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京中街上热闹极了,廖青玉无心其中,却听了几耳朵,不过是坊间闲话,入不得心里去,只当听一听。
紫金阁依旧偏僻,她跟着沈望舒上去后,瞧着他推开了门,里面稀疏的坐了几个人,入眼便是礼部尚书郭淮恩,以及那日见到的中书侍郎张伦白,另她没想到的是,几人竟然光明正大的敞开门在紫金阁。
宫中虽不太管束官员的行径,但是这样惹眼的行为道是不妥,万一被有心人记下了,日后参一笔,有口难言。
廖青玉问过安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几人闲谈了几句,无非是那位大臣又如何如何行事,惹得陛下不快,沈望舒听过后只笑了笑。
郭淮恩自廖青玉进来后便一直看着两人,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廖青玉倒不在意,只听着今夜倒像是真的只是闲话。
几人瞧着时辰差不多,郭淮恩提道:“殿下既然承了此事,我礼部自然是要极力帮的,只是参加春闱的那匹学子中有好几人确实可疑,殿下不如多留心些,若是殿下有用的到的地方,可开口跟我提一提。”
沈望舒看着他点了点头:“多谢尚书。”
彻底入夜后,廖青玉自觉的有些冷,便悄悄和青棠离开了雅间,她皱着眉头朝着走廊四周看了看,有些不对劲,但想着沈望舒既然在这里敢光正大光明的与几位朝中大臣说话,想来定是备了万全之策,应当不会有问题,自己应该放宽心。
她沿着来时的路,在马车上取了披风,入夜后街上行人少了很多,但却依旧喧闹,甚至是说话的人少了,听的也更真切些。
她抱着衣服,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有几人从紫金阁里出来,廖青玉连忙转过身子,背着几人,直到他们走远后,廖青玉才回过身。
青棠顺着紫金阁外的柱子,踩着坑洼处小心爬了上去,站在高处看着,挥挥手示意廖青玉。
廖青玉抬头看向屋顶的黑影,落了心又返回了雅间,她将手中另一个披风搁在沈望舒的身侧,自己坐了回去。
坐在暗处的张伦白,忽的开口说道:“廖家的?”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郭淮恩,直到郭淮恩点了点头,张伦白才变了神色,只不过藏在暗处,廖青玉有些看不清。
廖青玉不解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识的张伦白不过是以前他常来府中,不过那时也只是一个六品官,在京中任些闲职,父亲到觉得此人不错,就这样放任下去,怕是前途无卜,才举荐了上去,果然不出廖兰逸所料,张伦白已经做到了中山侍郎的位子。
沈望舒嗯了一声:“她的父亲是廖兰逸。”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看着面熟。”
廖青玉有些奇怪,瑜王成婚,难不成一个中书侍郎不知?
心中疑惑,张伦白立即说道。
“我上个月才回京,去了岭南,回来时只知殿下已经成婚了,没想到,没想到。”张伦白连连摇头。
岭南山高路远,消息没个几日也传不到,更何况路上遇到些什么事,信收不到也不足为奇,更别提京中无关他的消息了,也没人会有那个闲工夫写信告诉他。
“张大人这次去了三月有余,离京时京中刚下雪,怕是路上不好走,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要紧事吧?”郭淮恩问道。
张伦白摇摇头:“总是陛下的心头大患,这诏令一日落不到实处,岭南一日便不得安宁,四夷得不到安抚,总归是要闹出些事情来的。”
“张大人幸苦了。”沈望舒举杯道。
几人又接连饮了几杯。
“岭南那处山高水远,我待了三个月不过尔尔。”
郭淮恩举杯说道:“过几日孤月来使,莫不是有什么大动作,前年来的时候可是狮子大开口,要求边民互通商贸,虽对我们有利,但却有这天大的坏处,边境本就防卫不利,若是他们有异心,我朝一时也难以解决啊,唉!”
张伦白摇摇头:“怕什么,我朝兵力强盛,他一小国,依赖着水源商贸过活,我记得离他们最近的水源就在我朝边境。”
“不过,我听闻这次可是鸿胪寺卿秦槐闻操办,淮王的人,陛下也能放心?”张伦白问道。
沈望舒看了一眼窗户,解释道:“怕是大患。”
廖青玉有些恹恹,她拿着筷子摆动着桌上的菜,捡了几口,又听着,只觉得外面有些过于安静了,那会儿还能听到下面人来人往的喧闹,若是人再少,也不会连个声音都没有。
她心里有些不安,看来一眼相谈正欢的几人,廖青玉借口出去,推开门朝着外面走了。
沈望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青玉一直朝着走廊尽头的窗边走去,她轻轻推开木窗,不知是此处有些背,还是疏忽,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廖青玉抬手在木窗上敲了敲,屋顶上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过来,廖青玉见四下无人,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青棠顺势翻了进来。
“怎么样了?”廖青玉面上冷静,问道。
青棠呼出好几口气:“外面来了许多人,瞧着都带着家伙,我趴在屋顶上都险些被发现,要不我们先走吧。”
廖青玉心中刚有准备,果然如她所猜,她看了一眼窗外,又朝着那处雅间看了看,摇了摇头:“不行,若是这样,不说别的,若是伯父出了事怎么办?外面那些人定然知道几人的身份,他们现下都敢围了紫金阁,怕是不害怕闹出几条人命。”
廖青玉让青棠跟在后面,两人一齐顺着木阶走了下去,她松了一口气:“你看下面这么多人,且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先别担心。”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屋外那些人,里面的这些人只知道饮酒作乐,怕是待会儿没了命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身侧有楼中的婢女从廖青玉身侧经过,手里端着几个酒壶,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样式形状都如刚才沈望舒手里的酒壶一样,廖青玉皱起眉头:“楼中物件样式都是这样的?”
“贵人不知,紫金阁都是一间一陈设,物有不同,才合得上来这里人得身份。”
婢女说完后,转身就走了,那几个酒壶看来就是刚从沈望舒那处拿出来的。
青棠拽着廖青玉的袖口,面上有些着急:“她很奇怪,这种地方买的婢女定然都是只会一些细活,你瞧她身材比其他人丰腴许多,也更加健硕,那个酒壶姑娘你也试过,很重,她一个人都能将那些酒壶端着,这人很可疑。”
廖青玉闻言直直看向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心下一惊,不等青棠,转身就朝着楼上跑去。
没走几步,外面的门纷纷被推开,廖青玉看向他们,脚步一停,又转身朝着楼上跑去,既然是南衙禁军的人来了,再急也于事无补,她正好乘着空隙看一眼里面的人是否安好。
这一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紫金阁的人,只见一位衣着鲜亮的白胡子老头不疾不徐的走上前:“万将军,深夜来此可是何事,我这阁中近日安稳极了,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从一群黑压压的人中,慢慢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手腕衣袖处束着银袖箍。
紫金阁中自然有不少人位高权重,甚至是某位官员家的公子,带着酒意道:“你一个破看门的不去好好看门,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这人说的狂妄,丝毫不给万奚守面子,一旁的人连连将那位公子往后拉了拉,似乎有些怕他:“万将军别听他胡说,秦公子喝多了喝多了,将军勿怪。”
“走走走,快走。”说话的人脸上讪笑,连连架着醉酒的人艰难的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楼下的人一起挤了出去,黑乎乎一片,念着人多,有不怕死的小声嚷嚷着:“深更半夜的,这煞神来这里做什么,小爷的兴致都没有了。”
青棠一路小跑跟着廖青玉,小声说道:“围了紫金阁的原来是这些人,刚才天黑看不清楚,可监门卫的人此时来做什么?”
廖青玉推开门,刚才出去的婢女以及早早等在外面的监门卫,一切一切原来是早有准备,她抬起头,雅间里的人早已不见,里面只剩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廖青玉一顿。
她转身带着青棠就往窗户处走,不知怎得,廖青玉觉得他们是冲着沈望舒来的。
廖青玉探出半个身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刚起身,走廊外就有监门卫的声音:“奉命追查刺客,无关人等速速避让,里间的人都出来。”
她顾不得其他,于是迈出了半只脚踩在窗台上,正准备往前探出去,却被青棠一把拉住:“外面若是有人守株待兔怎么办?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廖青玉不多做解释,一把拉着青棠跳了下去。
夜风吹着两人的发丝,衣裙翻滚,两人重重地落在地上,廖青玉拉着青棠连忙起身,躲到了紫金阁一旁的暗巷里。
阁楼上的屋子里,万奚守带着一干人等,刚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只剩残羹冷饭,他眉眼锋利,眼眸漆黑,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以及那半片脚印,抬手说道:“不用追了,点到为止。”
廖青玉气喘吁吁的扶着墙,伸手将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来不急等:“还好不高,快走。”
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心刚落稳。
廖青玉被藏在夜色里的人一把捂住了口鼻,手腕也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廖青玉一惊,踩了身后人一脚,忙要挣脱。
那人忍着痛,略带着酒气:“别喊。”
廖青玉的身子瞬间松懈了下来,转过头看向青棠,只见青棠也被侍卫捂住口鼻,她摇了摇头,脸上的手被松开,廖青玉气哄哄的转过身:“你怎么不等我?”
沈望舒一哽,他有些愧疚的说道:“你那么聪明,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况且你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廖青玉探头朝着沈望舒身后看过去:“伯父呢?”
沈望舒示意侍卫带着两人快走,他回道:“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不等一会儿,怕是早就回去了。”
廖青玉听完后,呼出一口气,没再说话。
几人在巷子里饶了绕,出口处就有马车等着,沈望舒上了马车后,转身想要拉着廖青玉的手腕,却被躲了过去。
马车中央的木桌上燃着蜡烛,廖青玉一时不想说话,沈望舒看着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郭尚书今日为的就是引出这些人,你别在意。”
廖青玉听到后忍不住道:“原来你们早有联系,亏我还为着你的事,想尽了办法。”
“张大人是,但郭尚书不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打算。”
沈望舒盯着廖青玉的眼睛。
马车晃了晃,沈望舒忽地一只手扶在木桌上,撞翻了蜡烛,马车里瞬间暗了起来。
廖青玉听到动静抬起头,伸出手扶着他,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沈望舒似乎拿过那个酒壶。
那人吐出一口血后,重重地倒在廖青玉身上,她看着怀里的人,连忙掀开帘子:“快回府,另一行人去找大夫,快去。”
“是王妃。”
廖青玉扶着沈望舒的头,手边热热的,她摸黑低头看去,只见沈望舒口角不断溢出血迹,她另一只手掏出帕子,替他仔细擦拭着。
嘴里不停大声催促:“快些快些。”
马车一路颠簸,行至王府门前时,宋管家早就接到了消息,带着人等着。
马车还未停稳,府中侍卫便想要掀开帘子将人抬下去,廖青玉死死按住:“去,将马车驶到隐蔽处。”
宋见山到底是一直跟着沈望舒,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好好,快些,快帮忙。”
“小心。”廖青玉扶着沈望舒的肩膀,将人安置稳当后,扶着车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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