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冯羽动作向来挺快,我刚玩了比丘几个回合,他就收拾好东西,出来制止我虐猫了。

比丘呜呜地往他怀里跳,我薅下来一把猫毛,心里大骂不孝女。冯羽乐了,抱着猫在我面前晃悠了没几下,我俩手机同时响了。

赵军在群里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俩都背后一凉,仿佛感受到多年前被班主任催缴作业的恐惧。

他是好学生,尽管不情不愿,还是老老实实放下比丘,回房间去埋头苦想。进去了至少得有十来分钟,手机里才收到他发出来的一张图。

“蒋青,没想到你会留下我的东西,其中一些对我很有意义,我一度以为它们不见了。今天看到,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谢谢你,还保留了我过去的一部分。”

其实那些东西,也不光对他一个人有意义。

里面不少衣物、配饰,都是我们一起挑选的,边角都被磨掉了一点儿的那对袖扣,是大学里,我用演戏的第一笔片酬,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没带走它们,这件事情好像比分手对我的打击更大,好像我们曾经的好,炙热的爱,都已经被他抛弃了。那些所有快乐的瞬间,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心中破碎的某些部分好像在看到他这句话时,终于开始慢慢融化。

然后我写,“冯羽,比丘很喜欢你,你不在的时候,她情绪没这么高涨,希望你多陪陪她。”

隔了一会儿,赵军安特我的名字,连发三个鼓掌的表情。

冯羽不乐意了,说我,“蒋青你写的啥玩意儿?”

完了又问赵军,“他都没感谢我,军哥你鼓什么掌啊?”

赵军私聊我,“你上学那会儿见过这两种学生吧”

我不明所以。

他继续发,“一种呢,干事儿特积极,但就是脑子不够使,但凡不直给,就没法儿明白老师意思;另一种,比较委婉,老师问啥都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这两种学生,实际上都没什么大问题,只要用对了教育方法,就都能考高分。对付前一种,得把话说白说透说亮咯,后一种呢,给他几道题一做就清楚了。”

这话看似弯弯绕绕,实则非常直白,但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只先沉默着。

他又发,“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桂先生要钦点你演他了。”

“你确实和他很像。”

赵军和我接触次数不多,今晚突然发这些,我大概能猜出他是想牵线搭桥,让我和冯羽找一个更合适的方式沟通。

我心内默默叹气,谁都不能忽视问题的存在,之所以我和他破裂、分手,不是因为我们看不到问题,也不是我们不想去解决,而是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我回他:“赵导,我们都还是学生。”

周六我就一场戏,时间不长,一切弄好之后差不多四点。和另外那些明星剧团不一样,我们剧团基本没有粉丝扎堆儿等人的现象,大家也乐得清闲。

按惯例,演完之后,我们四个搭子都要聚在一起吃个饭。这次本来也不例外,但万万没想到,刚卸完妆,俊姐就来了。她点了我一下,叫我到院儿里去。

这是我请假之后第一次见她,说实话,心里还有点儿怵。

她手交叉抱在胸前,“今天演得还行。”

我讷讷点头。

“春景飞白弄多少了?”

我老实交代,“冯羽请了赵军导演指导,我俩……还没过。”

其实这话说起来也有点有失水准,我俩现在算下来也一个屋檐下住了两个晚上,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竟然连本都没过过一次。

果然,俊姐嘴一撇,“那你俩这情况请赵军也没用呐,估计得请天王老子才行吧。”

俊姐全名李俊丽,和我大学时那老好人社长焦小雯,一个宿舍。二位姐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慢慢吞吞,要上课那会儿,总能看见俊姐在前面拖着小雯姐,边走边骂。奇怪的是,就这么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关系竟然好到让人怀疑她们的性取向。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雯姐引荐我进剧团之后,俊姐也对我格外关照。总说剧团喜欢欺负新人,在我这就压根没受过。

不过俊姐这个脾气……

越是关心的人,说话就越难听。当年怎么骂小雯姐,现在就怎么骂我。

我背后一凉,恨不得鸡啄米一样点头,“回去马上和他过本子,没过完绝对不睡。”

“回去?”俊姐眉头一皱,表情宛如福尔摩斯再世,“你和冯羽又住一起了?”

得,又说漏嘴了。

她和小雯姐都把我当亲弟弟,我和冯羽分手之后,状态不太好,有一次升降台没注意,就从上面摔了下来,手撞到底下架子上,左手小臂粉碎性骨折,做手术打钢钉,足足折腾了半年。

升降台效果是俊姐敲定的,我出事之后,她格外自责。不知道在小雯姐面前说了啥,两个人有事没事儿就来我病房晃悠,每次都带点东西,外加一通‘没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感悟。

也不怪她现在听到我这些糟心事儿就皱眉头,估计当时真给她吓坏了。

“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也就这段时间,演完春景飞白他就走。”

她眼睛跟X线一样扫我,半天才说:“焦小雯听说你要演春景飞白,馋得很。”

原来是这事儿,我松了口气。

春景飞白写出来之后,我和冯羽就跟小孩儿刚拿到新玩具一样,兴奋得不得了,忍不住就马上在排练室里试了一小段儿,好巧不巧,被小雯姐看到。

她动作慢,可眼睛毒,饶是我俩演技不成熟,也知道本子不错。于是借着我这个桥,一周三顿小烧烤,猛攻冯羽,终于成了春景飞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读者。

然后红着眼睛和冯羽说,她想演岑先生的姐姐,岑兰。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小雯姐也是个长情的人。

只不过物是人非,以前我可能还能和冯羽打打感情牌,左右他挑人,现在嘛……

俊姐也知道我的难处,又说:“她打算请冯羽吃个饭,看看能不能卖点人情。”

“好,那我去约他——”

“不用,他俩正外头说着呢。”

我一头雾水。

“得,我还以为他和你说过要来接你呢。”

俊姐往停车场一指,“焦小雯过来找我,正碰上冯羽在那儿停车,估计两人现在已经聊了有十多分钟了吧。”

“啊?”

“啊什么啊,”俊姐一脸嫌弃,“收拾东西,准备去宰焦小雯一顿。”

于是事情急转直下,我不仅没能和我三个搭子好好吃饭,还莫名其妙坐上了小雯姐的兰博基尼。

冯羽老早就说过我这人运气不错,随便加入一个社团,就能攀上富二代老好人美女社长。我用脚趾头听都知道他在呷醋,摸摸抱抱好一阵,就差给他一个公主抱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小雯姐确实可以算我的贵人。

虽然穿衣打扮看不出来,但她的确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家里真的有矿。

我第一次惊觉这点,是上报社团联合演出名单当天,副社长拿着一堆经典剧作的名单在那边发愁。社团经费招新时就花的差不多了,喜欢的剧大多都得花钱置办行头,钱从哪来,成了个大问题。

小雯姐纤细的手指从副社长手里接过仿佛有千斤重的备选名单,温柔地问他怎么了。我们副社毫无主心骨,她一问,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而后只见小雯姐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潇洒地把名单递回副社。

继而温柔一笑:“没事儿,想报什么都可以,经费不够的话,我补上就好了。”

冯羽以前总闹我,压着我一通盘问,是不是他没出现,我就去傍小雯姐这富二代了。我每次都故意逗他,“小雯姐不仅是富二代,脾气又好又温柔,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该把你踹了,去追她才行。”

这人不经逗,特别长一段时间都对小雯姐抱着敌意,后来她找了对象,这关系才慢慢好了一点。

不过要认真说起来,小雯姐除了买东西毫无节制之外,倒真没别的富二代那些个坏脾气。毕业之后,投资了我们和另外几个小剧团,明明可以无忧无虑当老板,却还是继续读硕、读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专心钻研戏剧。

就是俊姐最近说她压力太大,然后买了辆兰博基尼……

小雯姐请客的地方都不会差,更别说这次她还想从冯羽手上拿个角色,一上路就奔着五星级的海鲜餐厅去。

冯羽喜欢吃海鲜,我多年前顶不住诱惑出卖给小雯姐,现在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四人一坐定,俊姐就直接把菜单前半本上的菜逐一点下。我见识短浅,立马倒吸一口凉气。

她拿着菜单挡在面前,和我说悄悄话,“焦小雯卖你求荣,不替你出这口气我都不甘心。”

小雯姐财大气粗,等俊姐念完版本菜谱,主动抢了菜单递给冯羽,“这家餐厅很新鲜,随便点。”

冯羽接是接了,也没点的意思,张嘴就和小雯姐探讨起了表演流派。小雯姐博士课题就是这个,一听,两眼放光,根本停不下来。

我和俊姐听他们聊得火热,相对一眼,埋头苦吃。

没有社会经验害死人,我和俊姐吃了七八道菜了,冯羽这家伙还跟小雯姐扯表演流派后面的艺术价值。后者浑然不觉,看表情,可能还以为自己离心仪的角色又近了一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搭了一句茬,“小雯姐,你是不是好久没上台了?”

“在学校里上台,肯定比不过你们,”她好像终于回神了,转口就说,“要不是春景飞白太好了,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拜托你们。”

事情走上正轨,我继续扒螃蟹,不过总感觉边上冯羽好像暗中瞪了我几眼。

他避无可避,回道:“小雯姐,你这话就客气了。”

“你也知道,我大学就可着劲儿想演岑兰,之前也和你们排过一段儿,后来种种原因吧,搁浅了,我也真觉着可惜。但现在既然要重启剧本,我还是想要参与进来。”

“这段时间我还老梦到岑兰,这感觉就像是,她早就存在我身体里了,沉睡了几年就为了等到现在,能够轰轰烈烈地在舞台上活一回。”

“冯羽,我演岑兰,行吗?”

小雯姐这一通下来,冯羽笑都没了。他最架不住这种,感情直给,还不给人气口。以前小雯姐也是这么弄他,连着弄了三顿夜宵,回回在他面前背诵小作文,可把他折腾坏了。

不过就一秒,他又缓过来了,看来这几年还是功力见长。

他举起酒,“小雯姐,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儿,要我不小心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杯酒我先干了,就当给你赔罪!”

说完,一仰脖子,一杯白的就干净了。

小雯姐马上就难过起来,她好赖还是听得懂冯羽话里的拒绝,当下也抹不开脸再说什么,勉强笑了笑,又把服务员叫进来加了几个菜。

俊姐见不得小雯姐难受,眉头一拧就要骂人,没成想服务员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凳子,直把她撞得歪了下去。

我就在她旁边,生怕她摔了,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拉她。她也下意识地给我拽住了,一用劲儿,差点把我也给拽歪了。幸好我坐得还算稳,服务员还没上手,我就给人拽起来了。

也就是她坐稳了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完了,她拽的是我左手,骨折过的那一只。

粉碎性骨折比普通骨折严重的问题就在于,预后不好。过了个十年八年,可能断的那块都不能承重或是承受强度大点儿的撞击。

今天这一拽,我手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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