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筹备束脩

“娃娃,你这是要去干什子?”

喜娘一手拿着两张油纸,另一手上拿着一个小布袋子,李珩猜测里面应当是装了豌豆种子。

夜晚的凉风刮的喜娘鼻尖红红的,婉儿打了个喷嚏,依偎在哥哥的怀里。

李珩怔愣了半晌,搂紧了婉儿,“本来要去找你来着,先进来吧,外头冷。”李珩走过去把院门关了。

婉儿迷迷糊糊地感知到喜娘的存在,从李珩的怀里抬起头来,朝李珩眨了眨眼睛,又向喜娘张开双臂,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呀呀呀呀。”

李珩捏了捏婉儿的小脸蛋,将婉儿让给喜娘抱着,自己接过喜娘手上提着的东西。婉儿如今也有一个月大了,笑起来模样喜人,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喜娘抱着婉儿,婉儿便对她笑,喜娘心想如果能伴着婉儿长大,无论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喝过奶了吗?”喜娘柔声道。

两人走到了屋内,屋内火盆正燃着,烘得屋子很温暖。李珩放下手中的东西,回道:“已经喝过了。”

他有些话想问喜娘,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倒底还是说了,不问的话,他实在是不放心,“喜娘为何这般晚回来?”

喜娘一边将婉儿放到炕上,给她掖好了被子,一边不紧不慢地答道:“走路花了点时间。”

之前院子里的光线暗,李珩看不清楚,如今到了屋内,李珩见她的身上都是灰尘,裤腿上还沾着泥巴渍,便二话不说先去了灶房,端着一洗脚盆的温水走了出来,“喜娘先坐下来泡个脚。”

李珩把洗澡盆放在了凳子跟前。喜娘还没被人这般关怀过,一时又是手足无措又是羞耻不已。李珩背对着她,又回到了灶房,他知道在古代不能随意窥探女子的玉足,虽然他现在的身子只是个孩子,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尊重喜娘的**。

喜娘低着头,将脚放入水中,她的脚底长了好几个水泡,脚后跟也磨破了皮,她今日走了很久,来回一趟大概有二十多公里,花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多,路上不是没有牛车,只是她想着能多省点钱,便多省点钱,反正她也不着急,多走点路也是不碍事的。

李珩的声音自灶房处传过来,“喜娘,下次我们不走路,坐牛车。”

家里不富裕,喜娘不想多花闲钱,急着解释道:“我走得慢,不累人。”

李珩却反将道:“油纸也可以不要有,窗户不用补,我夜里不冷。”

喜娘激动道,“那怎底行,你若再染风寒怎办?”

那边李珩点了点头,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声音带了几分沉重,“既然如此,喜娘便也知道有些钱是必须花的,无需省着。我们虽然穷,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喜娘红了脸,觉得李珩说得有道理,她这么大一个人倒叫一个小孩给教育了。

估摸着喜娘泡好脚,沐完浴后,李珩的菜也做好了,紫藤花炒鸡蛋,再加上一道木耳炒青椒。香喷喷的,很诱人。

劳累一天回来,最幸福的莫过于安静地坐下来吃一顿美味的饭菜。

两人坐在桌子前吃饭,家中有茶树油,李珩取了些,叮嘱喜娘涂在伤口处。

喜娘说到她今日赶墟的事,从兜里掏出九十六文钱,沉甸甸的,铜币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喜娘的脸上堆满高兴的笑容。

天麻总共七个,一个十文,七个七十文钱,竹篓子一个五文,五个卖了二十五文,还有竹促织、竹蜻蜓一共卖了十文。

买豌豆种子花了五文钱,油纸花了四文钱,总共就还剩下九十六文钱。

今日赶墟,她一开始确实是紧张的,怯懦地不敢说话,摆着个摊在那儿,人是干愣着的,后来她想到了婉儿,想到了李珩。

— — “我们是一家人。”

— —“这个家里,有你真好。”

她顿时来了勇气,反正这儿没人认识她,只要开口喊出第一个字,后面就简单了。

于是她也学着其它摆摊的农户们一起叫喝,渐渐地也就不再那般害怕,将手上的货物都卖完了。喜娘编的竹篓子很好,数量少很快便被过往的妇人买光了去,还向她打听是怎样编出这样好的篓子来的。

她虽是羞涩的,怯懦的,骨子里却一直渴望着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此番赶墟,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个大洞正在被一点点填补。

心脏鼓鼓的,满满的,很有成就感。

李珩将今日与李夫子的事讲给喜娘听。喜娘一听他要读书,浑身一激灵,用力地拍打桌子,立马支持道:“读书!该读书!喜娘供你读书!”

李珩乐得筷子都要掉了,“喜娘,读书可不是一般的耗钱。”

“钱就是拿来花的,喜娘能挣钱!”喜娘毫不在乎地道,掂了掂桌子上的一串铜币,“你个娃娃家的,不用操心这些。”

喜娘当然知道读书耗钱,也知道读书这条路究竟是有多难,她之前的村子里头,几十年了都考不了一个秀才,那些读书人都读得头发发白成了皓首老翁,最终还是个童生。

不过,不知为何,喜娘觉得李珩这娃娃很聪明,莫名地给她一股信心,这孩子,一定会考上,而且还远远不止是个秀才。

喜娘想让他专心读书,欲揽过家里的一切活儿。因着她见其它读书人几乎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书那么累,还要干其它活,哪里有力气。

李珩拒绝了,他同喜娘说了自己的挣钱计划,他打听过隔壁花溪村和白云屯共用一两个水塘,这两个水塘离花溪村远。因而花溪村的人常常雇佣白云屯的村民们挑水到家门去。

李珩决定每天早上早点起床去挑水,等挑完水后,再去山上砍柴,砍的柴卖到村子里头的人家去也能换得一点钱。

挑一担子水的钱是五文,李珩的力气小,每次只能挑半桶多,便要挑两次,多加了一文钱,也就是六文钱。砍柴是一趟五文。

李珩去李夫子那读的是经班,因为他识字的能力已经达标,便可以直接跳级到经班。经班的束脩为每岁六百文。

那么按照这样算下去,他每天挣得十一文钱,一个月便大概是三百三十文钱,只需要两个月便可以把束脩交上。

弄清楚了这些,便让李珩对未来的计划更有把握,除了束脩的钱之外还令他头疼的便是文具费用了。

赶在春天,白云山上长了很多春笋,他下午放了学后,可以去山上摘些,下次直接带到镇子上卖,镇子上卖的价钱要比墟场上贵些。

这些卖的钱可以用来买文具。

于是每日早上寅时大概四点,李珩便摸着黑爬下了床,他必须要抢时间才行,趁着

上午辰时八点上课前,做好一切后,赶到教室去。

东山那边的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像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凌晨四点的白云屯安静地像是神话故事里沉睡的古老的蛟龙。

李珩用扁担挑着水,在田埂中缓步穿梭,他走得稳,桶里的水不会荡出来,后面再不断加快速度。春种的早的农户家里,田地上已经悄悄冒出了喜人的绿芽,同样早起的白鹭从山林子中飞出,在即将破曙的天际划过一条靓丽的弧线。

而后天慢慢亮了,由青灰的天色中化出一层淡淡的樱粉色,半晌后,又在一片樱粉中掠过一云火红,咻的山花红的朝霞中一抹烟紫色洇入,揉碎了沉睡的梦。

旭日初升,雄鸡报晓。

沉睡的人们推开窗户,漏一抹斜阳。

读书的孩子,挑着木柴下了山,领着工钱,第一个到了私塾,门还是关的,他便蹲在门口背起了书。

早晨的时候大脑清醒,背书的速度快,李珩将昨夜里背过的书又温习了一遍,便开始背新的,等学子们都来的时候,他这篇文也就背完了。

李潇平日来得总是最早的那一个,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比他来的还早。

李潇见李珩蹲在门前的沙地上,手里拿着根树枝,不知道在泥土地上比划着什么,等他凑近了一看,才知道李珩在默写《孟子·梁惠王下》。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由于李文昨日问他的那道题目取自《孟子》,李珩发现自己对于《孟子》的熟悉度还不够,便开始查漏补缺,寻着这一个漏洞,去复习《孟子》这一整个体系,等到下次在碰到与《孟子》有关的题目便能够游刃有余。

李潇蹲在他身边看,“你的字写得真好”李潇毫不吝啬他对李珩的夸赞,不过,他又道:“但是,科举要求的字体是‘方正有力,气势雄浑’的楷体。”

李珩点了点头,虽说在土里写字,看不出明显的书法风格,不过他贯写的字体确实不是楷体而是行书,偏向“颜真卿”的飘逸洒脱,行云流水的笔法。

不过写了十多年的行书,叫他一时改成楷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夫子照例来开私塾的门,李潇来得早他一向是知道的,如今见李珩也来得早,心里更加愉悦了,不愧是他看中的娃娃。

天赋固然重要,可若没了努力的加持,天赋最终流于普通。

李珩当然清楚这一点,有天赋的人并不少,想要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便只能比他们更加努力。

由于李珩现在正处于服丧之期,大齐国历代崇礼,根据齐律规定,三年丧期之内不可科举,因而李珩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为科举考试做准备。

为了应对三年后的县试,他给自己定下目标。

第一,写得一手端正遒劲的楷体。

第二,熟读《四书》《五经》及其集注。

第三,学会用八股文的形式撰写文章。

虽说大齐国的科举考试固定以《四书》《五经》为蓝本出题,不过《四书》《五经》博大精深,言近意远,多少士子穷其一生研究一本经书,仍不得造诣。

最让李珩头疼的是,齐国科举以八股文为主,这八股文的难度那是千年来大家所公认的地狱级难度。

八股文除了体例要求严格僵化外,每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从命题范围来讲,还只许在四书五经范围内命题。也就是说应试者必须按四书五经的内容代圣贤立言,不能发表自己的观点。

李珩着实觉得头痛,科举之难难于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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