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湾湾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鸡腿，对面坐着秦敦。

两个人一条狗，相顾无言，各有各的心酸。

还是沈湾湾先开了口：“听小方说，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鸡腿？”

“回娘娘，是卑职。”

“首先，我要向你表达我真挚的谢意，因为有你，鸡腿这几天才能生活得这么好。”沈湾湾捏了捏鸡腿厚实的大爪子，“都长肉了。”

先礼后兵。

“但是，你跟他一起嚯嚯我的菠菜，就是你的不对了。”沈湾湾看着一片狼藉的菜地，欲哭无泪，“那可是我这一个多月的心血啊，就这么没了！”

秦敦心虚地挪开眼。

他总不能说，是他和方士任看那菠菜水灵，偷来给吃掉了？本来只想偷吃一两株，但是两个大男人一吃起来就没个分寸，眨眼，一地的菠菜只剩一两株，他们又不能凭空变出新的来，，只能找来鸡腿救场。

秦敦从没见过那么能捣乱的狗。平日里看着听话，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看上去乖巧懂事，可刚把他放进去，鸡腿就跟失控了一样，立马变身挖掘机，四脚并用，嘴筒子也没闲着，菜地瞬间被翻了个底朝天。

别说菠菜地了，旁边的韭菜也是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这事在秦敦的意料之外。

所以秦敦来认罪了。

“娘娘，是卑职的错，还请娘娘责罚。”

沈湾湾摆摆手，十分肉疼地把脸埋进鸡腿毛茸茸的肚子，翁声道：“算了。找个好日子，你帮我把地整理好，等开春了，我再重新种吧。”

“谢娘娘不杀之恩。”

杀不至于，沈湾湾觉得，按他们这封建时代的规矩，至少得打他个五十大板。但是她不是从小长在这里的人，因为一点蔬菜，把人家打得皮开肉绽，她还真下不去手。

不管怎么说，鸡腿闯的祸，不能让秦敦来承担。

沈湾湾摆摆手，让秦敦退下了。

再看下去，沈湾湾真的要哭了。她算是知道有冤屈无处伸张是什么感受了。

沈湾湾提起鸡腿的两只前腿，痛心疾首：“鸡腿啊，那是妈妈的心血你知不知道？本来想这个冬天还能有自己种的美味蔬菜吃，因为你调皮，全没了。”

看着鸡腿亮晶晶的眼睛，沈湾湾又不舍得打骂，只能含泪扑进鸡腿的肚子，自己消化这一切。

算她倒霉……等开春了再种，她一定要好好看住鸡腿，再把这些篱笆加固一点，守住来之不易的新鲜蔬菜。

“娘娘！”小鸢跑了进来，步子有些着急，“娘娘，太后娘娘口谕，明天巳时清仁宫，众妃子都要去请安。”

“请安？“沈湾湾觉得好不容易抗上去的天又垮了下来，“大家都去？”

“是，胡婕妤、孟婕妤也都要去。”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看来，赵序并没有顺利化解今天的危机，沈湾湾还是要直面后宫心计。

也不知道孟婕妤和胡婕妤好不好对付，反正太后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是平时沈湾湾也不看宫斗剧啊，也没提前学个经验什么的，不知道在公司对付上司的能不能用上。

次日辰时，沈湾湾便被小鸢叫了起来。

沈湾湾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任由小鸢折腾：“不是巳时吗，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娘娘，给太后请安需要从头到脚好好梳洗，现在已经算晚了。”

小鸢一边给沈湾湾梳妆，一边解释道：“以往，太后娘娘嫌请安麻烦，后宫里也没个皇后，就免了这些麻烦事，这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想起来这一茬。”

小鸢道：“或许太后娘娘只是一时兴起，今天过去就不管了。不过，该到位的礼仪都得到位，不能让人落了话柄。娘娘，梳妆打扮的事情都可以交由小鸢，但出了门，可全靠娘娘自己了。”

沈湾湾也觉得太后就是一时兴起。请安，她们巳时过去，晚点的辰时起来，要是规矩点，卯时就得起床。

沈湾湾可不信太后能坚持卯时起床。几十岁的老太太了，多折腾一天，就得少活两年。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沈湾湾给了小鸢一个大大的拥抱，“小鸢，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沈湾湾总有一种小鸢会随时消失的感觉。

“娘娘，别煽情了，要来不及了。“

推开门，沈湾湾这才发现，下雪了。

院子里和还未整理的菜地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松松软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微亮的天际泛着金色，皑皑白雪反射着金色的阳光，颇有一副印象派画作的模样。

原来早起真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好看。”沈湾湾没文化，又不能讲脏话，只会说这一句。

“娘娘，轿子已经在门外了。”

在小鸢的搀扶下坐上轿子，四个轿夫抬起轿子，晃晃悠悠地朝清仁宫去，沈湾湾又开始犯困了。

沈湾湾掀开帘子，不光是长信宫，皇宫的路上，旁边的枯枝上，也全是新雪，凉飕飕的，还好小鸢准备的衣服够厚。

红色的宫墙和白色的雪，格外和谐。

沈湾湾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天，外公背着她去小卖部买糖吃。

那家小店也是红色的外墙，门口挂着黄色的幡，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总是笑呵呵的。沈湾湾每次去，老太太都给她额外一点小零食。

店里面玲琅满目都是些零食，辣条、糖果、果冻、薯片……应有尽有，全是沈湾湾爱吃的，哪里像现在。赵序节俭，皇宫里的开支一切从简，她们几个妃子每月拿的例钱也没几块，连口新鲜的蔬菜都没得吃。

怪不得李凡景堂堂大将军偷吃她的菠菜。

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下，帘子外，小鸢道：“娘娘，到了。”

沈湾湾使劲眨了眨眼，试图清醒过来。

沈湾湾到的时候，孟婕妤已经在了。

隔老远，沈湾湾就听到了孟婕妤和太后谈笑的声音。

“青晗啊，听说皇帝已经有些时日没召你侍寝了？”

“是。皇上政务繁忙，后宫还有两位妹妹，自然没有时间日日召见臣妾。”

“可我听说，皇帝前阵子日日召胡婕妤，这几日又常去那长信宫。青晗，你可有所闻？”

“臣妾听说了一些。”

“既然听说了，是否有所行动？”

“不曾……”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胡婕妤天天在她的宫里，折腾着藏书阁借去的几本书，沈婕妤日日想着玩乐，这后宫，需要一位值得托付的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立后之事，皇上从未提过，臣妾……”

“皇上不提，你也就不说？青晗，孟氏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靠等来的机会，要主动出击。放心，姑母会向着你的。”

姑母？沈湾湾站在门边听墙角，基本听了个全。

太后是孟婕妤的姑母，一直想让孟婕妤当皇后，而皇上似乎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孟婕妤，反倒是常常召见胡婕妤，可胡婕妤日日只知道看书。

还真是奇葩凑一窝。

沈湾湾和小鸢听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胡婕妤人已经走到了身后。

胡婕妤不知道里面在说些什么，只看见沈湾湾和小鸢一主一仆在外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沈——”

沈湾湾回头，赶紧捂住胡婕妤的嘴，生怕被太后知道自己在外面偷听，那她是真的不用活了。

“没什么，没什么。”沈湾湾打着哈哈，“我一个人不敢进去，等你呢。”

沈湾湾不由分说挽着胡婕妤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太后娘娘，别让老人家等着急了。”

胡婕妤见沈湾湾亲近自己，抿着嘴唇，回万株沈湾湾，跟着往里走。

里面，太后和孟婕妤应该是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坐得分开了些。

“拜见太后娘娘。”

两个婕妤、一行奴仆，各行各的礼，清仁宫热闹了一瞬间。

太后召三个人过来，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无非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需要一个皇后帮皇上打理后宫”之类的事情。

开枝散叶沈湾湾没兴趣，打理后宫沈湾湾却是极感兴趣。

只要赵序封了后，沈湾湾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到时候，先不说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至少沈湾湾不能为了会不会暴毙而提心吊胆。

沈湾湾想，如果赵序能放她离开最好，她找一处地方，种菜或是经商，做点什么都好，至少不会受困于宫里的规矩。

如果不能，那沈湾湾就继续在长信宫里种点菜，再养些鸡鸭鹅什么的，日子一定很舒适——只要赵序不出幺蛾子。

“沈婕妤，你怎么看？”

“啊？”沈湾湾走了神，完全没听太后说了些什么，只能捡起阿谀奉承的本事，“臣妾觉得太后娘娘说得甚为有理。”

“既然各位都同意了，那老身择日就跟皇上提一提这封后的事情。沈婕妤虽年纪最小，但聪慧敏锐，知书达理，相信沈婕妤一定能担好皇后的责任，为皇家开枝散叶。”

“啊？”

聪慧敏锐？知书达理？皇后？开枝散叶？沈湾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