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寿宴表演,邱岚没机会问,回来之后又去了睿王马场,俩人也没见几面,现在总算有机会,得问一下这件事。
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几个月里找到线索,若是可以的话,就能在御前表演接受赏赐的时候,向皇帝秉明一切。
那时会是最好的机会,绝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水台子在大熹的地位还不稳,能不能发展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要培养起新生力量至少还要五六年,若是错过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皇帝说这事儿。
其实也能通过睿王来洗脱冤屈,但邱岚这两天反复琢磨,觉得自己欠对方的太多了,现在他又对自己有了那样的感情,若是那这件事去求他,就像在利用人家似的,十分不妥。
所以,还是尽力靠自己的好。
方丝雨坐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想:“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哪听说的了,总之就是大家闲聊,我听了一嘴,要不你去找吴大叔问问?他在松茂团都二十多年了,应该知道这事儿。”
邱岚不敢问吴松材,毕竟自己姓邱,也不知道长得跟邱念远相似度有多高,万一吴松材突然把他俩联系起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不是她不相信吴大叔,只怕事有万一,若是泄露出去,自己摊上这具身体,只能认命,但她不想连累张大婶一家。
“我跟吴大叔不算熟,这事儿大家也忌讳吧,我怕问了人家不肯说。”邱岚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方丝雨呢?
信肯定是信得过的,但是……若是将来出了事,会连累到她吗?
方丝雨是个机灵的姑娘,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不久前在寿宴的游船上,邱岚也很紧张地问过自己这件事,现在又提,很明显是感兴趣,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并不是只为了解当年往事,应该另有隐情。
“岚姐儿,这事儿对你很重要是吗?”人家不说,她不会硬问,但是拍了拍胸口,“如果这样的话,我去替你打听。”
邱岚忽然间释然了,方丝雨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闺蜜,而且还有可能跟张夜明发展出点什么,她现在坦白一切也是应该的,免得大姑娘糊里糊涂上了“贼船”还不知道。
尽管她会尽自己所能阻止事态恶化并且牵连张大婶一家,尽管她知道方丝雨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与他们保持距离,但至少从自己的角度而言,开诚布公很重要,至少也能给对方选择的权利。
“小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邱岚觉得不用叮嘱对方什么也别说,便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当年那个技手,就是我爹,邱念远,我来松茂团不只是要为自己谋个出路,而是想替他洗脱冤屈!”
方丝雨的嘴巴顿时张成了一个圆形,像条可爱的小鲤鱼,接着她立刻捂住了嘴,又伸手把邱岚拥进了怀里。
“岚姐儿……你……”大姑娘顿时呼吸就变得沉重,说话也哽咽起来,“你怎么这么难啊!心疼死我了!”
她的反应向来挺直接,这话感动得邱岚也眼眶发酸,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当年官家对我爹罚得不算严重,其实后来我们一家过得都算和睦,受牵连的主要是宗族,所以现在邱家老祖宗对我恨之入骨,但我们也没什么往来。”
听着她语调轻快,方丝雨也不好表现得太夸张,唤起人家的伤心事,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擦掉夺眶而出的大颗眼泪,挤出一副明快的笑脸,捏了捏邱岚的脸颊:“咱不跟宗族的人来往,咱们就自己好好过。既然这是你爹的事,我就更相信他当年是被冤枉的。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会守好,我也会尽可能替你打听当年的事。”
“可是你要小心啊,我怕被有心人利用。”邱岚握住她的手,“我告诉你,只是觉得我该对你坦诚,你别旧事重提,给自己招来麻烦。”
方丝雨爽快地摆摆手:“怎么会,我这么机灵,再说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装作好奇问几嘴,谁能怀疑啥。而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也不怎么忌讳,你放心好了。”
“成,那咱们就分头打听。”邱岚想了想,“我不是要跟庄桥一起私下练习吗,等跟他混熟了,我也从他那里套点话。”
方丝雨很是用力消化了一阵子方才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俩人一起去饭堂打了最后的锅底饭,吃过之后邱岚又带她去看了看自己的坐骑胜春,然后两人就跑回后厨,开始准备晚上夜宵档口需要的食材。
等到夜宵档口结束,邱岚顾不上帮方丝雨打扫战场,因为跟庄桥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她立刻一阵风似地向训练场跑去。
古代没有电灯,晚上训练最好在户外,但需要用器材,就不得不去训练场里,只能多点几根蜡烛了,这样倒是能防止被人发现。
她瘦小身影穿过松茂团的庭院和小径,终于到了宽敞的训练场外。这里距离庐舍很远,又是深夜,估计不会有人过来。
邱岚跑到门口,看到里边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往里一探头,正好跟门口抱着双臂站着的庄桥看了个脸对脸,就像一个旷课回来的学渣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似的。
四目相对,莫名有些尴尬。
邱岚嘿嘿笑了笑,进去之后把门关好,歪了歪身子往场馆里一打量,感觉置身于火灾隐患现场。
绕场半周都是明晃晃的蜡烛,但凡要是撞倒了这些烛台,一场小型火灾肯定无法避免。
庄桥看出她的担忧,不耐烦地说:“离它们远点不就行了,你说的那些新东西都在另一头。”
邱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率先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陆网,亲切得不得了,立刻撒丫子跑了过去。
跑近了看,不仅陆网搭建好,还有陆台和海绵坑——当然古代没有海绵,坑里填的都是用棉布包好的棉花,虽然弹性不如海绵,但至少能够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其实陆网是挺难复制的,不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诚不我欺,弹网是用非常结实的牛皮筋鞣制而成,用手摸着感觉很坚固,下边还有按照她化出的图形扭出来的弹簧,中间网面则用了非常结实的纺织物,邱岚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但觉得以现在的情况能做出这个,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她不由分说地脱了鞋,光着脚上去,先小小跳了几下,感受这陆网的弹性。古代材料不全,弹性自然是没有现世的好,但也勉强够用,脚底下的织物也很结实,令她放心大胆地使出全身向上起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下落。
“太棒了!”邱岚握拳叫了一声,满心都是兴奋,能做出这些来,对培养新生力量真的是件好事。
她转身招呼庄桥:“桥哥,你也来试试!”
陆网做好已经有一两天,庄桥其实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他怕露怯,自己没敢上来,现在看到邱岚怎么做,又接收到邀请,自然欣然前往。
邱岚跳到地面,免得两人互相影响,同时提醒:“第一次用这个,小心为上。”
“废话,我心里有数。”
庄桥冷冷道,然后脱鞋上去,学着她的样子先试了试感觉,然后使劲跳了个前空翻。
跳水练的是直上直下的翻滚,而水秋千习惯于弧度跳跃,因此他往前跳出了半丈远,好悬没有跳到边框上去。
边框是木质的,没有弹性,要是落在那上边,腿脚肯定会受伤,看得邱岚一阵心惊胆战,但见庄桥总算是在弹网边上站住,这才松了口气。
庄桥自己也捏了把汗,决定这玩意在掌握好技巧之前还是暂时不碰了。
“你先教我水台子的起步动作,我教你水秋千的,然后我们各自练习,如何?”他把袖子卷起,问道。
邱岚点头道:“好啊!不过你得先得练柔韧度,要不动作做不到位。但是以你现在的年龄练这个,可能要吃点苦……”
庄桥作为松茂团的首席技手,自有傲气在身上,他抱起双臂看着她,冷哼了一声:“有什么苦是我吃不了的?”
片刻后,从训练场里发出了一声惨叫,划破了平静的夜空,好在四周无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只是旁边树上睡得正香的鸟儿被纷纷惊醒,拍打着翅膀呼啦啦地飞上了天空。
“这些都是练柔韧度的基本动作,你每天自己试着练就行。”邱岚看着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首席技手,也着实不落忍。
这些动作自己都是从小练,现在庄桥筋硬得很,要从头拉开,能不能练成是一回事,更危险的是容易受伤,但她还是鼓励道:“每天一点小进步,很快就能做到了。”
庄桥腿筋疼得厉害,并起腿来急促呼吸放松,瞪着发红的眼睛看她:“邱小五,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比得上你打小练起的?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
“当然不是!”邱岚盘腿坐在他跟前,很理解地说,“虽然是晚了些,但你本身跳水秋千也有一定的柔韧度,并不是从头练起。”
但这话庄桥显然不买账,冷冷瞥了她一眼。
邱岚知道他肯定还是不信任自己,也不介意坦诚相告:“现在会跳水台子的就我和桑原,这个标准一时间肯定很难有人能达到,因此后边的动作标准肯定由我俩来制定。我的想法是,降低门槛,让更多的人都能练,也让百姓先喜欢起来,再慢慢提高难度,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
原因很简单,如果保持现世的评判标准的话,现在这些水秋千技手几乎都做不到,他们若是不能参与,定然心存抵触,若是合起伙来搞针对,非常不利于水台子的推广。
庄桥显然也很快能明白个中道理,选择了相信,并且给出了评价:“算你们聪明。”
“桥哥,我是真心希望水秋千和水台子都能大放异彩。”邱岚认真道,“就像蹴鞠和马球,还有其他各种球类运动,各有各的精彩,谁也不会抢谁的风头,百花齐放才是我想追求的结果。”
“到时候咱们这些技手就不再身份卑微,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被人认可和喜欢,让整个大熹人人都喜欢运动,技能强身健体,又能放松心情,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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