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江晚正坐在铜镜前发呆,更准确地来说是欣赏自己的脸蛋,门外忽传来几声轻叩,不轻不重。
“姑娘,掌印吩咐奴婢们来量尺寸。”
两名绣娘垂首立在廊下,怀中抱着几匹素色锦缎。年长些的妇人眼角堆着细纹,应该是尚衣局的老人。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捧着漆盘,里头摆着软尺、画粉等物件。
“进来吧。”
绣娘手脚麻利地展开软尺,冰凉的绸尺贴过后颈时,江晚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
老绣娘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奴婢在尚衣局二十载,便是贵妃娘娘的朝服也量过,我的手艺真不是我吹,基本上没一个人能比过我。”
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好,粉白花瓣沾着晨露,被风一吹便扑簌簌落在窗台上。小丫鬟踮脚去关窗,袖口掠过案几,带倒了一支青玉笔架。江晚下意识去扶,却被绣娘按住手腕。
“莫动。”
老绣娘手法娴熟,软尺在肩颈处一绕,突然“咦”了一声:“姑娘这肩线生得妙,若是裁成琵琶襟最相宜。”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黑色衣袂掠过门槛,陆晋安不知何时已立在屏风旁。两名绣娘慌忙跪地,软尺垂落在地上。
“继续。”
他径自走到案前,指尖掠过那几匹布料。
江晚从铜镜里看见他眉头微蹙,在月白与天青之间犹豫片刻,最终停在一匹天青色的软烟罗上。
日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上,好看极了。
“用这个。”
老绣娘刚要应声,又听他补了句:“领口放半寸。”
江晚耳尖一热。
有一天,她随口抱怨过宫装领子太紧,没想到他竟记得。
绣娘偷眼打量她脖颈,了然地点头:“姑娘脖颈修长,确是该——”
“绣暗纹缠枝莲。”陆晋安打断她,目光扫过江晚的袖口,“袖里衬软绸。”
江晚怔怔望着铜镜,镜中人身姿挺拔如松,却在她腰间比划的软尺上投下一道阴影。
三日后,新衣送到厢房。
天青色缎子在晨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银线暗纹若隐若现。江晚抚过袖口,果然摸到一层极薄的软绸衬里。妆台上还搁着支素银簪子,簪头莲花的花蕊里嵌着粒米珠,对着光一转,便漾出莹润的光。
张纪在门外轻咳:“江姑娘,掌印问,可还合身?
江晚将簪子攥在掌心,冰凉的银质很快被捂热:“合身,”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将簪子插入发髻,“替我谢过掌印。”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
江晚望着镜中的自己,天青色衣袂间银纹流转,像一泓静水下的暗涌,她露出笑容:“我儿子的眼光还可以嘛。”
“好了吗?”是陆晋安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地整理袖口,但明显声音中透露了一丝急切。
“好了好了。”江晚立马跑出来。
陆晋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嗯。”这是对自己眼光的肯定,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情绪生长出来,也许,这是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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