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再是锁链的冰冷，不再是魔窟的厮杀，甚至不再是那场毫无技巧可言的、带着毁灭意味的侵占。那是一种……更深层的、从认知根基处被强行撬动、然后被更残酷的“真相”碾碎的痛。如同将一副精心描绘、深信不疑的世界图景，当着你的面，用最污秽的颜料，一笔一笔，涂抹成完全陌生的、狰狞可怖的模样。

洛明玦瘫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青灰布衣凌乱地敞开着，露出其下苍白皮肤上新旧交错的痕迹。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所有关节，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被粗暴使用后的酸胀与钝痛。尤其是腰腹间那处覆盖着冰蓝鳞甲的旧伤，此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灼痛深入骨髓，连带呼吸都带着撕裂感。

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混合着松雪冷香与阴寒死气的诡异气息，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而那个施加者……那个顶着萧烬雪皮囊、行为却如同最拙劣模仿者的“存在”，在留下一室狼藉与深入骨髓的冰冷后，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只留下他，如同被玩坏后丢弃的破旧人偶，在这间廉价客栈的房间里，独自咀嚼着这荒谬绝伦的屈辱。

他艰难地偏过头，视线落在床脚。那顶宽檐斗笠被随意丢弃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就是这顶斗笠，遮住了那双本该是冰渊或是漆黑漩涡的眼睛，也遮住了……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属于“萧烬雪”的真实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扮演成一个……技术拙劣、近乎可笑的侵犯者？这比直接的酷刑更令人崩溃！这像是在告诉他：看，连对你施加最私密的羞辱，我都不屑于投入真实的情绪，只是如同完成一个冰冷的指令，甚至……模仿得如此蹩脚。

就在这绝望的漩涡即将把他彻底吞噬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绝对冰冷强制力的规则波动，再次炸响在他识海深处！

紧接着！

那片劣质粉红的系统界面，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强行弹出！界面边缘的裂痕似乎更多了，闪烁的光芒也变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但界面中央，一行新的、扭曲的文字，依旧如同垂死的毒蛇，狠狠烫刻在他的灵魂上：

【强制记忆回溯启动！】

【回溯坐标：清静峰·寒潭秘境（时间锚点：仙历XXXX年，秋分，酉时三刻）】

【回溯内容：琉璃心现世之秘】

【警告：记忆数据受到高维力量污染……真实性存疑……】

【体验模式：沉浸式（痛感同步率：100%）】

【回溯……开始！】

文字消失的瞬间！

洛明玦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抗议或恐惧的嘶吼，眼前的景象便猛地扭曲、撕裂！

客栈简陋的天花板、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劣质的熏香味……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片般剥落、消散！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熟悉的……清冷月光。

是……湿润的、带着灵植清香的……空气。

是……脚下……光滑冰冷的……寒玉地面。

清静峰！寒潭秘境！

他……回来了？不，是被强行拖回了千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一袭整洁的、象征着内门弟子身份的……月白道袍！身体轻盈而充满力量，灵力在经脉中顺畅流转，再无半点滞涩与剧痛！就连腰腹间那处致命的旧伤，也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变回了千年前的……明玦真人？！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巨大的恐慌所取代！系统警告的“真实性存疑”和“高维力量污染”如同冰水浇头！这绝不是简单的记忆回溯！这是……被精心篡改、扭曲过的……幻境！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四周。

熟悉的景象——氤氲的寒潭水汽，岸边摇曳的冰晶玉髓花，远处瀑布轰鸣……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寒潭秘境分毫不差！甚至连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属于萧烬雪的……清冽气息，都一模一样！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寒潭边，一块巨大的、被月光照得莹白的听雪石上——

坐着一个人。

一袭霜白的亲传弟子服，墨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其余垂落肩头。他微微侧着身，低着头，手中似乎在擦拭着一柄通体剔透、如同寒冰凝成的……长剑。剑身映着清冷的月华，流淌着静谧的光泽。

是……萧烬雪。

千年前的……烬雪仙尊。那个……尚未被他挖心、尚未化为男鬼、眼神清澈如冰泉的……师弟。

洛明玦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恐慌交织着涌上喉咙！他想冲过去，想抓住那个身影，想问他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然而——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旁观者，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幕……不知是真是假的……往事。

就在这时。

寒潭深处，异变陡生！

一点……璀璨夺目、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泽的……光华，毫无征兆地从潭底冲天而起！光华并不刺眼，反而温润柔和，仿佛蕴含着世间最纯净的生命力量！它所过之处，氤氲的水汽都仿佛被赋予了灵性，凝结成细小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露珠！

琉璃心！

传说中的上古秘宝！能堪破生死、重塑道基的琉璃心！竟然……真的在此时此地……现世了？！

洛明玦（或者说，幻境中的“明玦真人”）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热与贪婪！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渴望！得到它！必须得到它！有了它，他就能突破瓶颈，就能……摆脱某些束缚？！

然而！

就在他下意识要冲向潭心的瞬间——

坐在听雪石上的萧烬雪……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月光洒在他那张俊美得不似凡尘的脸上，冰渊般的眼眸中，倒映着琉璃心璀璨的光华，却……没有丝毫贪婪，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凝重？

他没有去看那诱人的秘宝，目光反而……越过氤氲的水汽，精准地……落在了隐藏在岸边阴影中的……洛明玦身上！

不！不是落在“此刻”作为旁观者的洛明玦身上！而是落在……幻境中那个……眼神狂热、蓄势待发的……“明玦真人”身上！

然后。

萧烬雪……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隔着距离和水声，洛明玦（旁观者）听不清。但他看得懂唇语！

那四个字是——

“师兄，快走。”

走？

为什么走？琉璃心就在眼前！

幻境中的“明玦真人”显然也愣住了，眼中的狂热被一丝疑惑取代。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冲天而起的琉璃心光华，猛地……发生了变化！

温润柔和的光华骤然变得……妖异而冰冷！七彩光晕扭曲，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触须！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怨毒、死寂、以及……某种……扭曲的……爱欲混杂的恐怖气息，如同爆炸般从琉璃心中席卷开来！

整个寒潭秘境的温度骤降！月光变得惨白！岸边的冰晶玉髓花瞬间枯萎！

这……根本不是琉璃心！这是……某种极其邪恶的……诅咒之物！或者说……琉璃心……早已被污染了？！

而更让洛明玦（旁观者）神魂俱震的是——

在那妖异漆黑的光华核心，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张……模糊的……女子的脸！

那张脸……他认识！

是……琉璃！那个传说中红颜薄命、与他和萧烬雪都曾有过交集的……女子！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怨毒！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幻境中那个惊疑不定的“明玦真人”身上！

“为什么……骗我……” 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啸，直接在洛明玦的识海中炸开！不分现实与幻境！

轰——！！！

洛明玦（旁观者）的大脑一片空白！

骗？他骗了琉璃？关于什么？琉璃心？还是……其他？

而就在这时！

听雪石上的萧烬雪，猛地站起了身！他手中的冰魄长剑爆发出惊天寒意！他没有去管那妖异化的琉璃心，而是身形一闪，挡在了幻境中“明玦真人”的身前！直面那席卷而来的漆黑怨念！

他的背影，决绝而……悲伤？

“师兄……”他回过头，看了“明玦真人”一眼。那一眼，复杂到了极致！有关切，有警告，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洛明玦从未见过的……哀求？

“此物……沾不得……”他的声音，透过狂暴的能量波动传来，带着一种力竭般的沙哑。“是……陷阱……”

陷阱？！谁的陷阱？！

画面到此……猛地……开始扭曲、模糊！

仿佛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强行干扰这场记忆回溯！

洛明玦（旁观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撕扯力传来，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万花筒般旋转、湮灭！

在彻底被拉回现实的最后一瞬——

他隐约看到，幻境中那个“明玦真人”，在短暂的惊疑之后，眼中竟然……重新燃起了……更加炽烈的……贪婪与……一丝……狠厉？！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趁着萧烬雪全力抵挡那漆黑怨念的瞬间……

出手了！

目标……不是琉璃心！

而是……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萧烬雪！！！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刺耳声，清晰地……烙印在了洛明玦的灵魂最深处！

……是他……亲手……将长剑……从背后……刺入了萧烬雪的心脏？！

为什么？！！

不是因为琉璃心？！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萧烬雪要阻止他触碰那个……“陷阱”？！！

不——！！！

洛明玦（现实）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无声的咆哮！意识在极致的震惊、荒谬、以及一种……颠覆性的……恐慌中，彻底……崩溃！

客栈房间的景象重新凝聚。

他依旧瘫在冰冷的床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体残留的剧痛依旧清晰，但比起灵魂深处那片刚刚被彻底碾碎的……认知废墟，这□□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恨？

他恨了萧烬雪一千年！恨他因爱生恨！恨他纠缠不休！

可如果……千年前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样？！

如果……他才是那个……被贪婪蒙蔽、恩将仇报、亲手造就了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如果……萧烬雪那千年不变的恨意，背后隐藏的……是比他想象中……更沉重、更绝望的……东西？！

那这千年来的折磨……这无尽的轮回……这刻骨的恨意……

到底……算什么？！

洛明玦猛地蜷缩起身体，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和冷汗，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暗金眼眸，空洞地望向虚空。

三观……

尽碎。

其实我一直觉得写文是一件很好的事，有很多读者还能提升文笔[垂耳兔头]我能保证我什么事都没做过，但对于网上那些谩骂，我还是在意的[无奈]反正就是…………不看那些，就这样[可怜]祝各位天天开心，咱们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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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