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感觉到了祁麟此刻的迷惑和诧异。
从昨晚他起初冷漠地让自己闪开,到最后为了脱衣擦拭伤口不得不借助于自己,蓝田很能体会到祁麟心底对原主男寡的抗拒。
更何况眼前这一幕,又是如此的混乱。
乱得卷成一团偏又汗湿湿的锦被,沾染血迹看不清本色的白衣,赤着身体的他,气喘吁吁的自己。
这是乱了套,还是乱了性?
当然,场面虽然混乱,但同样身为男人,有些很重要的事有没有发生过,其实他们的身体都会知道。
蓝田相信,如果昨夜不是自己,而是那妖魅的男主在侧,并大胆对二爷动手脚的话,以祁麟的为人,别说身上是皮肉之伤,便是更重的伤,他也能一脚将对方踢下床去。
可如果那男寡用上移情秘术呢?不知道。
“二爷,奶奶,我这便进来伺候了。”
门外传来春水的声音,蓝田从莫名的冥想中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抬起头,祁麟正在裹紧下身那条薄被,忽然低低地出了声。
“先别让他进来...”
对于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说,身边多有这样未成年的贴身小厮,而其日常所为,有时便和通房丫头不差许多。
不仅可以穿梭于主子夫妇的内室,有些甚至会在更亲密的场合下服侍。
而如伺候少爷晨起更衣、整理床铺这些,更是他的份内之事。
眼下二少爷忽然不让他进房,想来是因为当下这尴尬的现场。
毕竟这个样子的他,和冰山大佬属实有些不一样。
蓝田已经飞快地离开紫檀床,来到窗前,提高了声音喊春水等招呼了再进来。
想那孩子聪明又伶俐,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
谁知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春水又急急地在门外道:
“那麻烦奶奶和二爷说一声,后门房刚让人送了口信来,说是有一位姓范的爷,起大早便过来咱家,说是有极要紧的事和二爷商议,门房因说了二爷有病在身,对方却执意求见,听那意思,说是有很急很急的事,更说二爷一听他的姓,便会知道的。”
春水的声音清脆响亮,虽然说的急促,却一字字都听得明白。
蓝田回头看了眼床的方向,祁麟坐在床边,正艰难地扯过裤子穿上,大概是动作中抻到了伤口,后背上明显又渗出几处血痕。
“春水你亲自去,速速领他到书房来!”
蓝田微微怔了一下,从祁麟的声音里,他听出了这个大清早紧急上门的人,在祁麟这里,非常有份量。
门外的春水也听到了二爷的声音,一边应着,一边飞快地去了。
蓝田想着祁麟后背伤口上新渗的血,正在想是不是提醒他,趁客人到来前赶紧换了药,一边二少爷却先开了口。
“让下人都退下,一会儿客人到了,只留春水在外面伺候,还有...你也出去。”
蓝田便连一声都没言语,只将手里那管外用的药膏“啪”地扔在桌子上,转身便出了房门。
药膏在桌子上跳了两下,床边正试着穿上中衣的祁麟看在眼里,愣了有两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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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玉宛近乎于逃一样离开了祁龙的院子。
当糖水罐炸裂在地面的当口,房间里连绵不绝的碰撞声戛然而止。稍瞬,便是祁龙低沉如鬼魅般的质问。
是谁?
是娘。
舒玉宛只让祁龙知道外面的人是自己,而不至于被窗外的声音吓到,便匆匆而去。
没有把来之前想说的话说出来,甚至这工夫,她忽然觉得也没了说的必要。或者说祁龙只要知道她来了,知道她可能也听到了什么,那么她想说的,其实便相当于是说过了。
可是又有何用。
她想要他小心的,防范的,绝不能随便发生的,有着无穷后患的那些事,他依然在做,并且变本加厉。
她想到祁龙最后和哑巴孔武说的那句话,那句话让她直至走回自己的宅院,两条腿都在不停的发抖。
“...告诉你...我有感觉...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又有了....”
又有了......
舒玉宛在内室里静静地坐了好久,直至秋水端上来的茶换了又换,她终于深出了一口气。
有些事,已经绝对不能再拖了。
“让人去把孔文找来,告诉他把我交待的东西一并拿来。”
当孔文手持一摞子花笺匆匆赶至,舒玉宛正一个人枯坐在窗前,目光如滞,许久不动。
她的脑海里只有祁龙那声惨厉中却透着莫名快意的长叫。
这叫声在舒玉宛脑海中回旋,并滋生出无数不堪又可怕的画面。画面里有祁龙瘦弱的身体,也有哑巴孔武卑微却又雄性十足的脸。
直至孔文低低叫了她数声,她才憣然惊醒,却又在回头看到孔文面孔的一刹,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的面孔和方才脑海中的孔武完全重叠在一起,没有一丝的不同。
舒玉宛猛地站起来,朝孔文的脸用力扇出一个响亮的耳光。
孔文俊秀的脸登时便胀起一排红色的印痕。
他目瞪口呆地抬着头,眼前表情狠厉的大太太,嘴角却在莫名的颤栗着,似乎自己在她的眼中,不是管家,而是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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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府的大花园占地极大,蓝田一个人胡乱走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不过初晨的空气倒干净又清新,他用力吸了几口,试图去缓解一下郁闷的心绪。
他确实是有点郁闷。
从一个有着一身专业本事、在资本圈和珠宝圈几乎难遇对手的人,到现在变成一个揣着各种小心,又要四处逢迎,又要想重新做人的男寡妇,蓝田觉得很憋屈。
不就是嫁过四次不是处男之身吗,不就是克死过四个男人吗,不就是在所有人眼中的印象是荒淫下贱吗?
怎么了二少爷,这就成了“我”身体上抹不掉的羞耻符了吗?
蓝田忍不住在内底对祁麟发出琼瑶式的连环三问。
可惜,还真是。
这种羞耻,一般男人还真接受不了。
蓝田忽然就感觉很泄气很泄气。
所谓的让原主洗心革面、重新来过,自己确实可以靠实力去做上很多,但是原主那样不堪的荒淫经历,在那个时代,或者说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很难让人真心接受、逆风翻盘。
所以面对祁麟的冷漠和鄙视,当然还有目前隐而未发的手段,自己究竟该怎么破解呢?
蓝田再一次想到了被自己暂时藏起来的那本秘术。
他当然记得在蓝家老宅里,自己怕祁麟发现秘术时的慌乱和掩饰。
因为他害怕祁麟当时各种恨自己不死,巴不得找到理由收拾自己。若知道有这般底细,必会在祁家人面前,尤其是祁家老爷面前,揭开原主靠着巫蛊之术骗人钱财的老底。
所以现在,即使手持秘术,蓝田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矛盾。
用它吧。
说句心里话,虽然是费尽心思才拿到的大杀器,但对蓝田来说,一来还是担心怕被祁麟发现,引来一场终极横祸。二是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如果用了这种东西,即便能让祁麟迷恋上自己,也不是真正改变两个人的关系,只不过和原主一样,通过幻像让对方陷入**的假象罢了。
而且这种东西,一旦用上,恐怕就像是DU*品,施用者和被施用者,都可能永远挣脱不了它的束缚,永远都会在阴沟里沉沦。
那不用它呢。
便可能还是眼前的这种局面,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原主在祁麟心中淫邪烂透的基本印象。
即使通过新的接触,有可能在自己身上看到一些改变,但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死结,却不可能完全打开。
蓝田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他心思重重地往前走着,小路曲曲折折,一会穿过树丛,一会拐过莲池,又走了几步,小路竟忽然断在一处太湖石前。
蓝田愣了愣,想不到眼前这条路,倒像是穿书后的自己,走来走去,竟是走到了尽头。
眼前的一簇太湖石显然是极上等的品种,不仅形状各异、姿态万千,更独具“皱、瘦、漏、透
”的特点,通体遍布着一个个洞眼,仿佛是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
蓝田的目光在那些通灵剔透的石孔中穿过,这石头上的每一个孔,都是经过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形成。
所以,即便是接天的青石壁,只要有了这些孔,也一样能吹过人间的穿堂风。
蓝田忽然就觉得自己悟了。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事,也不会有什么完美的人。路走不走得通,还是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顶得住多大的压力,至于最后究竟又能怎样,或许只有天知道。
那么眼下的自己,既然身陷死局,手中唯有秘术,便不能再瞻前顾后,终还是要在这东西上走出路来。
这工夫,他忽然觉得脑子清楚了很多。
既然那秘术反复地提醒和强调,修习之人必须是处男之身,并且身上还会有守宫砂来防护,那么只要想办法让祁麟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克夫男寡,直至今日,靠着一本秘术防身,仍然是一个完整的处男之身,而不是他想像当中,那个风骚下贱、人尽可夫的淫*荡之徒。
眼前自己最着急突破的,便是原主在祁麟心中的这个死结,而其他风险,则只能随机应变了。
再回到东院的蓝田,脚步似乎轻盈了许多。
院子里静悄悄的,人影皆无。他想起祁麟那会子要众人回避的话,不由对那个起大早匆匆而来的范爷有了更大的好奇。
蓝田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的外边,隐在窗前的一丛花草后。
“祁兄,我用尽办法,那矿上也只答应借出这两块料子,且逼我做了保押,绝不可破了料子一分半毫。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他这矿即刻便要出手,你若真看上了,恐怕也只能拿这两块料子放手赌上一回。只一样,我敢用人格担保料子确是那矿里主脉上的真品,只是石头内里究竟好不好,可就要看你的眼力了!”
陌生男子的声音里,尽显谨慎与担心。
蓝田倒霎时间睁大了眼。
断玉?赌石?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想不到穿到书里,竟然又碰上了玉石行业里,最最让人惊心动魄的赌石局!
“你放心,那矿我私下曾去过数次,心中倒已有些盘算,待将这两块石头看完,若不离大格,这矿,我便要了他的。”
祁麟的声音依旧低沉淡定,蓝田却悄悄咋舌,这可是用赌两块料子的成色,便要决定收不收一个矿的大事,祁家这胆量,还真是家里有矿的做派啊!
“对了,范兄你虽然明白,我却还要多叮嘱一句,便是有关这玉矿的哪怕一个字,都不能让祁家人知道!”
蓝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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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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