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岑忠理出个头绪，高彀门也燃起了青烟。

站在檐阁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高彀门合上了那道厚重的城门，将文武百官困在了社稷坛内。高彀门外号声四起，传来的不止有呐喊尖叫，更有刀剑铮鸣。

“陛下呢？”岑忠转身问前来报信的下属，“陛下去哪儿了？”

下属回答：“陛下往太上皇的安和殿去了……”

一国皇宫竟然被名不见经传的义军攻破，千来年都不曾有过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

一声剧烈的轰响从高彀门传来。岑忠与穆钱齐齐转头，方才还紧闭的高彀城门已经被义军从外面撞开。

门外涌入了各种打扮的义军，有的甚至还是穿的青色麻布衣，头上带着白色的头巾。在他们进到社稷坛的之后，部分义军控制住了社稷坛中的朝官，部分义军与社稷坛中的侍卫进行对抗，还有少部分直冲穹武门而来。

在混乱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有序的执行命令，这真的只是百姓临时组成的义军吗？

穆钱转头看向岑忠，他的眉眼中也带着几分疑惑，想来也是看出了这些义军的端倪。

楼下看守的侍卫不断冲了上来，反复劝说岑忠赶紧离开此处，岑忠始终没有动作，直到有一名穿着不同衣饰的侍卫长登上了檐阁。

“岑相！”侍卫长手持长剑，冲到了岑忠的跟前，“岑相，这里太危险了，请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姜卫长，”岑忠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语调，“陛下呢？”

姜卫长喘着粗气，稍显慌张：“陛……陛下已经乘车从西门离开了皇宫，陛下担心岑相，所以让属下过来护送您离宫。”

岑忠的脸色稍微变得有些难看：“荒唐，一国之君竟然弃城而逃。”

姜卫长道：“岑相放心，陛下已经下令外夷的军队即刻回京，相信不出十日就能抵达京州，只要有陛下和岑相坐镇，定然能将叛军清除，重归正统。”

穹武门下的战况逐渐变得激烈。时不时还会有几发冷箭飞上檐阁，落在飞檐角楼的城墙上。

“岑相！请您跟我走吧！叛军马上就要攻破这里了！”姜卫长百般哀求，“陛下还年轻，还需要岑相您的帮助！”

看着楼下喧闹的战斗，岑忠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走吧，带路。”

穆钱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就看到下层的卫兵忽然涌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冷汗，手持的长剑都在对着楼梯口，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岑忠和姜侍卫长停下了脚步，侍卫长以及岑忠身边的护卫纷纷拔了剑，以戒备姿态望着同样的地方。

片刻后，一颗熟悉的人头从楼梯口升了起来。他环视了一圈再檐阁上的人，目光落在了岑忠的身上：“岑相，打扰了。”

“周副将。”岑相双眼微眯，“果然是你。”

周奇宣收剑反握，向着岑忠再次行礼：“请恕属下冒犯，还请岑相与属下走一趟。”

“小穆，”岑相忽然看向了穆钱，“你不需要对我解释点什么吗？”

小穆？因秦谦的缘故，周奇宣近几日对“穆”这个姓十分敏感，故而在岑忠说到这个名字时，他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在岑相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

是一副陌生的长相，只不过那身材，那身高，以及那副气质，让周奇宣感觉十分的熟悉。他没忍住多打量了两眼，最终被穆钱腰间挂的锦囊吸引……那深青色的锦囊，总觉得有些熟悉。

“对不起，干爹，”穆钱将视线偏向了一方，“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

“今天的一切，也是你与他提前计划好的吗？”岑忠问道，“让京周的暗卫伪装成义军，打着维护正统的名义攻入京华城，让皇宫布军放松警惕，再联合内部之人大通城门，占领皇城。”

“我……不知，”穆钱道，“我从未过问过九殿下的事，我……我……只是……”

“你只是假装听了我的话，配合他演了一出戏，让我误以为，九殿下真的已经死了。”

穆钱哑口无言。他说得不错，他确实是骗了岑忠。他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想过要与岑忠联手，他一路上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在岑忠的眼线之下，保住秦谦的命。

那一夜，在秦谦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觉，黑暗的街角藏匿了不少的刺客。秦谦喝醉了，两人身上又都没带武器，若真的打起来，秦谦必然很难从刺客的袭击中脱身。

短暂的思索之后，穆钱选择用它一直随身携带的伸缩匕首，刺进了秦谦的小腹中。那匕首的刀柄处有一个按钮，按下按钮，刀刃便会随着刀尖受压而收进刀柄中，刺进去的一瞬间，刀刃收缩，灌注在刀柄中的血浆蹦出，刀阁处也会溢出强力的胶水，将匕首牢牢沾在衣物上，看起来就像是插入了身体中一般。

当然，要想刺死一个人成年男子，并不是一刀就能做到的。为了逼真效果，穆钱是连续扎了三刀，其中第一刀扎得最轻，却是实实在在插进了秦谦皮肉中。演戏嘛，还是需要半真半假。秦谦往地上那一趟，一方面是为了配合，另一方面，确实也是疼得不行了。

毕竟，九殿下也并不会相信，穆钱会因为自己无理的亲吻，气到对他动刀的程度，更何况还是一把玩具刀。

刺客见穆钱动了手，上前去确认秦谦的生死，被屏息的秦谦蒙混过关。随后，刺客同穆钱一起将秦谦埋进了离羔羊县最近的那座山内。在他们离开后，穆钱早已安排好的人，便将埋在土里的半醉半晕的秦谦救了出来，送去给了周奇宣。

再然后的事，穆钱便没再问过。他在覃州兜兜转转了几日，听到了九殿下亡故的传闻，听到六皇子登基的消息，最终选择回到了京华城，正巧碰到了宫中采买，他便扮做伙计，打算进宫打探点消息，最终却被岑忠认出，带着他经历了如此一出。

而在一旁的周奇宣终于从两人的对话中提取到了关键词：“你是……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