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冯徵有些苦涩,目光看向衣架。
那是和闫恪己一起吃饭的衣服,上面沾染了拉面的气味,还有残存无几的大吉岭茶的香水味道,他却不想将它扔到洗衣机里去洗。
“妈今天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妈除了你就没人能够依靠了,你是家里的老大,妈当时生你的时候差点交代在手术台上。”周玉兰彻底哭嚎起来。
冯徵心疼,他母亲现在还在住院,怎么经得起这么大的情绪变化?
“妈你别哭了,伤身体。”
“你把女朋友带回来妈就不伤身体了,先成家后立业,妈不想你孤老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好。”周玉兰说话断断续续,好几次因为抽噎说不下去,冯徵听着心里难受,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挂断电话。
从小到大,只要一听到周玉兰说都是为了你好,就会条件反射难受,后来到北城之后这句话如影随形跟着到了。
可他自己的年龄都三十岁了,他妈还有几个年头呢?
夜色浓重团团围住大楼,冯徵揉揉太阳穴做完项目经理交待的活儿,一看表都两点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和陆总对接新项目。
他叹口气,虽然拿着不菲的薪资,却觉得每天都在做三个人的活。
晚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周玉兰的话就像是诅咒,在他耳边循环播放,不停的刺激他的心脏,她的哭声如有实质。
他只得放松身体让自己陷入困倦,他喝了口水,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事情却翻涌而来,根本控制不住,闫恪己身上的香水味道如有实质,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想让他探究。
想到这,他又后悔起来,一定是当时的氛围太好了,才让他敢说出让闫恪己同他一起住的话。
他在床上侧侧身子,如今想到闫恪己在甜涩的同时,周玉兰就会插|进来,他难以想象周玉兰如果知道他的性取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关于女朋友……
他接触到的女生就只有一个在直播平台上绰号是盐系小女生的人,而且昨晚在直播间的时候打赏了太多的玫瑰花,这些钱完全就是打水漂,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他妄图在网络虚拟直播平台找到生活的乐趣简直是天方夜谭,真的除非这人能到现实中见面……
况且他猜测盐系小女生是男生的想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若真是女生……
冯徵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如果真是女生,为何不租她回去过十一呢,他知道现在真的有租女友回去过年的项目,但少之又少,可盐系小女生不同。
这个人他从开播几个粉丝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后期打赏了玫瑰,之前直播的时候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跳舞扭动不在话下,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他们界限清晰,打赏和直播的关系,他还算大致了解,周玉兰就算再明察,也应该可以混过去。
想到这,他调亮了台灯,微微起身靠在床头,手机的蓝光晃在他的脸上,他在打字,私信给盐系小女生。
心如止水:【您好,我是一个正经人,我想约你出来见我父母。】
冯徵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正经两个字仿佛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重新打字写道:【您好,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凌晨两点,去骚扰一个主播,还是一个女生。
冯徵后悔了,他在想要不要撤回。
但是鬼使神差,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继续打字。
心如止水:【我没有恶意,我是你的粉丝,想要让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回家过十一,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可以请回复我一下好吗?价钱好商量。】
他看了眼电话,不禁苦笑。
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平台发出的私信不能撤回。
他在做什么呢?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去和一个主播说话?
如果是冯源知道,大概还会骂他油腻,骂他恶心。
况且他是盐系小女生自然也不会搭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粉丝。
这简直就是在骚扰。
他关掉手机,调低台灯,手指无意识搓起来,他想抽烟,他的失眠期漫长到不可思议。
拉开床头柜,想到工作,想到周玉兰,就觉得有万丈的压力在压着他。
柜子里当然没有烟。
现在资金紧张,冯源马上要高考,还要一大笔钱补课,不必要的开支就打算省了,香烟损害身体更费钱。
他在戒烟。
多年的瘾很难褪去,习惯却是可以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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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恪己回到片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替身拍摄过程当中,杜若全程一直在抽烟,时不时看一眼监视器,拍完之后交代副导演几句就走了。
晚上的戏份是人鱼在海里自在畅游的场面,自然是后期特效。
闫恪己吊了威压,按照指导上下翻飞,尼龙绳子勒进肉里,卡在关节上,几个小时下来身子骨酸疼,不用想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浑身青紫,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还是一瘸一拐过去看监视器,顺便问吴副导,“吴哥,杜导怎么走了?”
吴导看完回放,点点头,“还不是刘方泽的事。”
“刘方泽怎么了?”
说起来,最近闫恪己看到刘方泽的次数越来越少,上次他当完影替,足足等了刘方泽三个小时才看到他的房车开过来。
“谁知道呢,咖位不大,架子不小。”
大概是晚上让人放松与人谈话的度,外加上闫恪己这人平时阳光大气,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吴副导晃了晃脖子,一脸疲惫,“刚才和杜导说又不能来了,当初给他看剧本的时候答应的挺快,现在不知道傍上谁了。”
提起傍这个字眼,就像是触发了潘多拉之门。
他止声,“算了,今天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第一次吊威亚确实受不了,剧组有跌打损伤膏,一会让人给你拿着。”
“行,谢谢吴导。”闫恪己忍着疼,也跟着不再提。
察言观色,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慢吞吞往宿舍走,躺在床上的时候四肢如同散架一般,又像是被人胖揍过,他脱了衣服对着镜子一看,好家伙,手臂上紫里泛红,大大小小遍布,腰上更是一圈的伤。
膝盖肿老高,应该是刚刚撞在墙上回弹的时候造成的。
疲惫不言而喻,偏偏隔壁床的打鼾似惊雷。
他一时半会睡不着,白日里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看了会字典也无法减轻自己的疼痛,这才从行李箱掏出自己用胶带固定屏幕的大屏手机。
这手机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按键需要用力按才能启动,屏幕上两条电子线,边缘都是碎玻璃渣。
手机是消耗品,他现在也买不起太好的,抱着能用就行的态度才买了一个必备。
他打开盐系小女生的账号。
竟然有人给直播软件发私信。
还是凌晨两点。
发件人是心如止水。
他想起来了,是上次直播那个杠精。
他在犹豫要不要打开,倒不是杠精不杠精的事,主要是吸取之前的教训。
之前刚开播时,经常有人在凌晨给他发私信,他点开,都是几百兆的视频或者动图,上面都是明晃晃的金针菇!
同为男人,不禁为他们感到羞愧,都这种型号了,还敢骚扰主播?到底是有多自信?
他当时直接喷出刚入口的泡面,到卫生间刷了个牙,喷了香水才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
现在这个心如止水是个什么情况?
看都懒得看。
他身上更疼了,尤其是膝盖痛的厉害,他曲起膝盖,看着上方一片昏暗的天花板。
今天听到剧组说的话,闫恪己不是不明白。
人都喜欢和亲近的人在一起,也愿意将资源给亲近的人。
他自知长得不赖。
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他向上爬,那他一定……不择手段。
闫恪己手心出了汗,困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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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徵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到洗手台前面仔细涂了粉底,之后用刷子隐藏粉底的痕迹。
说起来,这是他一个最有用却最不想说的额外开销,平日里失眠严重,到公司就算努力精进也会被陆程骂,后来听单位的女同事说陆总是一个颜控,如果他外形不好,估计会更激怒陆总。
他当时虚心请教如何改善环境,答案是修容,让自己皮肤细腻,至少能让陆总看起来心情不那么糟糕。
五百多的粉底连带着十几块的刷子如今就站在了他的洗面台上,粉底带着香味,好久才能散去。
有点娘,他暗暗评价,之后擦掉粉底,只涂了一层防晒。
到陆总办公室楼层的时候,刚好看到陆程气势冲冲拿着一瓶威士忌从总裁室走出来,那步伐完全是找人约架的态势,之后“哐当”一声。
陆总没拿稳……
悉数倒在会客沙发前的茶几上。
淡红棕色的液体淅淅沥沥顺着茶几边缘往下淌。
冯徵:“……”
他有些紧张,立在廊柱后面,没敢再往前走。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他深表同情。
陆总随即将瓶子往桌子上一掼,不管不顾茶几上的液体。
身上的西装扣子悉数扯开,常年健身的陆总白衬衫晃的人头晕。
但说出的声音却平和至极,这种反差感却让躲在不远处的冯徵更哆嗦。
只听到陆总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让别人演男主,就是之前我见过那个人?”
不知道电话说了什么,陆总随即说道:“难不成你和ta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交易?”
陆总倒完酒,大踏步走进总裁室,门咣当一声关上,冯徵随即一哆嗦,看样子今天上午他是进不去了。
就在他扭头走的瞬间,隔着总裁室的大门传来一阵气若洪钟的声音,“冯徵,你给我进来!”
“来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冯徵身子条件反射一抖,双腿习惯性立正,疾步跑进了总裁室。
他上气不接下气,最近一阵失眠,导致他气息不稳,“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鬼鬼祟祟站在后面以为我看不见吗?”
“对不……”冯徵鞠躬。
“把昨天的项目汇报一下。”陆程道。
冯徵这才抬头,看到陆程坐在板台后面,面前撂着厚厚一叠材料,“现在说,说错一个字扣一千元奖金。”
冯徵嗓子发紧,“是。”
后来,他都不知道怎么从总裁室里出来的,只知道自己无形中又做了谁的出气筒。
好在他准备工作做得充足,没有让陆总挑出问题,却也惊出他一身冷汗。
冯徵的头疼起来,也许真的应该找医生治失眠,或者开失眠药。
接二连三,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社区委员会的大妈正好打电话过来,冯徵以为是物业的事,躲在暗处接了。
“小冯啊,我是你二楼的邻居,你张阿姨。”
“张阿姨好,您找我什么事啊?”
“是这样,居民业主委员会准备组织一个联谊活动,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哎呦,多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怎么能没有对象呢?这周日啊,记得来啊,就在小区大门口,到时候我多给你张罗张罗。”
本应该直接拒绝的冯徵想了想说道:“好,谢谢你了,张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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