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这绝对是江月白穿越而来后经历过最魔幻的时刻。

幽暗封闭的房间,浓烈刺鼻的异香,覆满花苞的毒尸就在脚边,江月白坐着,许柔站在自己面前,俯身为自己化妆。

江月白最终答应了许柔。

不仅是为了帮许柔,更是为了自己。江月白始终记得机巧匣中的那几行字:想活命,就得去翠霞山。通往翠霞山的请柬被偷,江月白现在还未想出有什么好的办法,这时候,许柔的请求就如天降馅饼——轻松进入翠霞山,还是以宗主堂妹这样重要的身份,她如何拒绝?

“原来恩人原本的容貌生的这般好看。”卸下江月白脸上的易容膏后,许柔轻声感叹。

江月白对自己的长相颇为好奇,又不想显得突兀,往铜镜里匆匆一瞥,却是一愣。

镜中的女子与自己穿来前的长相有九分相似,那双眸子却是极冷,如同寒夜。江月白与那双陌生的眸子对视,竟感觉自己像是被猎豹锁住的猎物。

江月白看到许柔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片薄如蝉翼的薄膜,许柔小心地展开,竟是一张人皮面具,做工极为逼真,连毛孔与细小的毛发都栩栩如生。

“这是以小姐为原型制作的人皮面具。”许柔轻声说着,走近江月白。

江月白闭上眼,由许柔将人皮面具细细贴于面上。一片漆黑中,江月白突然感受到一股对未知前途的隐隐不安。

等睁开眼,江月白看向铜镜中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倒影,仿佛看到那华衣女子死而复生,从镜中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红唇轻启,就能说出几句刻薄的话来。

许柔站在她的侧方,神色因昏暗光线显得晦暗不明,她低头向江月白福了福身子:“小姐。”

-

“小柔,你的易容术应该丝毫不逊于江湖人士了吧?”颠簸的马车里,江月白借着小圆镜端详着自己新的面孔。

这三天,许柔稍稍改动了人皮面具的细节,使其与江月白的肤色更为相近,如今,即使是额前、颈上等面具边缘处也是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我学了好久呢。”许柔笑道。

江月白道:“日后,若是能从沈府赎回你的卖身契,你在江湖上凭借着这门手艺,也能衣食无忧了。”

距两人离开镇上已有三日。

那日许柔虽然害怕得发抖,但给尸体脱下华衣、换上粗布衣裳的动作却是毫不退缩。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报玄天司,只是将尸体用布包了,趁夜黑搬运到镇外的草堆边上,等待天亮之时有农人途径后发现。

江月白那时看着许柔的身影,突然道:“你比我想象得大胆得多。”

许是她那时的声音太过冷淡,许柔像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她,那双泪眼楚楚可怜。

江月白换了个温柔点的语气:“我是说,你很勇敢。”

眼见着马车临近了翠霞山所在的觉州城,官道上来往的车马、挑着扁担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远处,一座高耸雄伟的城楼渐渐显出轮廓,气势恢宏,城墙上,守城的士兵身着铁甲,手持长矛。觉州城不仅是江湖侠客来往交流武艺好去处,更是商贾云集之地,其繁华程度远不是前一个小镇所能及的。

马车驶近了,只见城墙下一红衣女子乘一高头骏马向这边奔来,奔腾间,衣袂飘扬,青丝如瀑,宛若一团流动的火,马蹄后留下滚滚烟尘。

若江月白对江湖女侠有什么外貌方面的想象,那便是这红衣女子的样子了。江月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视线,却见那红衣女子径直向自己奔来,驶近马车时,猛然勒紧缰绳,急停的骏马前蹄高高扬起。

红衣女子沐浴在那阳光底下,声音清朗:“来客可是沈如萱沈姑娘?”

这女子竟是翠霞山之人!

江月白答是,就见那女子翻身下马,动作飒爽,接着她向江月白一抱拳:“在下翠霞山秦依依。宗主已收到来信,猜想沈姑娘这几日便会到达觉州,特地命我前来迎接。”

江月白在马车上向她行礼,又向她介绍了自己与许柔。

秦依依笑道:“马车内外说话不便,不知沈姑娘可否让我上车,一块儿聊聊天。”

江月白忙道:“当然,女侠请。”

马车厢内十分宽敞,坐三人绰绰有余。那骏马虽离了骑手,却也通灵性似的,安静地跟在马车后。

秦依依上了马车,却笑道:“比起女侠,我倒更喜欢听漂亮妹妹唤我秦姐姐。”

江月白便从善如流:“秦姐姐。”又赞道:“姐姐真是好俊的骑术。”

直把秦依依夸得眉开眼笑,秦依依就顺势问起两人沿途的经过来。江月白早与许柔串好了词,一一作答。

说了会儿话,秦依依从怀里取出一幅卷轴:“按照惯例,每个翠霞山的来客我们都得多问一句,不知二位在路上,可曾见过这样相貌的女子?”

说罢她展开卷轴,江月白一瞧,霎时间如头顶炸了一道闪雷,劈得她脑海里白茫茫一片——

这画像上的女子,不正是江月白自己吗!

身边的许柔见了,也像是如坐针毡,不安地看江月白一眼。

仔细看来,画像上的女子还是与江月白有细微的差别。

画像里的人大约十六七岁,眉眼如画,巧笑嫣然,俨然是一个灵动天真的少女。而江月白那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面容要成熟得多,眼神更是天差地别。

“不知这位女子是何人?”江月白艰涩地问道。

“她是宗主的师妹,名唤洛潇,与宗主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是后来遭了变故,失了踪。宗主已找寻了十余年。”秦依依道。

原来自己竟是翠霞山宗主的师妹!那她又是如何去修了邪功,成了女魔头的?难不成这“失踪”,便是被另一个魔头掳走,又被授予邪功的?

江月白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问个究竟,可她既已经答应了许柔要扮演的沈如萱,也不可能直接扯下面具,告诉秦依依:你们宗主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江月白不甘心放弃这与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只模棱两可地说:“好像是有见到过一位姑娘,与这画像颇为相似。”

秦依依却淡淡道:“见过了,等宗主问起来,你也答没有见过。”

“……为何?”

“因为洛师妹已经死了。”秦依依道,“就死在我和宗主眼前。”

车厢内顿时一静。江月白内心杂乱无比,既然洛潇死了,自己这样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月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仍旧持画像寻人?”

“这就要问我们尊贵的宗主了。”秦依依便呵呵一笑,颇带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宗主自己不肯承认自己对那青梅竹马动了爱慕之心,可在我们旁人看来,宗主对洛师妹的执念之深,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洛师妹逝世后,宗主便开始持那画像满江湖寻人。曾有一名姑娘与洛师妹长相有九分相似,宗主便花了点心思,请她来到翠霞山学武,可怜的姑娘,还误会自己有习武天赋,受宗主青睐,要不是我们瞒着宗主偷偷将那姑娘送走,也不知宗主还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江月白道:“这岂不是把那姑娘当作替身?”

“正是!”秦依依正色道,“宗主平日里侠肝义胆、惩恶扬善,我敬他三分。可面对这儿女私情,宗主所行所为还真是令人……令人……令人感动于他用情至深,至死不渝!”

“……”

江月白正疑惑秦依依为何突然改了说辞,马车侧窗的帷幔被人从外面掀起,接着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声音莫名熟悉。

“秦姑娘,你乘这马车,却让你那爱骑在后面跑,是在遛马么?”

江月白闻声往车外一看——好家伙,这不正是自己在破庙里醒来那日,因毒尸闯进破庙、还顺走了自己宝刀的那名黑衣公子吗!

明知自己带了面具,江月白仍是想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若是被这公子认出了,他要指控她是那下毒凶手,自己还真是百口难辩!

秦依依对那公子笑道:“宗主,你看清楚,这可是你沈堂妹的马车。”

又转头向江月白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翠霞山宗主,沈墨沈大侠!”

江月白连忙行礼:“沈如萱见过堂哥。”

那公子身量颀长,又骑着高头大马,将身后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他垂眼,目光淡淡地从江月白身上扫过。江月白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不由得屏住呼吸,准备迎接他的审视打量。

但沈墨的视线很快从江月白身上移开了,比起在看一位远道而来的堂妹,更像在看一团空气。

他转向秦依依:“是否问了画像?”

秦依依道:“问了,都没见过。”

沈墨点头,放下了帷幔,只丢下一句:“进了三件货,回府后过来处理一下。”接着便驱马前行,马蹄声很快远去。

留在马车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面面相觑。

秦依依先开了口:“沈妹妹,宗主不善言辞,虽说方才他只是看了你一眼,其实,在他心里,他是向你问了好的。”

江月白:“……”

秦依依又道:“其实,宗主他听闻你们要来,可是期待了,特地命我收拾出了供你们主仆二人下榻的房间,就等你们来呢。前阵子,收到你们到凉镇时寄来的信,估摸着你们到觉州的时间,就让我来候着,为你们引路呢。”

江月白心道,不用再解释了,瞧这宗主的样子,估计压根没把这远道而来的堂妹放在心上。这些妥帖的安排,大概全都是这位秦女侠自己准备的。

江月白道:“多谢秦姐姐,秦姐姐费心了。”

秦依依眼见着江月白不信,叹了口气:“怪我,憋不住话,一忍不住,就把对宗主的真实想法全倒出来了。”

说话间,马车已进了觉州城。穿过城门,便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大街,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馆、绸缎庄、铁匠铺,应有尽有。

江月白穿越后,第一次来这繁华地界,便好奇地掀起帷幔的一角,向车外张望。

然而,一个疑惑从心底升起:觉州城地处平原,从城内放眼望去,更是见不到一座山峦,也不知这觉州城内的“翠霞山”,究竟位于何方?

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下了。

江月白下了车,只见那府邸院墙高大肃穆,碧瓦飞甍,若不是见到那门楣上悬挂着的金漆匾额,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翠霞山”,江月白还以为这是某位权贵家的府邸。

翠霞山原来不是“山”。江月白大失所望,只觉得这与自己想象中的江湖帮派不太一样。

进了门,是一处空旷地带,墙边支有刀剑枪戟,似是练武场。

场内零星站了几人,江月白一看,全是熟人——宗主沈墨、四个在破庙里见过的跟班。旁边停了两辆马车,其中二人正在从马车上搬下个被布包裹的一人高的长条物件,紧接着隐隐传来一股微弱的暗香。

他们竟把那毒尸带回了翠霞山!

江月白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见那二人又返回马车上,搬下来了第二具、第三具……

原来沈墨那句“三件货到了”,指的是三具毒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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