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黄雀

白檀只觉得眼眶发热,谢霖的脸有些看不太清,心口处发涨,有一种说不清的悲伤,又夹杂着一点开心。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想着有些想笑,白檀眨眨眼把眼泪收回去,将月饼推到谢霖面前:“一起吃吧。”

今日中秋,合该一起过才是。

谢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白檀又补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东家。”

平时大家都只讲究拿钱办事,像谢霖这样尽心尽力解决问题的,可不多见。

看在他人还不错份上,白檀决定委托结束后少要点灵石。

谢霖手中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心里虽然不那么生气了,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地过了个简单的中秋,白檀这几日都没敢好好睡觉,谢霖顺手把东西都带出去,在门口等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起身离开。

翌日清晨,白檀没看到谢霖的身影,不过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早饭,知晓他人去的不远,便就没有过多担忧。

挑上几样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白檀神清气爽,准备前去求见一下那位“三姑姑”。

刚出门没走多远,就被扑鼻的脂粉香气打了个措手不及,两步一个喷嚏,终于吸引来了院里人的注意。

抬手叫停乐师,身侧的侍女了然地出门请白檀进去。

院子里站着一排排身姿健硕的男子,粗略数去至少有二三十个,穿着衣不蔽体的纱衣,动作大了还能看见深处的光景。

白檀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侧头默念非礼勿视。

侍女忽然停下脚步,白檀知道面前人就是院落主人,强忍着不适吸了吸鼻子:“白檀见过二少夫人。”

“哦?”贵妃榻上的女子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白姑娘竟认识我?”

白檀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将痒意压回去:“略有耳闻。”

花氏出了名的盛产美人,更是出了名的最爱美人。

上京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原本就是靠着花氏才能在上京安家落户。

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在院子里寻一群美人跳舞的,除了这位花夫人,别无他选。

花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女请白檀入座。

“听说前几日,我家不成器的夫君误入了姑娘的院子,白姑娘没受到什么惊吓吧?”

白檀刚坐下就听到花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裴青洲的龌龊心思遮掩过去,看来这位花夫人也没少做类似的事。

白檀垂眸,语带疏离地应了一声:“未曾,二公子刚进院便立刻发觉不对,转身离开了。”

她尚不知裴青遥在他们之中扮演的角色,为绝后患,白檀还是隐去了她的存在,随意搪塞过去。

听到她的回应,花夫人反而多看了几眼。

裴青曲遇刺一事是昨日才传到的府上,谢霖后脚便紧跟着回到了裴氏,可见他有多着急。

花夫人原以为白檀有了靠山,多少会带几分情绪,就算不是愤怒质问,也该有几分不忿才是,不曾想她的态度远比自己想的要平静许多,甚至不忘将裴青遥摘出去。

倒不是个蠢货。

满意地抿了口茶水,既然不是蠢货,那有些话自然就可以开门见山地说。

“旁边的院子常年不住人,我原以为荒废了,不知五弟怎么想的,居然将几位贵客安排在此,倒让我那夫君走错了路。”

听她的意思,正如白檀所想,裴青曲安排他们住在此处,是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即使没有花师兄受伤一事,想必也会有其他借口支走花期年。

不过花夫人想拿自己当出头鸟的意图未免太明显,白檀轻叹一声未做回应。

“其实给我夫君做侍妾也未尝不可,我这人一向大方,裴氏虽比不上四大世家,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是?”

花夫人话锋一转,倚在贵妃榻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檀的表情。

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白檀捂唇浅笑,面色如常地与花夫人对视:“夫人这一身修为,难不成就是为了嫁到裴氏做贤内助的吗?”

一旁的侍女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花夫人,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扇子,跟着其他人一同跪下以身伏地。

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女,白檀却好似毫无所觉,抿了口已经放凉的茶水,颇为感叹:“好茶。”

“咔嚓!”

鲜红的血液顺着花夫人的手掌滴在粉红色的裙尾,更多几分妖媚,只是那张多情妩媚的脸上,此刻是非一般的难看。

她生为女子,天资不及花期年,便只能落得个联姻的下场,甚至只是裴氏一个无名小辈,是她一辈子的心病。

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碎瓷片,花夫人眸光一黯,忽然抬手划过自己的脸,看着白檀鬼魅一笑:“我倒是愿意与你换一换呢。”

真是疯子。

白檀没兴趣理会花夫人的悲惨人生,从她默许裴青曲下套开始,她们就绝不是同一种人。

“花夫人对自家夫君倒是有信心,可惜人不行,错的路就算走到头,那也是错的。”

不过须臾间,花夫人脸上狰狞的伤口就自动愈合了起来,如同从未受过伤一般完好如初。

不过有一点她想的没错,谢霖回来后,她确实有了和这群人硬刚的底气。

等花期年回来,她更有底气。

届时一定要把裴青洲打一顿才好解气。

白檀暗下决心,自觉和花夫人之间没什么可聊的,干脆起身打算告辞。

恰在此时侍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瞥了一眼在旁边的站定的白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少爷他……他被人打了!”

在场几人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在长南城居然有人敢对裴氏的继承人之一动手。

花夫人第一反应是看向旁边的白檀,见她也是一脸震惊,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

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花夫人抬了抬手让人先下去,随即看向白檀,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看来是有人为白姑娘鸣不平呢,只是可惜不够彻底。”

若是一剑捅死裴青洲,那才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一剑捅死裴青洲,怕是麻烦无穷无尽。

两人想到同一件事,考虑的方向却截然相反。

“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花夫人为我解惑。”白檀转身与其对视,得到了对方的应允之后方才继续开口:“花夫人胸中自有沟壑,可若是有人陨落,岂不是失去了话语权。”

似乎并不惊讶她问出的问题,花夫人抿唇轻笑,染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眉眼间尽是势在必得。

“只要我生下了裴氏的继承人,它的父母是谁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原来如此。

白檀了然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们下手都不讲求后路。

裴青曲想用自己挑起裴青洲与谢氏的矛盾,花夫人默许此事的同时抓住了裴青曲的把柄。

东窗事发之时,只要一个个清算,然后处死自己这个“原罪”,一切就都随着自己掩埋在地底了。

只要这个继承人,能顺利出生。

即使白檀心如明镜,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满腔怒火。

没有人把自己当人。

花夫人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抚摸小腹的手一顿,颇为不解。

自知已无话可说,白檀抱拳行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这座院落。

在她离开院门的刹那,欢快喜庆的乐声再次响起,配合着花夫人喜悦的笑声,听起来无比刺耳。

一旁的侍女上前为花夫人添满茶,在乐声的掩饰下低声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花夫人思索片刻,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

“不必了,既然她对裴氏无意,那便留着她的命吧。”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蚂蚁招惹谢氏并不划算,花夫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榻上,心中满是对裴青洲被打的幸灾乐祸。

白檀出门后的脚步越走越快,快到耳边生风,听不清旁人向她问好的声音。

数不清的片段在脑海中快速翻阅,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白檀眼前有些模糊,在拐角处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长廊的柱子上。

鲜血顺着柱子缓缓流下,大大小小的木刺扎在手指上,除了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还是那个令人作呕的花氏,还是一脉相承的自我。

胃里一阵止不住的翻江倒海,白檀白着一张脸,顺着柱子缓缓滑落,膝盖触到地上的碎石,突如其来的痛意令她清醒了几分。

裴青洲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如果真的让他坐上了继承人的位置,想来过不了几年便会成为花氏的附庸。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白檀看着眼前人飘动的裙摆,无力地抬眸看向站在逆光处的来着。

来人忽然动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递到到自己面前,白檀这才看清她的脸。

那个总是小心翼翼垂着头的女子,原来有着这样一双锐利的眼睛。

裴青遥并不意外她的讶异,笑着将锦帕又往前递了几分:“白姑娘,可愿意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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