的腰侧,他却惊恐后退:“奴才脏,恐污了贵人眼。”
她直接跪坐在落花堆里与他平视:“桂花落在谁肩上,都是香的。”
她掰开宫女手中食盒里的桂花糕,递给他半块:“吃吧,很甜。”
少年蜷着手指不敢接,她便把糕饼放在他膝头:“你看,我们吃的本就是同一块。”
这便是季婉秋教给他的第一课,平等与善良。
想到这里,江晚觉得自己写得太好了,但渐渐的,她开始思考,自己对他的好会不会成为一种代餐,或者说自己目前所做的这些在对方眼里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只是最纯粹的讨好。
但是,她才不会那么多想,因为这些看法就是陆晋安一个人的事情了,他爱怎么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想做这件事情本就是出于友好的关心与照顾,或者说是弥补。
尽管“弥补”这个词很沉重,在她以前的心里面还觉得有些廉价,但现如今无奈,只能这样做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去给咱家煎药煎到桂花树下了?真是闲情逸致啊。”陆晋安的脸色虽仍是苍白的,但明显多了些血色。
江晚回头:“你别急,不差那么一会儿。”
“刚刚的好态度哪去了?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完,还故意咳嗽了几声。
“我记得掌印的病好像不是风寒吧。”
陆晋安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只好别过脸去:“又不是你生病你怎么会知道?”
“那加药?”
“不用,风寒几天就好了。”
死鸭子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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