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节的任务告一段落,乔羽正式进入盾克大学工作。
作为学院新人,他接触的都是一些给其他科研项目打下手的工作。比如观察丛林蜜蜂种群分布,统计实验牧场羊毛每日增长量。这一类工作都很简单,乔羽也挺喜欢。
就这样他每天和小伯爵一起往返于盾克村和城下庄园之间,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稳定。
这样的稳定生活给了乔羽一种自信,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生活,他现在有能力探讨一些更远的问题了。
比如回家。
关于这个问题,乔羽已经有了头绪。
他大概有三条线索。
第一条线索就是他的笔记本,这个穿越前就出现在他家阳台的东西。
第二条则是通过笔记本获得的手形吊坠,这是笔记本给他的唯一一件实物奖励。如果是笔记本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那这个吊坠或许也是笔记本从另外一个世界弄过来的,没准就是他原来的世界呢。
最后第三条线索就比较宽泛了,那就是直接在这个世界寻找有关“穿越世界”这个话题的信息。这里是一个魔法世界,自然也有一些关于时空转移的奇特传闻。有时一些王国的国王也会自称祖先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某某神灵,从而给自己的掌权创造合法性。
三条线索都值得一查。
至于调查方法,乔羽首先想到的是查文献。
相比起走遍全大陆去查问,阅读前人的游记和各地学会的日志显然效率更高。
于是乔羽回来的第一天就去了盾克大学的图书室,他带着三条线索,翻遍了各学院的藏书。
受限于时代,盾克大学的藏书十分有限,乔羽简单做了统计,几大学院的藏书室加在一起总共收藏了二百五十五本书籍,其中使用羊皮纸和神术白纸制作的长期书籍有一百零五本,使用粗草纸制作的短期书籍、抄本有一百五十本。
最近这段时间,乔羽把这些书全都翻了一遍。
可惜结果让人失望,书里和三条线索相关的内容极少,有参考价值的内容更是基本为零。
再继续查的话,就要借助学士们的私人藏书了。
在学院图书室之外,各学院的学士们也有各自的私人收藏,平时关系好的学士们会彼此借阅书籍。
这些私人书籍数量虽少,质量却更高。
乔羽准备先从莫林德学院的学士开始,蒙奈学士、西克莱学士还有塔尔学士,借阅他们的藏书,也许能有发现。
想到这里,乔羽直起身子,看向塔尔学士那边。
窗边的大木桌前,塔尔学士伏案低头,右手捏着羽毛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桌上还放了一个陶罐,罐子里是一些灰黑色的油料,看样子塔尔学士是刚刚帮村民们进行了仪式,此时在记录仪式工作日志。
塔尔学士很受村民欢迎,来到盾克大学之后他为村里人主持了许多仪式,相比起乔宇这样的隐居年轻人,大家都更喜欢这位口音亲切的老学士,最近这两周的时间,塔尔学士积累的工作报告已经塞满了书桌的第一个小抽屉。
“塔尔先生,我能不能向你借几本书?”
等到塔尔学士停下笔,乔羽问出自己的问题。
“呵呵呵,老夫的藏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塔尔学士笑着摇头,他显然知道乔羽最近在查些什么。
“啊,这么明显吗?”
乔羽最近太安逸,很多事情都疏忽了。
塔尔学士直言,乔羽翻书的时候整个办公室会起风。
“学士,你说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乔羽借口他对海峡对岸那位国王的声明感兴趣,他询问塔尔学士,国王那段家族血统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传说是否确有其事。
“呵呵,贵族总是会有很多理由。”
“不过另外的世界,也是确有其事。”
塔尔学士话锋一转,直接肯定了其他世界的存在。
乔羽一下子就精神了,搬过凳子坐在塔尔学士的左边,开始听塔尔学士讲述其他世界的情报来源。
“我曾经去过学会的图书塔,在那里见过大船的设计图。”
“是我们杜鲁学派的大船。”
塔尔学士说的神采飞扬,提起羽毛笔就要在纸上给乔羽画出来。然而直到墨迹在纸张上晕开一朵小花,塔尔学士也没能动笔。
最后,塔尔学士叹了一口气,感慨自己老了,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他只能记得大船带来的深深震撼,但是却记不得给他这种震撼的形态究竟是什么样了。
这下乔羽更加好奇。
大船即是神话传说中带着斯太克人逃过大洪水的神灵的船。如果船的设计图存在,那说明创世传说的《末日赛船》很可能确有其事。
乔羽清楚记得狂欢节的剧目,戏剧中把逃离大洪水后发现的大陆叫做新世界。
既然是新世界,那就有旧世界,这不就是不同的世界么。
乔羽起初还以为这只是新大陆的指代,还没按照现在的思路想过。
“是这样,没错。”
塔尔学士微微点头。
“学士,那你说的学会图书塔,我可以去吗?”
乔羽觉得图书塔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很多藏书的样子,能去那里查资料的话肯定比他在外面借书要效率高多了。
“你有神术天赋,应该是能去的,不过还要提醒你,这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选项。”
“一旦你去过了图书塔,你和现实位面的联系就会松动,其他位面的存在就更容易影响你。”
塔尔学士向乔羽解释了其中的风险,所谓其他位面的影响,远不止是伤害小伯爵的那种精神位面的害虫那么简单,还有一些来自灵魂位面,来自迷雾深处的威胁。
“啊,那还是算了。”
乔羽摇头,这么危险,那他还不如跟旅行商人买一点手抄本。这边的贸易很繁荣,混在市场和小伯爵的书房,坚持一段时间他也可以读到不少书。
“看来还不到时候。”
塔尔学士摇摇头,也不强求,他还是提醒乔羽早做准备,因为有些事情就像末日洪水,其实你不愿意,它也还是会到来。
“有些事情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会发生了。”
塔尔学士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乔羽并不理解,图书塔就是座塔,他不去冲塔,难不成塔还会向他走来。
“乔学士,该出发了!”
窗外,院子里传来蒙奈学监的声音。
这是来喊他去户外工作了。
乔羽赶紧收拾背包下楼。
来到楼下的时候,乔羽发现蒙奈学监多带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学徒,他披着灰白色的学徒短袍,黑发被剪成一个整齐的锅盖,一双黑眼睛很明亮,鼻子和嘴边有一些日晒斑。
他的眼神乖巧中带着一些讨好,看起来是个工作勤勤恳恳的学徒。
学徒自我介绍叫做修,是弗根学士的学徒。
“弗根学士出远门了,我们来带他几天。这个孩子挺会画画的。”
蒙奈学监向乔羽介绍情况,最近他们经常要到森林里调查蜜蜂种群分布,在做记录的时候除了需要画地图,还需要把丰巢的形态和蜜蜂的形态绘制下来,作为资料中的插图,以便其他学士在此基础上继续工作。
所以绘画的准确性就非常重要,而乔羽比较擅长画这些小虫子。在几次工作后,得到了蒙奈学监和西克莱学士的一致称赞,由此他在大学圈子也有了些名气。借书的面子也是由此而来的。
“你可以教一教他,修学画画很快。”
蒙奈学监希望给学校多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人才。
“如果他学好了,我就有机会把他要到我们学院来。”
趁着小学徒修在后面打包工具的时候,蒙奈学监向乔羽悄声补充了一句。
乔羽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然后他提出能不能通过蒙奈学监向其他学院的学士借一些私人藏书,游记杂谈日志之类的。
“咦,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蒙奈学监踮起脚,拉近两人的距离,他仔细观察乔羽的眼睛,就像眼科医生在看病人的眼睛,然后他询问乔羽究竟在探寻什么问题。
乔羽解释了一下,就像对塔尔学士的时候一样又说了一遍。
“你这样不行啊,你的好奇心太强了,人也太执着。”
蒙奈学监连连摇头,好像再看一个不得了的问题,他强烈建议乔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总盯着同一个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深钻。
“这有什么不妥吗?”
乔羽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像在看病人了。
“对一般人是没什么问题,但对你这样有天赋的人来说,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蒙奈学监继续压低声音,解释学士圈子的秘辛,他声称一些学士执着于脱离现实世界的问题,久而久之受到了其他位面的影响。
“有时候你想找的答案,会自己送上门。”
“但是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谜语人啊,乔羽希望蒙大学士能翻译翻译什么叫没有回头路。然后蒙奈学监真给他翻译了。
简单的说就是学士群体除了世俗的组织之外,还有一个隐修群体。即世俗学士和隐修学士的区分。
世俗学士就是乔羽平时见到的,在领地活动,参与各种事务组织仪式承担教育和世俗研究,他们虽然有些也会隐居,但工作方向总是和现实密切联系。
但隐修学士则很不一样,他们主要负责一些其他位面相关的事务,比如驱除邪灵、抵御位面生物入侵等等。
他们的身份比较神秘,也很少向外透露自己从事的工作,也极少涉足世俗事务,只有在工作必要的时候,他们才会向世俗学会提出需求。
而且在一般情况下,世俗学会从拒绝隐修者。
蒙奈学监的意思是,乔羽现在的状态就很像一些隐修学士早期的状态。
那些人往往会为了一些不现实的问题陷入痴迷,然后变得天天精神紧张,最后忽然离开工作岗位,等到隔一段时间后他们重新在世人面前出现时,他们已经成为隐修学士的一员。
蒙奈学监认为乔羽还太年轻,还不到走上那条路的时候。
听到这个说法,乔羽马上就想到塔尔学士说的图书塔。
“图书塔?那是什么,是诺瓦城的大图书馆吗?那不是塔楼,是一座院馆……”
蒙奈学监竟然不知道“图书塔”这个词。
乔羽说是塔尔学士告诉自己的。
“啊?”
看对面蒙奈学监的反应,乔羽有了一种猜测。
塔尔学士莫非是隐修学士……
两人想要当面求证一下,就返回了学院庄园二楼,推开办公书房的门。
叮铃叮铃。
开门带动的气流吹响了屋内的风铃。
风铃下方,靠窗的大桌前空空如也。
塔尔学士不见了,只有一只奇怪的乌鸦站在窗台歪着脑袋,乌鸦爪子的下方踩着一个敞开的木头盒子。
乔羽和蒙奈学监走到桌边,后者摸了一下椅背,上面还是温热的。
乔羽则是在看桌上的纸张,那纸张上不止写了工作报告,其中后半部分还写了一封道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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