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没亮,沈湾湾就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序正从床上爬起来。
“赵序,你去厕所啊?”
“睡你的觉,我去上朝。”
沈湾湾看赵序磕磕绊绊地往外走,感慨了一下当皇帝的不易,又倒了回去。
得亏后宫没有皇后,太后又不待见他们这些后妃,沈湾湾这才能每天肆无忌惮地睡懒觉。
沈湾湾隔着被子踢了一脚李凡景:“李将军,你不去上朝?”
“我是病人,别管我。”
“……”如果沈湾湾是皇帝,一定一脚把李凡景踹去上朝。既然自己不好过,那谁都别好过。
经过这一遭,沈湾湾也算被从长信宫里放出来了,来去自如。
赵序说,本来把她关在长信宫里是为了不让她瞎跑出事,一来是为了沈湾湾的人身安全,二来是为了任务。
但是没想到,不让沈湾湾从正门出来,沈湾湾就从屋顶上翻,还差点自己把自己吃死。
赵序忽然觉得,既然沈湾湾有自主意识,那就顺其自然吧,毕竟不是橱柜里的瓷娃娃。
沈湾湾带着小鸢从勤政殿走回长信宫的路上,觉得颇为舒适。
原先,只能躺在长信宫的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翻墙出来偷偷摸摸,能光明正大在宫里乱走、晒太阳的感觉真好。
沈湾湾抻了个懒腰:“自由真好。”
冷不丁,沈湾湾看到了御花园的湖心亭里做了个华贵的妇人。
那妇人也看到了沈湾湾,对旁边的侍女说了几句话,侍女便朝沈湾湾走了过来。
沈湾湾一边盯着那妇人一边抓住小鸢的手臂:”小鸢,那是谁?”
“这是太后娘娘。”
完犊子了……沈湾湾舔了舔嘴唇:”小鸢,你去找赵、咳,找皇上,就说我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
小鸢溜得比谁都快,沈湾湾的手抓了个空,眼看侍女越走越近,沈湾湾想,走也走不得,不如主动迎战。
“沈婕妤,太后娘娘有请。”
“好,带路吧。”
太后坐在湖心亭内,旁边一个侍女提着暖炉,一个侍女跪在地上念话本子,一个侍女提着吃食。
沈湾湾睨了一眼。
还挺气派。
“沈婕妤为何不行礼?”
沈湾湾连忙行了个从小鸢那里学来的礼:“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日前身体出了些毛病,脑子不太灵光,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罢了,你平日里就愚钝,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呢?
“沈婕妤,坐。”
太后骂她几句沈湾湾倒还能接受,但是让她坐……不会有诈吧?
鸿门宴?
沈湾湾不能忤逆太后的话,只得顺着坐在旁边。
沈湾湾坐下的瞬间就后悔了。这大冬天的,凳子冰冷刺骨,沈湾湾一坐下,差点没被冻得弹起来。
这太后的身体还真是好,大冬天在户外吃零食、听故事。
侍女的故事讲到了“流民叛乱,御史谋害皇上,皇上中毒暴毙”。
沈湾湾只觉得这太后和侍女都挺大胆的,竟然敢在宫里讲这种故事。
“话说这御史大人本就不喜皇上,待到流民叛乱、大臣不满,内忧外患之际,从夹竹桃里提取汁水,混入皇上的茶水中。皇上未对御史设防,饮下茶水,不久便觉恶心、呕吐、腹痛难忍,诸太医束手无策……”
“好了。”太后挥了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沈婕妤,听说前几日你也中毒了,中的正是夹竹桃的毒?”
“是。”
“还是和李将军一起,在长信宫隔壁荒废的花园里?”
这是要治她通奸之罪?
沈湾湾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在长信宫中无聊,便寻了些种子来,埋在土里了。前几日,臣妾种的菠菜竟然长出来了,长势喜人,臣妾便邀请皇上尝尝味道,皇上带了李将军过来一同品尝。”
“——臣妾担心菠菜味差,便和李将军先试了试,没想到意外吃到了旁边夹竹桃的汁液,这才出事。”
太后看了一眼沈湾湾,也不知道信了没信,只是道:“入口的东西,还是要注意。”
“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几句话下来,每句话里都夹枪带棒的,让沈湾湾大冷天出了一身汗。
“母后。”
救星!
沈湾湾转头,看见了大步过来的赵序。赵序看上去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朝服,身后的太监腿没那么长,就小跑着跟在后面。
太后看了一眼沈湾湾,垂着眼皮:“皇帝好兴致,一下朝就来找老身喝茶。”
在职场上不阿谀奉承是沈湾湾尚未褪下去的尊严,但这时候,尊严有什么用?保命比较重要。
太后只是看了一眼,沈湾湾便起身为皇上倒了一杯茶。
赵序也不急着喝,行了礼就在沈湾湾旁边坐下。
“这么冷的天,母后为何不在宫中休息?”
“一个人,无聊,出来走走。”太后召开侍女,把东西拿着就要走,“如今的确是有些冷了。皇帝,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老身就先回去了。”
“恭送母后。”
看着太后离开,沈湾湾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湾湾总觉得再待下去,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湾湾,你怎么招惹上太后了?”
“我没招惹。”沈湾湾冤枉,“我回长信宫呢,路上遇到了,我总不能扭头就走吧?”
“还不算太笨,知道让小鸢去搬救兵。”赵序喝了一口茶,把从太后那儿抓的瓜子放在桌上,示意沈湾湾吃。
“太后很可怕吗?”
“当然。上一任皇帝,几十个妃子,夭折的孩子不计其数,最后能活着生下来的也就八个,能长大的,”赵序指着自己,“能活到五岁的,只剩我。”
赵序继续道:“我八岁登基,你知道吧?在此之前,收获无数次暗杀,都是太后保全的我。即使是八岁之后,在位期间,每天都有无数人想杀我,每次都是太后化解危机。”
“——老皇帝死后,朝纲混乱,亡国之音遍地都是。是太后,笼络群臣,让我上位,稳定江山社稷。一直到我十六岁,太后说,她年纪大了,不想掺和了,这才放权给我。”
赵序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和她斗?”
沈湾湾听着赵序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他前半生的九死一生。
“你穿、额……你是几岁有意识的?”沈湾湾想知道赵序是什么时候穿进书里的,但是又不能直接问,不知道系统回不回判定。
“八岁,登基那天。”说起那天,赵序有了话说,“其实那年我应该二十八岁,但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只有八岁的傀儡皇帝,你知道多憋屈吗?最关键的是,人家八岁就该学会的东西我不会。”
赵序磕了几颗瓜子:“二十八岁,事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谁能想到呢?不过当皇帝倒是比我原来的事业强得多。”
“八岁,二十八岁……”沈湾湾恍然大悟,“所以你现在应该三十九岁了!”
怪不得对开后宫没兴趣呢。
被沈湾湾这么一说,赵序嗓子眼儿里被瓜子仁卡住,咳嗽了好几下,又连着喝了几杯茶,这才把瓜子咽下去。
沈湾湾一边心虚地帮赵序顺背,一边道:“我就说说说而已,你别着急。”
“我十九!只不过经历比同龄人多了点。”赵序死不肯承认自己三十九了。
“……好好好,你永远十九,永远年轻。”沈湾湾感觉转开话题,“李凡景呢?”
“这我倒是没问过,好像比你早一点吧。你看他那愣头愣脑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在这社会摸爬滚打过的。”说起李凡景闯过的祸,那又得费老长时间了,“他刚开就闯祸,闯了一个又一个。我看他身强体壮又能打,就顺他的意,把他送到边境去了,没想到还真让他在边境立了些功劳。”
能打……说明李凡景在现实世界里从事的应该是警察、武术之类的行业,进来当将军,也勉强算是专业对口。
“哎,赵序,你们有没有需要跟外国对接的工作?美国、欧洲、澳大利亚,说英语的国家都行,古英语我也懂一点,能不能给我换个工作?在后宫我实在是不行。”
“想得美。”赵序看了一眼沈湾湾,“你当皇宫是人才市场啊,工作说换就换?你在后宫我又不需要你做什么,老老实实活着就行。再说了,你的task可以离开后宫吗?”
“……”
活到立后,没说不能离开皇宫吧?但是有风险,还得从长计议。
“好了。”赵序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你去哪儿?”
“小鸢进不了朝堂,托李凡景去的,说是有要事相商。我撇下群臣跟李凡景去商议,怎么也得商议出个结果来。”
“哦,拜拜,帮我谢谢李凡景。”
赵序挥了挥手,大跨步走了。
福全叹了口气,跟在后面开始小跑。
“……”看来皇上跟前的太监不好当啊。
沈湾湾和小鸢推开长信宫大门时,沈湾湾差点当场晕倒。
菜地里的菠菜和韭菜被踩得七零八落,地里被刨了无数个坑,连分区域的围栏也歪歪扭扭。
“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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