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十二对鎏金蟠枝灯次第燃起，火光映着朱漆廊柱，将满殿华彩镀上一层血色。

江晚跟在陆晋安身后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银簪——那是她今晨偷偷藏起的，以防不测。

“抬头。”陆晋安忽然低声道，玄色蟒袍的袖口擦过她的手背，“沈映蓉在看你。”

江晚抬眼，正对上高位上娴妃含笑的视线。

沈映蓉今日鬓边一支金凤衔珠步摇，与当年季婉秋最爱的款式一模一样。她的指尖正捏着一柄金勺，轻轻搅动面前玉盏中的酒液。

“宁王到——”

殿外传来唱喝，宋安一袭靛蓝锦袍踏入殿中，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朝御座行礼时，那玉佩突然“咔哒”一声脱落，滚落在地。

他在给御马监打暗号。

果然，御马监事件果然提前了，不过，为什么？

御马监事件只是宋安为了陷害曹德海——御马监掌印太监，买通他，让皇帝御驾的马匹突然发狂，制造混乱，再趁乱将事先准备的伪造调兵手谕塞入曹德海房中，栽赃他勾结边将谋反，借皇帝之手清理御马监，安插自己的人手，为后续调动禁军做准备。

但是现在连江晚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提前的意义在哪里。

此时，丝竹骤起，三十六名胡姬踏着鼓点旋入殿中，足踝金铃脆响如雨。乐声忽转激昂时，八匹雪色舞马披着金丝霞帔踏入大殿，额间红宝石映着烛火，灼灼如血。

“这是阿姐当年最爱的西域舞马。”沈映蓉倚在宋谨身侧轻笑，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过自己鬓边的步摇。

宋谨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鼓声陡然急促，领头的赤色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扬，在乐声最高处腾空跃起——

火焰圈突然爆出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那马竟在半空猛然扭身，不是冲向御座，而是直扑宋安所在的席位！

“宁王小心！”

混乱中，江晚忽觉袖口被人一扯。

“江姑娘！”沈映蓉的贴身侍女青荷不知何时贴近，满脸焦急，“陆掌印受伤了，命奴婢带您过去！”

江晚心头一跳。

陆晋安方才明明还在她身侧三步内，何时离开的？

她下意识回头，不对，就算陆晋安受伤也不可能让沈映蓉的人来叫自己。

但是青荷的手已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姑娘快随我来，耽搁不得！”

江晚挣了一下，没挣脱。

青荷眼底闪过一丝狠色，猛地拽着她往偏殿方向疾走。

回廊幽深，烛火稀疏，青荷的脚步越来越快。

“青荷姐姐，”江晚稳住声音，手中紧紧握着银簪，“掌印在哪儿？”

“就在前面。”青荷头也不回，袖口却隐约闪过一道寒光。

“你根本不是带我去见掌印。”

青荷脚步一顿，缓缓回头，脸上焦急之色褪去，只剩冷笑：“姑娘既然猜到了，何必多问？”

她袖中匕首骤然亮出，直刺江晚心口！

江晚侧身急闪，簪尖划过青荷手腕。

“啊！”

青荷吃痛，匕首“当啷”落地。

“贱人！”她狰狞道，“娘娘说得对，你这张脸，果然留不得！”

江晚后背撞上廊柱，眼前发黑。

青荷已拾起匕首，再次扑来。

“噗！”

一柄折扇突然穿透青荷咽喉！

血珠溅上江晚脸颊时，她看到陆晋安自阴影中踱出，指尖还拈着扇骨末梢染血的流苏。

“咱家说了，”他慢条斯理地抽出折扇，青荷的尸体轰然倒地，“别离开三步啊。”

远处传来曹德海的惨叫——那匹疯马竟将他撞下台阶，一卷调兵手谕从他袖中滑出，在血泊中缓缓展开。

陆晋安用帕子擦净手指，用拇指抹去她脸上血迹：“现在明白了？”

江晚还是没有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神来，她愣在了原地，缓缓开口：“沈映蓉为什么要杀我？”她想知道陆晋安究竟知道些什么。

“因为你像极了一个人，而有些人，最恨重温旧梦。”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江晚反问：“那你呢？你把我当替身还是棋子？”

陆晋安轻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