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昨日半夜里,杜时文于睡梦中感觉到一丝寒意袭来,瞬间将他惊醒。醒来后,耳边一直风声呜呜,甚至隐约还能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杜时文,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声音纠缠了他一夜,偏偏他的家人什么也没听见,还以为他半夜着了凉,有了幻听之感。
于是,今日赶紧的把大夫请了来,大夫把过脉后却言道,杜时文没什么大碍,恐只是偶感风寒,便开了一副驱寒的方子。
吃了一副药下去,杜时文因夜里不得安睡,此时倦意上来,正想说闭眼补上一眠。谁知刚一闭眼,那阴魂不散的声音便紧缠而来,他一睁眼,声音便消失不见,待再一闭眼,又是魔音穿脑,几乎便要将他逼疯。
杜行衍看着情形不对,赶紧收拾东西,拉着杜时文往县城医馆里去。
只可惜,一众大夫看过后,都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杜行衍把杜家大郎也找了来,杜家大郎找了几个熟识的大夫,却都说无能为力,有那关系比较亲近的,便私下提议说,是不是请个巫医看看。
看杜时文那状若疯癫的样子,一干人等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内心里着实有点怀疑他是着了什么梦魇之类的东西。
杜大郎便问杜行衍:“三郎,这两日可是家中遇到什么变故么?像是比较特别的事,或是家里来过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事啊,倒是有一件。”
杜行衍本来并未将父亲的症状和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至一处,此时经杜大郎一提,便一五一十将前日之事说了出来。
杜大郎沉吟一阵,道,“也就是说,父亲是在昨日马妧娘来过之后才出现症状的?那马妧娘本是将死之人,却又重新活了过来。”
“的确是这样。”
杜大郎一直品咂着“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可疑。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马妧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便是小孩间玩闹之事,她也要斤斤计较,何况父亲说不再租田与他家,这可是断了她家的生计。若依马妧娘的行事做派,当不至于无动于衷啊!会不会就是她在装神弄鬼?我有听说某些死而复生的人,能通阴阳,懂巫蛊之术之类的,父亲会不会就是遇到这样的事?”
“对,肯定就是马妧娘搞的鬼!”
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杜时文闻言,立即便跳了起来,暴躁得双眼通红、须发皆张。
“那个声音,分明就是马妧娘!肯定是她不忿我说不再租田地给马家,故此弄些玄虚,搞这样的歪门邪道来制我!此事必然着落在她身上!就去找她!”
“她好大的胆子!”杜行衍为父亲忧急奔波半日,本已烦躁不堪,听得父亲如此一说,便心中火起,“我这就回去把她绑了来,看她还有何话说?”
倒是杜大郎沉得住气,慢悠悠摇头道,“不得鲁莽,万一弄巧成拙!如今首要之计,先让父亲安神恢复要紧,若当真是她做下的,回头再摆弄她不迟!”
杜行衍也以为言之有理,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是我关心则乱。既如此,那我马上回去,跟马坤说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还把田地租给他们种,让他叫马妧娘赶紧收手。”
“依我看,找这个马坤恐怕没用。”杜大郎若有所思道,“歹竹竟出了好笋,这样,我同你一道回去看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既然知道了症结在何处,杜时文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一个劲催促二人动身出发。
*
马坤垂头丧气地从媒婆家里出来,真是事情越急,越办不好事情。
本当是一家女百家求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反是他倒求着媒婆帮着相人。之前倒也不是没人来说亲,只是马坤狮子大开口,向男方讨要大额彩礼,是以无人不是打了退堂鼓。
这次他来找媒婆牵线,几个媒婆都表示说,要找到人家倒也可以,只是彩礼方面恐怕没那么称心如意,马坤便又提出,若是给人做小妾也是可以的,反正一句话,一定要出得起价钱!
眼见他把女儿当货物一样待价而沽,偏他又无自知之明,自家女儿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家里又帮衬不上,还惯会自抬身价。几个媒婆都是心生厌烦,三言两语便将其打发走了。
他顶着大日头行走半日,连水也没顾得喝上一口。一想到今后家里生计无有着落,今日所受的白眼与委屈,俱都化作对妧娘的愤恨怒火,直烧得他浑身如烤如灼,嘴中便不由自主骂骂咧咧起来。
一阵马车辚辚之声传来,他往路边上靠了一靠,发现来的却是杜家的马车。
“驭”的一声,坐在车舆前的杜行衍突然勒住了马缰,破天荒地主动向他打招呼:“马坤兄此是往何处去?”
马坤愣了愣神,待确定对方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时,不由一阵受宠若惊。
对方竟然称呼他“马坤兄”,如此待遇,简直就是家门的荣光,可以用来吹嘘一辈子啊!
“三郎好生客气!我正打算回家中去!”
杜行衍接着道,“如此倒是正好顺路,马坤兄不如同乘而归啊?”
“啊?”马坤登时傻了眼。
在确认对方确实是对他发出邀请后,他神思恍惚地登上车舆,向杜行衍再三道了谢,也不敢挨对方太近,忐忑又小心地靠边坐了。
他不是在做白日梦吧?杜家三郎不仅对他以礼相待,竟然还邀请他同乘而归?而且还是在昨日两家刚刚交恶过的情况下?
“不知今日马家大娘子可有忙些什么?”
马车上,杜行衍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套问消息了。
“啊?你说妧娘吗?她啊,只是呆在家中,无所事事而已。”
一听杜行衍提妧娘,马坤立时一个激灵,倍感惶恐。
看这架势,杜家还是不依不饶啊!
杜行衍见他眼神躲闪,心中颇有些疑心他是知情的。
“马坤兄,因昨日些许误会,让家父在气头上,才说出要收回你家租田的话。”杜行衍试探道,
“今日家父一觉醒来,颇感后悔,正打算要寻你来,跟你说昨日之事作罢一事。田地还租给你们种,并且,还可以免除你们一成的田租。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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