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直到角门处,廖青玉才松开了手,她不知,在黑暗处,沈望舒早就睁开眼睛一直望着她,只是胸口疼痛,有些难受苦闷。

侍卫七手八脚的将沈望舒抬下去,廖青玉连忙跟着几人,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冷的她一激灵,胸口往下处,湿热的血透过衣裙渗了进去,她伸手捏了捏,有些后怕。

当时她只顾着生气,全然忘了那一壶有问题的酒。

大夫被催着往主屋里面跑,院子里一点一点燃起了灯,婢女小厮纷纷候在外面,廖青玉回过神,抬步朝着里面走,宋见山看见她后,皱着眉头道:“王妃不如回去换了衣裳,殿下定然无事,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就是有些怕。”她有些愧疚,低着头道。

宋见山见她不去,便引着她站在外间,隔着屏风看着。

侍卫找了好几位大夫,此时全都围在里面,婢女从里间端出来好几盆血水,有的还暗暗发黑。

廖青玉咬了咬嘴唇,走了进去。

大夫最后扎了一针,沈望舒又吐出一口黑血,染了半边脸,衬的他的脸色愈加苍白。

廖青玉一直等着,直到沈望舒慢慢睁开眼睛,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大夫命人熬好的汤药也被端了进来,廖青玉接过去一勺一勺吹着,大夫在一旁嘱咐道:“殿下身子本就虚弱,幸好那毒药不致命,如今气血空亏,合该好好修养,切莫劳心。”

“我记下了。”廖青玉心中复杂,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又让沈望舒受了伤。

血腥味一阵一阵传到沈望舒的鼻尖里,他睁着眼睛,唇边被一勺一勺喂着药,沈望舒微微侧了侧头,苦涩的药汁顺着耳后流了下去。

廖青玉顾着吹药,袖口被人拉了拉,她低头看见沈望舒的手指着她的衣服一动不动。

“无妨,待会儿换。”廖青玉解释道。

沈望舒摇摇头,艰难的开口说道:“我闻不惯。”

他闻不惯?

廖青玉一哽,正要喂药的手一顿,皱眉看着他:“殿下忍忍吧。”

沈望舒苍白的唇角一动,眼里多了些触动:“你这样的人,刚才竟也会愧疚?不过,做人难免有所疏漏,今晚的事情与你无关,咳......咳,你我都不知他们竟然胆大妄为至此,不要沮丧。”

廖青玉端着药碗一动不动,与之不同的嫣红的嘴张了张,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盯着沈望舒的脸,伸手将最后一勺药喂了进去。

沈望舒一直说着:“不要声张,这件事,我们总是知道了都有什么人参与。”

她没有回答,替沈望舒将脸擦干净后,塞好被子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走了。

沈望舒与她想的背道而驰,廖青玉没答应也没有拒绝,门口的宋见山一直朝着里面看着,瞧见廖青玉出来后,他开口叫道:“王妃,怎么样了。”

廖青玉脚步一停:“殿下无事了,你找人好好照看着,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又想到沈望舒说的那句话,眉头皱了皱。

宋见山没有发觉廖青玉的不对劲,找了几个得力的小厮照看着。

瑜王遇刺的事情还是被传到了京中朝野之上,加之早朝时无人,朝臣便也算落实了这件事,皇帝知晓后,重重地将手边地地东西摔倒大殿上:“查,给我狠狠的查,这么多年竟然有人动了刺杀皇子的心思,此事就交由大理寺查办。”

京中大理寺卿的位置一直空着,陛下提及此,应当该有个人补上了,但朝中却无一人敢提及此事。

大理寺少卿宗盛接了旨意。

郭淮恩瞧着无人说话后,冷声提道:“昨夜事发突然,臣与殿下那时正在一起,回到府中后,才得知昨夜南衙禁军监门卫万奚守万将军带着一伙人查封了紫金阁,万将军深夜守职,实乃尽忠,不过老臣有一疑问,万将军怎知紫金阁中会有对殿下不利的刺客?”

皇帝眼里起疑:“还有此事?”

万奚守拱手道:“昨夜臣的确是查封了紫金阁,至于这刺客,臣一时疏忽没有抓到,是臣的过错,郭尚书此言可是怀疑我早就知道紫金阁中有刺客?我那时不过是巡查至此,若是有疑,陛下可仔细问过昨夜同我共事的守卫。”

张伦白瞧情势不对,眼中示意郭淮恩,他开口道:“郭尚书也是心切,毕竟,他的侄女可嫁进了王府,万将军切莫理会。”

皇帝闻言挥了挥手,大殿中央的几人退了回去,似是想起了什么:“带着我的口谕,调派几名御医去瑜王府上看看。”

一旁候着的小太监领了旨意,躬身退了出去。

太子耳听着几人,面上倒也磊落,他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淮王,似有明白的悄声说道:"大哥昨夜可还尽兴,我听闻澄花院里又少了两名妓子,大哥还是该注意注意身体,也别惹得兄嫂生气,毕竟得罪了刘家可不好说。"

淮王长的一副魁梧样子,身姿高大,虽是个武夫倒也收拾的妥当:“太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到时候别惹祸上身,马失前蹄,悔之晚矣啊。”

奈何太子并不在意,只笑道:“大哥近日看了不少书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皇帝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宽和的人物,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勾着头说话,也明白了几分。

宫中的太医到府上的时候,廖青玉正端着刚熬好的汤药,一勺一勺仔细吹着。

沈望舒今日看起来好了许多,斜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倒有些柔弱,惹人怜惜,他随手翻着几页信纸,眼里神色未明,廖青玉隐约看了几眼。

男子嗓音虚弱,躲过廖青玉的勺子:“你动作倒是快,怕是朝中都已经知晓了。”

廖青玉只嗯了一声,不在乎的又喂着汤药。

脚边的暖炉烧的正旺,窗外透进来几缕晨光,洒在两人身上,廖青玉喂完后将碗放到一旁,又用铁签拨弄着暖炉中的细炭。

沈望舒看着廖青玉的动作,将手中的纸递给她:“一同烧了吧。”

廖青玉接过去,看了一眼沈望舒:“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

廖青玉没有说话,一张一张仔细烧着。

很快屋子里多了些呛人的气味,廖青玉连忙用手扇着,沈望舒看着她的模样,适时开口道:“我在乎的只是你廖青玉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我既然成婚,自然要坦诚相待,我虽愿意明哲保身,但你却不愿意,那我想的自然也就做不成,廖青玉,你在想什么?”

廖青玉心中有几分触动,但也就一下,她拿着铁签将快要燃尽的纸压在炭火下面,想了好一会儿:“我想的与殿下想的也许不同,但我不会连累你,殿下放心。”

沈望舒咳嗽了几声,微微起身一把拉住了廖青玉的手腕,自觉有些不对,却只能放开:“你想的,不过是你父亲的事情,你要办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将我推到前面去,推到明眼处,都会牵连我。”

廖青玉抬头看着他,心中刺痛,廖青玉明白,沈望舒说的是对的,但她能做的,只不过在事成之后将他在这件事中摘出去。

沈望舒看着她不愿说,又紧紧握着廖青玉的手腕,见她没有挣开,似是赌气般握的更紧了些。

廖青玉面上不显,手腕被紧紧握着,却不疼。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门外,宋见山敲了敲门:“殿下,王妃,宫中的御医来了。”

廖青玉咬咬牙,甩开了他,不顾身后人的神色起身去开门。

门外候着两名御医,廖青玉恢复平静,柔声道:“既是医官大人,进来吧,王爷刚用完汤药。”

御医正色,目不侧视,跟着廖青玉走了进去,沈望舒早就躺在了卧榻上,宋见山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对。

他暗里打量着,廖青玉将刚才的事藏在心里,现下只看着御医给沈望舒施针,细长的手指上被扎了好几针,指尖被刺过之后,流出些鲜红的血。

“王爷已经无事,不过就是之前的老毛病,我闻过刚才的药碗,方子不错,我就不给殿下添什么东西,以免过盛,这几日只需静养,按时服药,过几日便会将余毒排清。”

另一位太医诊看过后,也是大差不差的说辞,廖青玉给两人给了赏钱,宋见山想要问问,但碍着太医还在,只好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又找了侍卫将两人送回了宫中。

左右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现下屋子里只余两人,沈望舒看着廖青玉脸上的笑意,有些说不上的苦闷:“你真的不明白吗?”

廖青玉忽的笑道:“殿下的身子不好,我日后都会亲自来照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廖青玉却不愿意回答,也许是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

见廖青玉说的决绝,沈望舒闭了闭眼睛,转过头:“你回去吧,我累了。”

“殿下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青棠从外面回来后,一直候在院子里,她看着廖青玉关上了房门,脸色有些不对,连忙追了上去:“你怎么了?”

廖青玉摇摇头:“没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紫金阁昨夜就已经被查封了,但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刚贴好的封条现下都被拆了。”

廖青玉心里觉得奇怪,难不成这事已经有了眉目,大理寺查案必要问个前因后果,虚实真假,且事关皇子遇刺,怎可如此草率。

青棠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听外面的人说:“宫外刚斩了一个人,此时估摸着才将血擦干净。”

廖青玉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毕竟再无权也是皇子,难不成如此狠心。

她心中或多或少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回了卧房,犹豫之间提笔写了信。

“送到尚书府上,别让人瞧见。”

青棠将信踹到怀里,转身走了,廖青玉心中淤塞,起身朝着沈望舒的屋子看过去。都说皇家薄情,但沈家,薄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昨夜万奚守既然来了,说不定此事与太子有关系,毕竟蛇鼠一窝,心未免毒了些。

夜里,廖青玉命膳房熬了鱼片粥,配上了应季的菜,又让人捉了只嫩鸡,府中的厨子手艺好,用熬好得骨汤加了点盐熬了熬,特意做的清淡软烂,倒也可口。

廖青玉带着小厮将碗筷摆到沈望舒的卧榻边上,正打算亲自喂他,奈何沈望舒不愿意,穿着寝衣坐在廖青玉对面。

廖青玉心知肚明的看了他一眼,替他盛了一碗鱼片粥,里面飘着几根嫩绿的菜叶,她吹了吹,膳房竟私自放了鱼丸,想着也是好心,廖青玉便没理会。

她将碗筷放到沈望舒面前:“吃吧,味道不错。”

又拿了玉碟,用筷子撕下来一只鸡腿,放到他跟前:“多吃点,好好补补。”

廖青玉虽同情他,但两人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也说不了许多话。

“嗯。”

沈望舒低头斯文的喝完了那碗粥,廖青玉暗中看着,只见他却不碰其他的,以为是他有所顾忌:“大夫说了,你可以多吃点,没事的。”

沈望舒摇摇头,语气有些冷意:“没胃口,你吃了吧。”

廖青玉闻言皱起眉头,试探道:“你已经知道了?”

“心中早有所准备。”

“那你这又是为什么?”

廖青玉看着他,沈望舒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看,有些瘆人,她连忙转头避开。

“刺杀是淮王谋划的,万奚守是太子的人,不难猜。”

廖青玉低头舀着粥,将上面完整的鱼片,捣了个细碎。

与她想的,别无二至。

纵使太后再有心计,但也不能时时把控着淮王,昨夜实属淮王冲动了,但太子又是怎么知道并提前部署安排的,她疑惑的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看着廖青玉有求于他,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你不在朝中自然不知,付嘉兴是鸿胪寺卿秦槐闻引荐到京中的,也给他谋了一份鸿胪寺主事的差事,说是个闲差但也有一定的作用,你自然更不知道,付嘉兴在郡县时早已与太子有所牵扯,不过那时他并不站在太子一队,入京后才发现自己被秦槐闻哄骗后一气之下找到了太子,将淮王要刺杀的事情散播了出去。”

廖青玉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看来朝中没有自己的人,总归是差些。

她喝了一口凉透的粥,斟酌道:“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督办,已经有了结果。”

“什么?”

“万将军抓了昨夜那个投毒的婢女,陛下下旨斩了后便将此事了结。”

沈望舒的手一顿,却又继续吃着饭,面上满是不在乎。

廖青玉看着他的模样,若是仔细想一想,倒与她现下的处境大差不差,总归是父母早逝,有父却似无父。

她有些气愤道:“还没有一日,就草草的结了案,把皇子遇刺当成什么了?儿戏?我看那个什么少卿也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趋炎附势,连自己的差事都当不好,就算大理寺卿空着,这么多年也还是个少卿,不知道惹得多少人耻笑。”

廖青玉心里也明白,可她就是气愤,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没个完全了解自己的人,更得不到高官的青眼,纵是再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也只能抱负释然,郁郁而终。

沈望舒被她这幅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了:“朝中人人都是如此,你又何必生气。”

廖青玉重重的将碗放在桌子上,沈望舒倒也信了她过往几年是在乡野长大的,看来入京后她藏的倒也深。

“人人都是如此,这些人迟早落不到一个好下场,早晚的事。”

廖青玉说的颇为义正言辞。

另一边淮王府中,刘家卿大着身子,白日里刚处理了淮王从澄花院带回来的人,现在又看着淮王在屋子里摔摔打打。

“沈承镇,我竟没想到你将我也算了进去,我说前几日你为何这么好心的非要将主持一事让给沈望舒,原来是这样!”

自上次廖青玉入宫觐见的时候,刘家卿已有了身孕,算下来已经四个月了,肚子略微大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刘家卿护着手中的东西,拦着他:“你在同我发脾气,我如今大着身子,你到好,不顾我的面子名声去外面寻花问柳,你去找我从来都不拦着你,可你竟然带回来两个妓子,这么下贱的东西,你竟敢带到府上,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王妃吗?”

淮王看着她,狠手推了一把,刘家卿重重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痛苦。

“你把她们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剁碎了,就埋到了你屋前,我要让你日日看着,恶心着。”

门外的婢女早就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打闹,像是没听见是的,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淮王怒火烧身,抬起手打到了刘家卿脸上:“你这个贱人。”

刘家卿脸瞬间肿了起来,红了一大片,鬓边束起来的头发散落了下来,伴随着刘家卿的脸色,整个人有些疯癫道:“沈序琰,你竟然敢打我,你竟也不顾及你的亲生孩儿。”

淮王听到后,忍着心中的怒气,看了刘家卿一眼,重重的关上门走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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