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缺一不可

有道是时间不知何处寻,西行之余见黄昏。

昼夜更替间,日子就像是抓着流沙一般地来到了四月底。

这期间,游见桓还出了趟差。

游见桓是做出口贸易的,新人负责的一个案子出了点麻烦,客户拒不接受货品,要求撤回订单。可是版也打了,货也出了,东西都快到海关了,这还能怎么撤回?

所以他只能让助理火急火燎地订了机票亲自去跟客户谈判。

还因为事出突然,走得匆忙,连助理递上来的客户资料都没来得及看,公司的事务也没安排妥细,只能让助理延后一天过来。

这边飞机一落地,游见桓就让助理把资料都传真了过来,认真地抽丝剥茧,寻找跟客户谈判的筹码,事情多拖一天,谈判就越容易陷入僵局,损失的利益也就越大,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地处理好这些事情。

收到助理给他的工作询问信息,游见桓认真地分配好了工作,又埋头进了资料中。

第二天助理也飞了过来,两个人跟客户进入了你来我往的缠斗模式。时间也一天天地在合同的修改、追加、售后、问责、赔偿等一系列问题中溜了过去。

好在经过一周的软磨硬泡,双方都各有让步,最终达成共识,重新签订了新的合同以及后续的补充协议后,游见桓立刻让助理给相关负责人打电话把存放在海关的货品成功地上了机,案子算是完美落幕,游见桓也带着助理起身返程了。

回公司后又连轴转了两天,总算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了,昨晚回家终于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张顺来接他的时候,他还差点没有准时下楼。

游见桓暗自垂眸,摩挲着那个昵称,却只能在心里跟自己对话。

是叫梦梦吗?或者又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然后在午夜梦回之时问他,我可以认识你吗?

梦中的人影却依旧只有那双低垂的眼。

恍然间在白天看到那张生动的面容后,游见桓依旧模糊觉得自己也许还在梦中。

于是他不自觉地又望了望。在人潮汹涌的尽头,他却能在抬眼间清晰地分辨出那抹渐行渐远的余梦。

鹤南梦帮郁声河送完资料后,拒绝了他的早餐约饭。

他习惯早起,许星盏每天的早餐都是他去食堂吃完后给他带的,郁声河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他刚带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豆浆油条踏进宿舍。

郁声河上次投简历的那家公司已经通过了面试,本来第二天就可以入职的,由于他的一点私事,所以申请了延迟了入职。

今天正好是约好去办理入职的时间,但是昨晚他准备资料时因为一点意外把准备好的资料全泡水了,其中有些还放在宿舍,所以只能发信息让鹤南梦给他送过去一下,毕竟许星盏这个时候是在宿舍的,他也不好回来拿。

收到郁声河的信息后,鹤南梦看了一眼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的许星盏,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他把早餐搁在了许星盏的桌子上,轻手轻脚地在郁声河的书堆里把他需要的资料都找了出来,然后摇醒了许星盏,再乘着许星盏还没完全清醒的势头出了门。

许星盏端着跟郁声河这老死不相往来的劲,让鹤南梦每次跟郁声河聊个天都心惊胆战的,他也是难得很。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现在才八点半左右,太阳就已经晒得人发晕。

鹤南梦在路边的一个24小时营业的店里买了瓶矿泉水,揭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以后,就走到在红绿灯前等着过马路。

旁边来来往往的车子大都是赶着去上班的,一辆挨着一辆,紧紧地排着长龙。

鹤南梦看着那些黑色的轿车,发散的思维追着记忆的尾巴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号码牌。

那个号码牌的主人现在应该也是在某条赶着去上班的路上吧,鹤南梦想着。

毕竟那个人穿西装的样子真的很帅啊,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却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个肆意疯长的模样。

鹤南梦拧开瓶盖又灌了一口,四散的热气随着这一滴水缓缓止逆,逐渐削薄。

红色的倒计时结束过后换上了行走的绿色人影,鹤南梦捏着矿泉水跟着人群踩在斑马线上行走。

人一多热气也就上来了,鹤南梦边走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上下挥动着刷新着周围的空气。

远处那辆178路公交车缓缓地滑行着,已经快要接近站台,鹤南梦连忙撤下扇风的手,小跑地上了地砖,然后一路飞奔地赶在关门的尾巴上挤上了那辆公交车。

随着关上的车门,长长的公交车躯干转眼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车辆通行的绿灯亮起,一台台赶着去上班的小轿车也开始流通地前行。

游见桓望了一眼远处,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178路都是去些什么地方?”

张顺没听清:“啊?老板你刚刚问什么?”

游见桓又若无其事地把眼神重新收进面前的咖啡中,舔了舔嘴唇:“没什么,好好开车。”

张顺立刻紧盯前路:“好的老板,十分钟以后就到了。”

游见桓盯着面前的咖啡,神色莫名。

自从游见桓上次跟池归霖在壁球馆偶遇以后,两人便重新加上了联系方式,今天也是应约去打了壁球。

池归霖为人十分豪爽,两个人也算是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得上几句。

大学的宿舍生活虽然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但总有那么几件事还能翻出来说一说,只是,游见桓并不是很想提起就是了。

他考虑着刚刚池归霖的问题,选择性地回答道:“嗯,当初错过了。”

池归霖拿着毛巾搓头发,语气随意:“我猜也是,那天看你兴致勃勃的出去,结果失魂落魄地回来,就猜到你肯定没成功。”

游见桓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嘴上应了一声:“嗯。”

池归霖:“不过也没什么,年少的冲动总是遗憾的,我们都无法预料。”

游见桓看了他一眼,无意道:“漆家大小姐婚期将近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吧?”

池归霖穿衣服的手一顿:“嗯,有同学在群里发了。”

游见桓:“嗯,到时候需要请柬的话可以跟我说。”

池归霖静了一秒,说:“好歹同学一场,送祝福肯定送到。”

游见桓:“嗯。”

池归霖也没再追问,转移话题地说:“奥,对了,你们公司要是有什么业务能跟我对接一下,我也很乐意接这个大单子,老同学嘛,承蒙多照顾了。”

池归霖开了一家火锅店,公司如果需要聚餐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的,游见桓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会跟助理提一下的。”

两个人换好衣服又客套地寒暄了一阵后,池归霖接了个电话便匆忙与游见桓道别了。

游见桓从壁球馆出来时,张顺已经等在了门口。

刚刚路盛清发消息说要给他庆祝,游见桓烦躁得很,只能让张顺开车送他回去。

车子徐徐前进中,他闭着眼睛回忆起了一些被自己掩盖的渴望。

不可否认,他对重新遇到少年这件事没有抵抗力。

但是他却不能确定少年是否也跟他想要认识自己。

毕竟除了路盛清以外,他的交际圈堪比荒草。

他也曾经试着跟路盛清的其他朋友玩过几次,总是不习惯他们的疯闹,终归还是没有融进去。

路盛清自从两年前订了婚以后,鱼死网破似的一直都玩很疯。泡吧、蹦迪、通宵唱k喝酒,甚至勾搭小男生的时候还每次都会叫上游见桓一起,最后却又嫌东嫌西地喝个烂醉让张顺把他送回去。

游见桓这个人是很有精神和感情洁癖的,也接受不了所谓的一夜情,加上他自己有意识地压制着这些东西,所以就算是十八岁出柜后也一直都是洁身自好地靠自己解决。

但自从遇到少年开始,游见桓每日从午夜梦回中醒来,身体里的野兽仿佛撕咬一般地将他吞噬,叫嚣着想去掠夺。

手机里那个名字就好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提醒着他一旦开始,或许就真的会像奶奶说的那些话一样。

他害怕极了。甚至不厌其烦地用奶奶的话来提醒着自己名字的由来。

她说:游-见-桓,误一生啊,你爸爸的一见钟情却毁了他们两个人的一生。

毁了自己的人生没有关系,但是自己怎么能因为喜欢那个人就去毁掉那个人的一生呢?

所以尽管自己内心有多渴望,他依旧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将想要少年这件事埋藏在心底深处。

少年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喜欢就被肆意地破坏掉,这样的喜欢,不配称之为喜欢。

他能得到一个名字就够了。

--

鹤南梦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九点半左右,许星盏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凳子上吃着零食刷着手机聊天。

鹤南梦好奇地看了一下,又是那个备注叫小吐司的人。

这个小吐司是那天许星盏去漫展认识的人,据说那天小吐司的扮相是他超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标准的黑长直,许星盏当时可兴奋了,当即就跑去要了人家的联系方式,看完漫展回来后,游戏都没打就找人家聊天去了,两人还聊得火热得很。

鹤南梦觉得有点涨眼睛,于是选择去恶心他。他推了推许星盏,笑道:“又搞网恋呢。”

许星盏悻悻地放下手机,翻了个白眼:“什么网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网恋啦?”

鹤南梦:“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许星盏:“你看错了。”

鹤南梦无所谓瘪了瘪嘴:“那你今天还要去图书馆不?”

许星盏:“今天想翘馆,行不?”

鹤南梦回他:“行,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许星盏循循善诱:“少去一天图书馆又不会跑,今天你也翘一翘呗。”

鹤南梦怼道:“图书馆是不会跑,但是学业它会跑,毕业后的好工作更是会跑。”

许星盏:……

许星盏:“你以前是这么爱学习的一个人吗?”

鹤南梦:“我一直都这么爱学习。”

许星盏:“……没发现。”

鹤南梦没搭理他,直接把借书证和一个折旧的笔记本连同课本一起装进书包后,拿着水杯又出了宿舍。

今天下午有排课,这趟图书馆之行或许也可不行,但他不能像许星盏一样有那么悠闲自在的翘馆想法。

他想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空出来,也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出现,一丝一毫都不行。

都说晚熟的喜爱来得格外猛烈,鹤南梦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深有体会。

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日思夜想,已经让他深感唾弃,他也不想让自己每天都活在那些不会存在的幻想中。

生活是自己的,学业也是自己的,只有向前走才能走到更深的尽头。

出了宿舍楼,郁声河发来了消息,说是晚上要请他吃饭,鹤南梦直接回绝了,举手之劳的事情没有必要道谢,况且本来就是朋友,再加上许星盏最近好像有点小情况了,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郁声河说一些不必要的话。

自从自己对一个男人魂牵梦萦之后,鹤南梦更是对郁声河有了更深层次的同情,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吧。

就比如跟那个人加上好友已经半个月过去,两人却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

就比如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非分之想后,让他当初因为对方主动加自己好友而窃喜的心情得到散热而日渐平静。

爱情这个东西是两个人的事情,缺一不可称之为爱,缺二便更不可能是情。

他对那个人的追寻不过是一场场荒诞邂逅之后的遗存,鹤南梦自始至终都逼迫自己清醒,不沉沦,不打扰,守住底线,知道对方的名字已然足矣,莫要再去奢求其他。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道路旁的银杏树,在太阳和天空的相互辉映下熠熠生辉。

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交集,鹤南梦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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