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惹花妈妈久经风尘场,端看裴九对柳离的态度,又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只是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让小禾难堪,故而也就只好顺坡下驴的说道:“既然姑娘有此心意,你且先将这礼物收着吧。”

解决掉积压在心头的大患,小禾相公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金钗收进怀里,双目如春水般荡漾的望着裴九——适才在房中光顾着紧张,如今细细瞧来,方才发觉这姑娘的面容竟如此美丽。

小禾相公心中如擂鼓,羞赧之余,却又打心底里生出一丝遗憾来。

裴九却并没有他这么复杂的心境。虽然被对方误会了自己的初衷,却也无伤大雅。毕竟她以后也不打算再来这种地方,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与这里的人相见了。故而面对围观众人揶揄的目光,裴九也只是挠了挠头,旋即便一脸欢脱的奔向了柳离的怀抱。

柳三郎坐在太师椅上,从头到尾围观了一出郎情妾意的感人大戏。实则自从知道这里是小倌馆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事情有些蹊跷了。而当他知道裴九是来这里消遣的客人之后,心中解开疑惑的同时,对裴九刚刚才萌出的那一丝好感便宛若一棵刚刚冒锥的小芽,甫一遇到风雪,立时就冻死的无影无踪。

就连望着裴九的目光都说不出的疏离与冰冷,柳离嗤笑一声:“真是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爱好。”

裴九不能说话,又不愿费劲巴力的比划着解释,故而也只能无奈的咧嘴一笑。

在柳离看来,这个笑容有些嚣张。气的他一甩袖子,盛怒之下竟扶着椅子强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

望着他那羸弱纤细的背影,裴九觉得有点心疼。不由分说的上前将人抗在肩上,一只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请你放开。”柳离不受控制的靠在裴九肩膀上,心中却是又羞又恼。

一想到方才她与那男人拉拉扯扯的样子,柳离心中就莫名的窝火。既然她已经有了属意的男人,怎敢再来与自己纠缠?

柳三郎一时半刻钻了牛角尖,宛若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情绪激动之时抬手推了裴九一把,意图让自己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他偏偏忘了,自己此时正身中迷药,若不是裴九搀扶着,哪里会站着坚持这么久。故而他这一番挣扎,非但没有挣脱,反而又往裴九身上压了一压。

肩上扛着这棵沉甸甸的大白菜,裴九心中叫苦不迭。咬紧牙关摆正了身体,又气又恼的抬手拍了柳离后腰一把。

“唔……”裴九这一掌用力过猛,痛的柳三郎哼唧了一声。

裴九不能说话,只好来回在他的后背上捋了两下,权当安慰了。可也别说,这大白菜看似羸弱,实则身上的肌肉也不少。裴九这一摸就感觉有点流连忘返,忍不住又曲起手指捏了捏。

柳离气的耳朵根子发红:……所以继那头猪之后,他这是又遇上了个女流氓?不过以防对方变本加厉对那要命的地方下手,柳离吓得没敢再挣扎。

也幸亏裴九心中尚有底线,看在大白菜已经有妻室的份上,没敢真的下手。苦苦思恋了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将人抱到手里,至多也就摸两下过过干瘾。

一想到此刻大白菜的家中正有个女人在点灯熬油的等着他,裴九心中就是一阵苦涩。倘若眼前的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能一直走到天荒地老该多好。

她这厢惜时如金,却不知身侧那人早已经度日如年。在柳离看来,他与裴九本就是陌路相逢,如今甚至连这女人的名姓身世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的被她拉着转悠了好几条街。

眼睁睁看着面前一辆又一辆马车驶过去,柳离心中叫苦不迭。强忍着心中的难堪,同裴九打商量道:“眼下天色已然不早了,姑娘可否帮某雇一辆马车。若是能平安回到家中,某日后定有重谢。”

裴九心中虽不舍,也耐不住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闻言也不再坚持,顺手招来一辆马车,同那车夫一起将大白菜扔到了车上。

雇的这辆马车是个敞篷,柳离方坐稳当,就见那女子提裙豪迈的一跨腿,越过车辕,直接坐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

柳离:“……天色已然不早,姑娘倒不如早早归家。若是实在不放心,也可留个住址,某明日一早便让家仆将酬金送到姑娘手中。”

裴九摇了摇头。她倒是不在乎什么酬金,而是实在放心不下大白菜的安全。凭借柳离这男女通杀的美貌,难保在路上不会再遇到个二号濮阳柿子。

幸亏如今两人是面对面坐着,裴九不好再上下其手。她这厢安分下来,柳离也跟着松了口气。

回程途中,裴九望着街道两侧的灯笼出神。自从柳家的媒人上裴府提亲开始,她这一个多月过的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本以为人生会这样一直糟糕下去,何曾想到穷途末路之时竟否极泰来,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见到了平生最想见的人。

或许,之前经历的所有的糟糕事,都是为了积攒这一次的幸运吧。转头望着对面那人清朗俊秀的眉眼,裴九心情逐渐开朗。倘若能多看他几眼,那么遭受再多的罪也是值得。

马车一路平稳的向前行驶,过了茶市,便可见前方立着一座高高的府邸。直至看见家门,柳离方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裴九道:“前面便是府上,姑娘可稍等片刻,某这就命人去取酬金。”经过这一路的休养,柳离体力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能扶着车辕慢慢走下去了。

面前的座位变的空空荡荡,裴九心中仿佛也空了一下。低头啃了啃手指,强忍失落的对车夫道:“走吧……”她包袱里满满的都是珠宝,并不稀罕他那一点酬金。

柳离站在原地缓了缓心神,而后步履缓慢的往府门口走。正当此时,柳府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敞开,十几个仆婢一路飞奔的跑了出来。往常归家,府内的下人至多在影壁处候着。今日不知为何,他们变得格外热情,不光走出了府门,且个个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柳离才经历过一场动荡,心中正值不安的时候。如今见下人这般热情,不免有些感动。

抬手简单整饬了一下仪容,柳三郎端着肩膀气势凛凛的站在原地,准备等着下人过来拜谒。

可是事情发展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冲在人群最前头的是个身材略显强壮、脸颊圆润的婢子。柳离不认识她,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恍惚在何处见过。跑到柳离面前的时候,这婢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没有看见他这个人似的,闷头从他身旁绕过,继续往身后方向跑去。

前面有人带路,后面的人也都下意识的没停。一个二个皆是鬼追一般,甚至还有那不开眼的,擦身之际狠狠的撞了自家小郎君一下。

柳离差点被撞倒,踉跄两步站直了身体,旋即皱着眉头回头望过去。

但见那圆脸婢子一路狂奔,跑到了马车前面,一把就将车夫拖到了地上。有几个家奴眼疾手快,七手八脚的将车夫制住,双手反绑摁在了地上。

事情发展太过离奇,柳离愣怔的睁大了眼睛:“……”车夫何辜!

未等他弄明白状况,就见那圆脸婢子一迈腿跨上马车,旋即抱住车上的女子就开始嚎啕大哭:“娘子,您可是要将奴婢的命都吓没了呀……”

柳离闻言,神色为之一变。具他所知,整个柳府他还不认识的、又被称作娘子的人,似乎就只有那么一个。

……并且听说那人还是个傻子。

裴九正坐在车上感伤,浑然不知身后狼奔豕突的冲过来一群人。冷不防被人抱住,当即也是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将肩膀上的手扒下来,借着朦胧的月色,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脸庞。

圆如月盘的脸颊,不是四喜又是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抓住,裴九心中不免有些发虚。且不说她私自逃出府邸这样的行为,光凭包袱里那一大堆珠宝首饰,恐怕都无法给人交代。

幸亏四喜此时光顾着激动,根本没心思问别的。抬手擦了擦眼泪,四喜将裴九搀扶下马车,而后对人群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说道:“眼下既然已经将娘子寻到,还劳烦刘管事去知会老夫人一声。”

那管事点了点头,挥手令仆子将车夫捆绑起来,气哼哼的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我们五娘子,这胆大包天的贼子也得一并带回去交给老夫人处置才行。”

王五娘失踪,柳家老夫人自然急的要命。为了能将人寻到,不惜重金犒赏。眼下这人既然已经回来了,下人们便开始算计着如何才能多落点好处。正当闷头发愁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站在墙角阴影处的柳离,便迫不及待的大声提醒那管事:“刘管事,奴才见那里还有个人哩,恐怕是这贼人的同伙。”

刘管事闻言就是一振,撸胳膊挽袖子作势道:“烦请诸位同我一起将这贼人抓住,大家一起回府找老夫人领赏去。”

听闻有赏,众人无不兴奋。个个打起了精神,气势汹汹的跟在刘管事的身后。

可惜没走几步,刘管事就停住了脚步。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就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不知郎君回府,仆下有失远迎。”

其余人唬了一跳,借着月色定睛瞧去,这才发现前方站着这个人身姿苗条、面色冷峻,不是自家小郎君又是哪个!

宛若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下人们瑟缩不已,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身为主子,被下人无视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被扣上贼人同伙的罪名。柳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眼角眉梢都仿佛挂着霜气:“适才是哪一个说本君是贼人的同伙?”

听主子这语气,摆明了是想要算算账。刘管事吓得一缩脖子,也不敢藏着掖着,回头寻么了一圈,指着人群中一个瘦成竹竿样的男子说道:“回小三郎君,适才那话乃是张十八所言。”

柳离冷眼睨着那人,沉声说道:“既然他叫张十八,本君索性也应应景,将他吊在房檐上,赏他十八个棍子吧。”

柳府的家法乃一根浑身长满了刺的狼牙棒,此东西威力甚大,专门用来惩处那些不听话的下人。平素就连柳老夫人都不敢轻易使用,偏偏自家这小三郎君脾气不好,专爱用这要命的东西惩治下人。

张十八闻言差点昏死过去,不服气的狡辩道:“夜晚天黑,奴才自然看不清郎君的脸。因这点小错就惩罚人,郎君就不怕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关于本君的名声,不劳你来操心。”柳离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睨着那人:“正是因着天黑看不清楚,本君才赏你十八个棍子。倘若是天明你认错人,怕是连双目都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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