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杜行衍突然释放的示好信号,令马坤惊喜交加的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
“三郎所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杜行衍稳稳驾着车,一脸正色,“不过,此事还需得妧娘亲口应下才成!”
“啊?”马坤一个慌神,生怕对方反悔,急忙道,“不瞒三郎,我今日出来,是想让媒婆帮忙给妧娘说一门亲事的。请三郎放心,我会尽快将妧娘嫁出去的,平日里也一定约束于她,不让她外出生事。我保证绝不会再有前日类似之事发生!”
杜行衍斜睨了他一眼。
家中有个宝贝却不自知,还一味要往外扔,天下间竟有如此蠢人!他姓马的也不知前世得的什么造化,竟生了个如此出息的女儿!
“对了,昨日家父唤你来我家后,你回去有跟家里人说起田地退租之事吗?妧娘有什么反应?”
马坤见杜行衍字字句句不离妧娘,心中更是笃定,是妧娘冲撞了杜老爷,令其心生不快。恐怕要了结此事,还得让妧娘出面,给杜家赔礼道歉才行。
“三郎,等我回去,我立即叫妧娘来给杜老爷赔罪吧!平素是我太过放纵她了,这次闯下大祸,我绝不会再饶她。”
杜行衍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倒是要劳烦你跑一趟,请她来我家稍坐。”
马坤自以为这是杜家提点他要用妧娘来了结此事,赶紧应道,“不敢说劳烦,我早有此意,只怕恼了杜老爷而已。”
他一回到家中,二话不说,径直走向妧娘,一把拽住她,拖着便往外走。
“你现在马上跟我去一趟杜家,给杜老爷赔礼道歉!”
马妧娘的这具身子骨本就单薄,加上男女之间天生的体力差异,被马坤这一拽,她身不由己便跟着被拖走了几步,任她如何甩也甩之不开!
此时马郑氏也听到声响,见状之下大惊失色,将手里的碗也摔了,疯了似地冲上前来,一把将马坤给抱住了。
“你又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又来惹妧娘!”
正在家中的六娘七娘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便也同仇敌忾地飞奔过去,一人抱住了马坤一条腿。
马坤被大小三人困住,却是挪动不了,他唯恐让杜行衍等得久了,深恨眼前几人不识时务,气得哇哇大叫。
“马郑氏,你知不知道,今日杜家发话了,不但说把田地再租给我们种,还少收一成的租子!只要妧娘过去赔个不是,保证今后再不去找麻烦,如此好事,你还拦着我做甚?”
听得此语,马郑氏也是呆了一呆,然则抱住他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
“你少用话来诓我!定是你跟杜家密谋些什么,偏拉我妧娘去受罪!我不干!你休想把妧娘带走!”
马坤又气又急,眼睛充血,好如一头暴怒的野兽。
“马郑氏,你糊涂了是吧?要不是她,杜老爷会把租田收回去?现如今好容易有了转圜之地,趁着他们还没改主意,不赶紧把妧娘送过去,难道你真为了这个小娘皮,让全家人喝西北风去?”
马郑氏仍是死死抱住他不松手,“我不管,妧娘她就是我的命,谁要敢动她,我就跟他拼命!你放开妧娘,我跟你去杜家!他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只会攀咬一个小孩子,他们倒是要脸得很!”
见马郑氏如此维护自己,元琅蓦地鼻中一酸,望着这个瘦小的倔强女人,一时怔怔无言。
马坤被妻子纠缠得无奈,不得不撂狠话道,“马郑氏,你松开,你再不松手,别怪我向你动手了啊!”
“你动啊!你尽管动好了!上回你要妧娘去冲喜,差点没把妧娘逼死!那时我就想了,妧娘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这个当爹的自己没用,不说护住自己的骨肉,却还想着把她往火坑里推,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马坤被这字字控诉弄得心烦意乱,恼羞成怒之下,举起手来,就待要朝马郑氏身上招呼过去。
元琅实在没眼看了,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架住他的胳膊,呵斥了一声:“住手!”
马坤被她这一吼震得微愣,只听她接着道:“别吵吵了,我跟你去。”
马郑氏也呆了一呆,不解地看着她:“妧娘,你……”
她正待开口安慰一下这个妇人,却听大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马妧娘在家吗?”
却是杜行衍在家安顿好父亲,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他按捺不住,索性自己亲自过来请人了。
马坤见杜行衍亲至,只得先松开妧娘,马郑氏顾及着外人在场,也不敢再抱着马坤,但却像母鸡护崽一样,将妧娘护在了身后。
马坤一路小跑迎向大门外,一脸谄媚道,“唉哟,还劳动三郎亲自来一趟!真是贵脚踏贱地呀!”
杜行衍轻扯嘴角,敷衍了句:“好说,好说!”
撇下热情迎来的马坤,他径直走进院中,在妧娘面前站定。
“妧娘,昨日小柱子荒唐行事,杜行衍今日赔礼来迟!”
说着,他还客客气气朝妧娘作了个半揖。
这一幕出现得太过突兀,马坤只觉脚下一抖,好似所站的地方塌陷了一块,差点便要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不仅是马坤,在场诸人都被他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说,好说!”虽不知他此来何意,但从他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来为难她的,她只得先虚与委蛇一番。
“想必是我之前没把话说明白,让令尊会错了意。”
马家的闹剧,他在大门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他不敢再火上浇油,态度甚是客气。
“只恨我分身乏术,要安顿病中的父亲,故才会拜托令尊亲来请你,却不曾想闹了一场误会,还请马姑娘多多担待!”
“还好,还好!”杜行衍只顾兜着圈子不说明来意,她也懒得追问,反正着急的肯定不是她。
杜行衍咳了一咳,见妧娘根本不入圈套,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道:
“家父昼夜难安,还请妧娘高抬贵手,还家父一片安宁可好?”
“咦?你这是何意?”妧娘一头雾水,“令尊大人昼夜难安,干我何事?”
杜行衍苦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知妧娘你欲待如何,才肯放过家父呢?”
“阁下慎言!”她眉毛一扬,一脸凛然正气,“不知我对令尊大人做了何事,字字句句都扯在我的身上!”
杜行衍只道她在装傻,心中暗骂,面上却要把姿态做足。
“还请妧娘看在杜某一片孝心的份上,高抬贵手!”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妧娘又是侧身一让,面现难色。
“我实在不知道阁下所言何事,你们家的田呢,我们也不想续租,阁下请回吧!院外人来人往,免得被人看到不美。”
马坤见状,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几番开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杜行衍这个架势,他再笨的人,也明白了杜家这是在求着妧娘啊!
“马妧娘,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行衍见自己好话详尽,姿态做足,妧娘还是装傻充楞,不由也是一阵火起。
妧娘不为所动,面上却表现得委屈十足,“非是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实是不知阁下言下何意!”
马坤跑回来也不说明原由,只会喊打喊杀。杜行衍一来呢,便只会低声下气做表面功夫,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好吗?
杜行衍心里骂了句“明知故问”,但还是耐着性子将杜时文的病症描述了一遍。当妧娘听说杜时文竟然一直幻听“老而不死是为贼’时,面上也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之色来。
那不是她昨晚气得睡不着胡乱写的那几个字吗?
她还没在杜家贴大字报呢,怎么这个老东西就先产生幻听了?
杜行衍再次一揖,“家父年迈,身体欠佳,还请马姑娘怜我忧亲之心,出手救救家父!”
妧娘心中也在暗自思量,难不成,那支毛笔果然就是她的金手指?这支外挂毛笔不是用来作画的,而是用来写字的?
见这个外挂显了效,她心头一阵暗喜,只是脸上仍不动声色。
“虽然我不知道令尊大人到底发生何事,但念你一片诚心,我便先去你家看一眼吧!”
杜行衍只当她是承认了自己的行为,脸上神情一松,感激抱拳道,“那就有劳马姑娘了!”
到了杜家,便见杜时文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举着根拐杖在院中四处挥打,一边挥一边嘶吼:
“滚开!滚开!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家中帮佣的老太、杜家大郎、杜林氏及其次女幼子皆面含愁色,围在杜时文身周一筹莫展,杜林氏及其女儿更是泪眼涟涟,哭得泣不成声。
见杜行衍带着马妧娘进来,别的人且不提,杜家大郎却是精神微振。
“你便是妧娘了?”
他浸淫诗书多年,又在衙门任一方主簿,是以说话行止间一派读书人气派,很是温文有礼。
“我是妧娘不错,敢问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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