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夏蕤也还是没有让何以年代笔。
她说:“我想自己写,更有意义一些。”
杨润琴很欣慰。
夏蕤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现状,并且在努力适应。
她喜欢夏蕤的这种变化,她更积极,也更乐观了。
午后的病房格外安静,杨润琴靠在陪护椅上小憩。
夏蕤摸索着从床头柜取出盲文写字板,这是最近志愿者刚送给她的。
塑料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小心地摸索着凹点,一个一个地按压。
进度很慢,时不时能听到她轻轻叹气,又重新开始。
“在写什么?”何以年放下手里的书。
“想给同学回信,”夏蕤有些沮丧,“但盲文好难。”
她继续尝试着,指尖在凸点上仔细辨认。过了会儿,她突然问:“你能帮我看看写得对吗?”
何以年走到她床边,接过写字板。上面压出的凸点排列得歪歪扭扭,有几个字母明显错了位置。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个字符,“点的位置应该再往左一些。”
夏蕤无奈笑了笑:“我看不见呀。”
何以年想了想,拿她的手指,用她的手指指了那个地方。
夏蕤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调整手指的位置,这次压出的痕迹整齐多了。
“谢谢。”她露出欣喜的笑容,“我一直找不到要领。”
“多练习就会好的。”何以年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看书。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如果需要帮忙校对,随时可以。”
夏蕤点点头,继续专注地练习。
塑料板的咔嗒声变得规律起来,错误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杨润琴醒来时,看见女儿正在认真练习盲文,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
她轻轻起身,没有打扰。
“妈,”夏蕤察觉到动静,“我学会写'谢谢'了。”
“真棒。”杨润琴走到床边,看着写字板上整齐的凸点。
夏蕤继续练习,偶尔会向何以年确认某个字符的写法。
病房里只剩下塑料板的咔嗒声和翻书声,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和谐。
夕阳西下时,夏蕤已经能熟练地写出简单的句子了。
她小心地取下写满盲文的纸,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凸点。
“等我练得再好些,就能给同学回信了。”她把纸仔细收好,语气里充满期待。
窗外,晚霞染红了天空。
何以年合上书,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去。
在这个平凡的午后,他第一次觉得,塑料板单调的咔嗒声也可以如此动听。
周三上午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
护工推着清洗车挨个病房消毒,消毒水的气味比平时更浓了些。
夏蕤被要求暂时离开病房,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何以年因为正在输液,被允许留在房内。
“需要陪你吗?”他问。
“不用,”夏蕤摇头,“我就在门口。”
走廊里人来人往,夏蕤安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盲文写字板。
有个小孩跑过她身边,差点撞到她,被家长及时拉住。
“对不起,”家长连忙道歉,“孩子太调皮了。”
“没关系。”夏蕤微笑着回应。
消毒工作进行得很快。半小时后,护工打开房门:“可以进来了。”
夏蕤扶着墙慢慢走回病房,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比刚才淡了些。
何以年的输液瓶快要见底了。
他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进来换药,熟练地操作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一边换药一边问。
“还好。”何以年回答。
护士记录下数据,离开前看了眼夏蕤:“你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等护士离开,夏蕤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
“嗯,”何以年说,“是有血色了。”
夏蕤说:“我在努力变得更好,争取也在来年春天出院,和你一起。”
何以年听了,笑了笑说:“好呀。”
中午,杨润琴带来了家里炖的汤。
她先盛了一碗给夏蕤,又自然地盛了一碗给何以年。
“炖了很多,”杨润琴把碗放在他床头,“趁热喝。”
何以年也不再客气,道谢后低头喝了起来。
汤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夏蕤小心地喝着,突然说:“妈,这汤和平时味道不一样。”
“加了点山药,”杨润琴解释,“医生说对眼睛好。”
何以年安静地喝着汤。
自从初中时以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过家里炖的汤了,温热的汤汁暖透了胃,也暖透了心里某个冰冷的角落。
喝完汤,夏蕤继续练习盲文。
这次她写得顺畅多了,塑料板的咔嗒声变得轻快而有节奏。
何以年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格外好,连带着病房里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几秒钟后,他偏过头,盯着隔壁病床的夏蕤。
她还在低头,非常认真地练习着盲文,侧脸看过去非常文静又可爱。
周五下午,医院志愿者带来了一台老式收音机。
他们每周都会来病房区,给患者播放一些节目。
“今天想听什么?”志愿者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士,声音很温柔。
“有没有讲故事的节目?”夏蕤问。
志愿者调到一个频道,正在播放《小王子》的有声书。清澈的男声朗读着:“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
夏蕤专注地听着,手指轻轻搭在收音机外壳上,感受着轻微的震动。
何以年也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听着这个他童年时读过的故事。
当读到小王子离开玫瑰的那段时,夏蕤的眼眶微微发红。
杨润琴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故事真好,”节目结束后,夏蕤轻声说,“就是有点难过。”
志愿者又调到一个音乐频道,播放着轻快的民谣。
她离开前对夏蕤说:“下周五我还会来。”
“谢谢您。”夏蕤朝着声音的方向微笑。
收音机继续播放着音乐,为病房增添了生机。
夏蕤随着节奏轻轻点头,突然问:“何以年,你读过《小王子》吗?”
“很久以前读过。”
“我小时候也读过,”夏蕤说,“但现在听,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杨润琴起身去洗水果,收音机里换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夏蕤摸索着找到盲文写字板,开始练习今天听到的新词。
“你能教我写'星星'吗?”她问,“故事里提到很多次星星。”
何以年告诉她对应的盲文字符。
夏蕤认真地练习着,在塑料板上压出整齐的凸点。
“写对了?”她不确定地问。
“写对了。”
她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作品,继续练习其他词语。
收音机里传来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个晴天。
“晴天好啊,”夏蕤停下练习,“又可以开窗透气了。”
何以年看向窗外,天空确实比前几天晴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夏蕤手中的盲文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何以年突然开口询问:“下次晴天,你要和我一起出门走走吗?”
“出去吗?”夏蕤迟疑了一下。
“嗯,你好像很久没出门了。”何以年说,“晴天出门散散步吧,对心情好。”
夏蕤沉默了几秒钟,而后点了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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