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坐在林更生给她雇的小船上，满是期待。

这一去，风吹浪急，江海辽阔，顾澜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结果船还没开，只听见后面大喊：“船家不许走！”

她探头一看，顾澜带着一干人风驰电掣一样骑马追来。

船家艄公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还以为朝廷追凶犯，早就吓得抱住头蹲在船头。

夏恬气极，冲动之余，站起身，一个猛子跳进了运河之中。

江水湍流涌动，冰凉刺骨，夏恬不会水，一跳下去，就往下沉。

一跳下来的瞬间，其实她就后悔了，可惜来不及了。

她胸口憋得厉害，一张嘴，江水就往鼻子嘴里涌，她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胸腔炸裂一样的疼。

呵呵，原来，她竟是要这样死去了。

人死的那一刻，生前一切事，如同过电影一般，瞬间一一划过了脑海。

那些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痛苦的……

最后，定格在顾澜的一张脸孔上。

若不是在水里，夏恬一定要苦笑。

顾澜啊，这厮竟然在她的生命里占这么大的比重。

喜忧参半，悲苦交加，亦苦亦甜，似真似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夏恬闭上眼睛，但愿来世不见。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揽住了她，阻止了她继续下沉和随波逐流。

然后，柔软的唇压住了她，给她渡了一口空气。

夏恬睁开眼睛，顾澜那张大脸就压在她眼前。

她眨了眨眼睛，想着这是死前的幻觉？还是真的？

然后她就没了意识。

看到夏恬跳下去那一瞬间，顾澜觉得，自己还是干脆早点死了算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没犹豫，直接从马背上跃起，追着跃进了江水。

还好他快，否则这么急的川流，很快会把夏恬冲得无影无踪。

顾澜会水，入水前已经憋了口气，找到夏恬后，她果然已经背过气去了，他嘴对着嘴，渡了口气给她，这才看到她眼皮又轻轻动了动。

托着她出了水面，还好知桂机智，拿了艄公的竹蒿递过来，让顾澜抓着，几人将他们拽了出来。

顾澜探了探夏恬的鼻息，还好，只是吓晕的，取大麾裹住她正待要上了马。

“顾世子，请留步！”

远处缓步走来一人，白袍布衣，正是追着来的林更生。

顾澜抱着夏恬，水珠从他头发上滑落，他脸色阴沉。

“有话快说！”

林更生目光在他怀里的那张紧闭双目的小脸上，转了一圈。

他目光如星，缓缓道：“世子若是不能珍惜她，何故又要为难她？”微微叹息，慢慢道，“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你心仪的女子而已……”

顾澜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林更生微微一笑：“我来，是想告诉世子，我把她的行踪告知于你，并非因为你的威胁，而是因为，她对你有情。”

顾澜瞬间全身僵住，双眼睁大，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你说，她对我有情？”

林更生转头，望向浅雾弥漫的江面，目光似喜似忧。

他语气轻柔，如同吟唱。

“这天地间，有一朵奇花，天生天养，我见犹怜，偏生凑巧，被世子先得了。”

他目光转过来，似笑非笑，“对她好一点儿。”

夏恬是被晃醒的，她还没睁开眼，心中想，难道是地震？

一盏水凑到她唇边，她微微张嘴喝了一口。

“辣……”一口浓姜水，又甜又辣又烫。

“喝！省得着凉！”清朗声音如此熟悉，还有那讨人嫌的语气。

夏恬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果然是顾澜。

看来江水里的，真不是幻觉。

四处一看，原来是身处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顾澜穿一身宽大的布袍子，神色自得，看她醒了，便靠在一边，翻着手里的书。

夏恬本来是躺在车里的被褥上的，现下挣扎着坐起身，靠在背后的软垫子上。

身上已经干爽了，还换了一身跟顾澜一样宽大的布衣，很舒服。

她皱眉问：“这是去哪里？”

顾澜低头看书，淡淡道：“你胆子那么大，江都敢跳，还有什么地方你不敢去？”

她忽然想起一事：“你没有为难小林大夫吧？”

顾澜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们俩沆瀣一气，竟敢骗我！要不是遵皇命急着下江南，我一定拆了他的医馆！”

“下江南？”夏恬双眼一亮，“咱们这是要去江南吗？”

她马上坐起身，掀开车帘往外看。

“顾澜你又骗我！”她气恼地嚷嚷，“这根本不是码头！”

顾澜冷冷一笑：“你那个码头，只能停靠小船！我要坐大船，自然要去大码头，需要马车行大半日才到！”

夏恬神色惊疑不定：“你不会又在骗我搞什么花样吧，我可刚刚落水，你不会这么禽兽吧？”

顾澜大怒：“你若不信，现在就跳车！”

夏恬一气，当即就要掀车帘往下跳，顾澜一把把她拽回来：“姑奶奶！你是脑子坏了吗！”

夏恬撅着嘴：“我不信你！你又怎会这么好心？带我去江南？”

顾澜坐了回去，拿起刚才那本书，闲闲道：“若不是林更生求我，我自然是不会带你！”

“你会怕小林大夫？”夏恬狐疑地看他。

顾澜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怕他，是怕他叔叔！他叔叔是太医院医正，背后拿捏着全京城贵人的看医求药！”

“哦！”夏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小林大夫这样厉害。

顾澜看了她一眼，看她认真了，忽然大为后悔。

不该撒这个谎，把这个人情做给林更生，若是夏恬认真了，再生出其他想法怎生是好？林更生那厮明明有觊觎之心……

他清了清嗓子：“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我带你去主要原因有二，一来我曾答应带你去江南，人不可言而无信。”

他看到夏恬脸色一变，面露冷笑，立刻知道她想起了卖身契的事，自己先心虚起来，马上接着道，“二来，听高长宁说，瑞芙祥做海商，是你的主意？”

夏恬马上注意力被拉回来，看着他立刻点了点头，顾澜也跟着她点了点头：“我这次去江南，是奉圣命，去明州监察万斛神舟的建造，同时也巡查民间海商情况。皇上有意扩大番市，以增税收，所以带你去，你能见见世面，关于海商，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恬双眼一亮：“万斛神舟？那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出海吗？”

顾澜看着她眼中的神采飞扬，心中也是欢喜无限：“是啊，若是赶上神舟试航，当然能出海。”

夏恬高举双拳，高呼万岁。她这不是在颂扬圣恩，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

回身，却看到顾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立刻警觉，猛往后一退。

顾澜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儿，她可太熟悉了。

“我……我警告你！”夏恬色厉内荏，涨红了脸，“这一路上，你不许……你不许……”

“不许什么？”顾澜冷冷斜睨着她，“想什么呢，我是皇命钦差！周围跟着多少人呢！”

夏恬掀开车帘看去，果然马车前后，骑兵粼粼，跟着百八十号人，想来顾澜没那么无耻，能当着这么多人干禽兽事。

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不行！咱们得约法三章！”她嘟着嘴。

“哪三章？”顾澜冷冷瞪着她。

“第一，你不许碰我！第二……第二……第二第三我一时想不起来，想起来再说！” 夏恬耍赖。

顾澜不屑地打量她一下：“你可能不知道，江南美女如织！再说了，我是钦差大臣，沿途的孝敬还能少得了？谁还有空碰你？你还真自信！”

夏恬涨红了脸：“顾澜你真无耻！”

顾澜笑了：“怎么，我说实话还不行了？难道你盼着我有空来碰你？”

夏恬伸脚狠踢了他一下：“滚！”

“滚是滚不了，不过先说好，这可是你先碰我的！”顾澜一把抓住她的小脚，轻轻捏了捏，“我这算是回碰！”

车厢里铺着毯子，两人都没穿鞋袜，夏恬的小脚又白又嫩，顾澜揉弄着，心痒难止，忽然张嘴在她脚背上咬了一口。

夏恬脸红，猛地挣扎：“臭流氓！”

顾澜看她急了，放开她的脚：“你好不讲道理！我碰你就是臭流氓，你碰我就不是吗？”

夏恬咬着牙：“无、耻、之、尤！”

说完一翻身倒下，掀起被子蒙住头，拿后背对着顾澜，再也不理他。

顾澜受得了夏恬恼他，却受不了夏恬不理他。

于是放下身段，做低附小地过去扯她的被子：“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

夏恬依旧不说话，扭着身子扯着被子。

顾澜过去伏下身子在她耳边道：“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别不理我就行……”

夏恬被他吹得耳朵痒痒，歪头闪开，冷冷道：“二爷真是抬举我！我一个奴婢，哪敢置喙主子？讨好还来不及，免得哪天二爷不高兴，拿着卖身契把我发卖了！”

脚，是不是不能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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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