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烦躁延续到我一路,从动车出来,行李车轱辘掉了,拎着行李箱从一路高高低低的台阶,累的大汗淋漓。
六月的丽江,泛滥着人群,怎么这么多人?
行李好重,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我是被流放一辈子回不去了嘛?
正烦闷着,行李箱的提手吧嗒断了,行李从楼梯上跌跌撞撞滚落下去。
撞了这个人,又撞了那个人,那个人骂桑一句,这个人抱怨一句。
呵,玩我?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又想想好惨,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奔溃一番,从地上起来,一路往出走,路过自己的行李箱,吝啬地不去看一眼,又看它碍眼,跑过去踢了它一脚。
人已经差一步出了站,又想起电脑里还有自己和春和的照片,疯了般往回跑。
诺大的走廊,高高低低的台阶,空空的。
行李去哪里了?我开始四处寻找我的行李箱,空荡荡的连回音都充斥着凉爽。
和我格格不入,我焦灼。
找了工作人员,他们说一个人捡走了,我问谁捡走了?
他们说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查监控吗?
我临近奔溃,几乎用祈求的语气问:“能帮我查监控吗?“
他轻飘飘看我,又轻飘飘扭过头:“等一会。“
这一等,我等到了他下班,准确说没有临近他下班,我的电话响起了。
我直接接起来:“谁啊?“
春和不叮咛我,我就像在这世上查无此人,无人记得我。
“你要躲多久?“
“你管我躲多久?你谁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关心关心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吧。“
“我银行卡余额多少你不知道?“
他说得颐指气使。
我听得顿感火冒三丈。
“滚滚滚,傻叉吧。”挂掉电话,疲惫地去找工作人员。
跟着他进到监控室,人群太拥挤了,一时找不到是谁捡走了行李箱。
我更来气了,委屈强势:“我没有行李,活不下去的。”
“没钱嘛?重新置办就好了。”
他又说的轻飘飘。
重新置办?能重新置办就好了。
我更加委屈,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委屈,应该没有人懂吧,他们不懂得,所有人以为我只是丢了行李,可是我是丢了什么呢?
丢了什么呢?我形容不出来,丢到我怀疑人生,恰恰就是一件行李能够成为的导火索。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说怎么办?你只要有需求,我们都会答应的。”
他们穿着制服,可靠得真像警察叔叔,我就那么信以为真,我脱口而出:“给,给,春和打电话。”
春和的电话,是我边哭边翻找出来的。
他们打通:“是闻春和吗?你的朋友在丽江动车站被落下了,她让我们给你打电话,你看怎么处理呢?”
春和那边吵吵闹闹的,能听到有人说喝酒。
我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紧张期待着她的回话。
吧嗒,电话断了,没有早时期电话里的忙音,果断得像一盆水泼出了地上。
我噤声,许久,空气充斥着聒噪的机箱吵闹的声音。
用了好久的时间,我才认识到一个问题,我好像真的被丢弃了,像自己那件行李。
可是谁捡起我呢?
没人捡起我,我抬头看向工作人员。
吸了吸鼻子。
“谢谢,行李我不要了。“
不要了…….
出站的时候,丽江下起了小小的雨,雨幕斜斜倾洒下来。
我望着,呆呆的,好像看到了前几天那个雨天,春和推开门亲切地跟我抱怨。
“蓝宝,我被那个车溅了一身泥水。“她像撒娇,等着我跟她一起骂那个车,又等着我亲昵的安慰。
她提裙摆转圈,好似再说,虽然是泥水,但也是蓝宝漂漂亮亮的春和呢!
抬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呵!蓝宝,你都做了什么?
生气地低下头,压低帽子,往站外走去。
没走几步,被叫住,我停下来,不敢回头。
那个声音极其可怕,可怕到我再也不想想起来。
他说:“还躲吗?”
我痛定思痛,用尽力气回头:“李沐泽!”
他右腿打着石膏,委曲腿,单靠一条腿站着,旁边是他拖着我那个破破烂烂地行李箱,再不远处,是他堆积着的行李。
我,抽动嘴角。
冲过去,抱着我的行李,哭哭啼啼起来。
“春和,我软软的春和,我差点就弄丢你了。”
他回身走向自己的行李,拿着自己的行李一瘸一拐上了自家的车。
李沐泽,阔少爷。
他坐着车,似乎有意不管我,我委屈巴巴的抬头,眼泪吧嗒掉落。
“你不是跟着我来的吗?”
“你猜?”他饶有兴趣地嘴角勾起。
他的癖好,喜欢欺负人。
“既然不是追我来的,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这样很开心对吧。”我没看他的表情。
我点头:“很开心。”
他沉默一会,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就抱着我的行李跌跌撞撞走了。
走了,许久,数不清的时间,突然他高喊一声。
“我错了。“
我一顿,错就错了,谁记得你以前干过什么?
我又顿感不妙,从行李箱抽出电脑,疯狂地向前面跑。
果不其然,李沐泽的一贯作风,他坐在车上,打开车门,抱着臂淡定地看我跑。
真他妈的烦!
好丢人!
不跑了,蹲在地上呜咽一声。
无人哄。
他冷冷看着,好像在看我耍疯。
算了,不跑了,我抱着电脑起身,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还乖乖地说了声:“麻烦司机师傅,把我那件破破烂烂的行李也捡起来。“
李沐泽拿起袖子,擦了擦我的眼角:“还躲吗?“
我不说话,躲在角落。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春和告诉李沐泽:“蓝宝不会回头的,她伤透了心,不会回头的。“
她又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都有未婚妻了,找她做什么。“
我站在旁边附和:“对找她做什么?‘
她俩齐刷刷看向我:“你怎么在这?”
“他们又异口同声:”你不是去丽江了嘛?“
对的,我来丽江了,对的,李沐泽就在我的旁边。
我惊吓出声,睁开眼睛。
车里没开灯,司机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身旁的李沐泽拄着脸颊,看着窗外。
窗外豆大的雨滴。
打在车窗上,油花的玻璃,顺势流下逶迤的雨水。
“到哪里?“
他沉沉嘶哑着开口:“我的地。“
“有伞嘛?我去找个酒店。“
他又说:“你躲什么?“
我愣愣的,到底他为什么总说这句话。
我眨巴着眼睛,很难地开口,参杂着冷笑:“我有什么好躲?“
他突然压身过来:“那跟着我?“
我后退,双手推着他:“跟着你?我拿什么身份跟着你?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一双盛满春水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我渐渐收敛了脾气,他认真了。
我抽身离开,从他的手臂空隙溜走。
“我小小年纪,总不能当你个外室吧,别的外室还挑一挑条件,你一个被我挑剩不过格的二手货,到底谁给你的底气说出这恬不知耻的话?”
他反身捂住我的嘴巴,眼睛警告我。
“蓝宝,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咬烂你的嘴。”
我摊手,举手投降,保命重要。
又是沉默好久。
我小心开口:“李沐泽,我困了,实在不行,你在我把拉回车站吧,我觉得我这趟丽江来的实在是太难过了,实在不行回去了。”
他打电话。
不一会司机上来,我眼瞅着,车子向车站行驶。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我气极了,紧紧抱着电脑:“春和啊,春和,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呢?”
车站到了,他打开车门,看着我:“示意我下车。”
车外豆大的雨。
我下车,自己打车离开,这般想着。
转身下车,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我。
他哪里来的底气得意,瞬间,我发现,手机不见了。
转而,他打开我的手机,挑挑拣拣,冷笑:“余额,六万。”
“转给我五万,你就剩一万了,你乞讨嘛?”
气极了,委屈,如果不是他,春和不会和自己掰。
“李沐泽,你哪里的脸说这么话,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这么取笑我和春和,唯独你不可以,春和的奶奶最惦记你,每年过年回家,她总往行李塞你爱吃的腊肉。”
李沐泽关掉手机:“所以,我用五万买你一次见面怎么不合理?”
“谁花五万见你一面,蓝宝,你要知道,世上只有我拿你当宝贝。”
我更委屈了,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衣着。
我纹丝不动。
“所以,你还躲嘛?”
“我不躲,因为,我丢掉的东西,我不会再看他一眼。”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赌气,上了车,又乖乖地说:“司机师傅,麻烦开一下空调。”
“请开到最大。”
我暖暖的,李沐泽一头大汗。
他坐立难安,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燥红的脸颊。
我这番好受一番。
一路上,他的手机总是滴滴个不停,一连好几个电话。
“李沐泽,电话吵得我头疼。你接一下。“
他接起来,不耐烦的语气:“别打了,她头疼。”
真你……
“都不避讳了嘛?我的清白这么不值钱嘛?”
我实在不解。
“房子给你你都不要,我还指望你能值多少钱嘛?”
他冷冰冰的。
我鸦雀无声,他确实给我房子,但是我确实也没要,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票子还是最实在的。
“我不喜欢。”
他沉默…….
好久,他突然开口:“我也不值钱了对吧。“
我愣了下,他确实在我这不值钱了,依照他的秉性,他大概一气之下就把我仍在半路了。
我郑重的点头:“嗯,不值钱了。“
又是沉默,我期待着,期待着脱离魔抓。
他纹丝不动,静静看着窗外。
我扭过头看他清晰的脸颊和下颌线,好像,不一样了。
我呆呆地看着,好像看到了那个暖暖的午后,他插队买咖啡…….
我不经意看了车窗一眼,车玻璃上映照着他的双眸,盛满春水的双眸。
我们刹那的对视,他极速逃避,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是黯淡,低头,用帽子盖住了脸。
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我挨在角落,许久。
他轻轻开口:“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贴着耳朵的话,好像很清楚,又好像不那么清晰。
我分不清是梦还是淋雨发热,没有睁开眼。
时间随着梦逝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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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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