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陷囹圄

这回反倒是许文君愣住了,她没想到清焰答应得这么爽快,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清焰当着她的的面将匕首藏到枕头下,转身与她对视,目光坦荡,“明日辰时,王妃若愿意,这把匕首将会令你的夫君命丧黄泉。”

对于清焰的话,许文君并未多想,她自以为拿捏了清焰,便笑了起来,“那本宫便静候佳音了。”

话音刚落,外头一阵喧嚷,侍女见秋见二人已达成协议,便开门问了句:“何事喧哗?”

只见一婆子匆匆上前回话:“回王妃,许是厨房的大锅饭不干净,用过的都开始腹泻不止。”

许文君皱眉,抬手捂了捂鼻子,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见秋对那婆子道:“叫府医快开止泻药,还有,让他们都去外头解决,别影响主君与王妃歇息。”

婆子望了望沥沥淅淅的雨,面露难色。

“还不快去!”见秋喝道。

婆子只好领命而去。

许文君这才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回身对清焰笑道:“那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妹妹明日若有空,便来陪我说说话罢!”

做戏做全套,清焰也笑着曲膝道:“王妃慢走。”

许文君深看清焰一眼,在见秋的搀扶下离开了。

张嬷嬷如蒙大赦,忙又上前讨好地道:“竟不知娘子何时得了王妃的青眼,您的福气在后头哪!”

清焰没理她,推开窗,湿气扑面而来,宽阔的江面在黑夜下几不可见,耳边只有翻涌不止的急流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清焰目光在江面搜寻许久,暗道一声不妙,她看不到来时的那座拱桥了。

没法,清焰将手帕放到雨中淋湿,悄悄藏在袖内。

“娘子小心,江水湍急,快别掉下去了。”张嬷嬷上前欲将窗关上。

清焰半个身子仍往外探。

雨势变小了,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在长廊尽头,是整个望月楼最贵最好的一间房,视野极阔。从窗户往下看,峡江近在咫尺,这两日大雨连绵,江水已漫过以石砖砌高的地基,人若不小心掉下去便直接砸水上了。

“娘子……”张嬷嬷催促道,清焰只好将头缩了回来。

“还想着过两日央王爷带我去游江,看来是游不成了。”清焰状若遗憾。

“这还不简单,多住几日,等水退了便是。”谢嘉不知何时现的身,随着小厮推门,他长腿往里一跨,看着清焰笑吟吟道。

今晚他穿了件大红云气纹的深衣,那张脸还是俊美的,然而双目却因沉溺酒色而变得浑浊无力,仿佛烂了好几天的臭鸡蛋。

张嬷嬷行了礼,极有眼力见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两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清焰紧张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强装镇定,右手不动声色地解开戴在左手手腕上银镯子的暗扣,倒了一小把药粉在濡湿的手帕里。

没错,这便是她千方百计向张嬷嬷讨要这银镯子的原因。镯子是空心的,里面灌满了迷药,她要用这个来保全自己。

谢嘉毫无所察,他自上而下打量清焰,薄唇的弧度慢慢加深。

终究,这朵娇花还是落入他手中,对他俯首称臣了。

“果然还是朏朏最适合红衣。”他赞道。

清焰低了低头,佯装娇羞:“多谢王爷夸奖。”

“**苦短,朏朏,咱们快上榻吧!”谢嘉甚至等不及与清焰温存几句,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丢到床榻,欺身而上,伸手就去剥她的衣裳,却被清焰制止了。

“王爷……”清焰整个人陷在床褥中,低低唤道,美眸不断向屋外瞟去,粉面桃腮,好不羞涩,直看得谢嘉□□难耐。

“都退下吧,没有本王传唤,不得入内!”谢嘉直起身子,边解腰带边扬声道。

“看来,王爷又要酣战至天明了。”屋外的侍卫暗道,很快便没了踪影。

谢嘉复又俯身向下,他盯着清焰紧紧抿着的红唇,低头便要吻上,哪料清焰猛地抬手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谢嘉双眸微瞪,来不及做任何反映,人便软绵绵倒在她身上。

清焰费力将他推下床,咚地一声,谢嘉衣衫不整地滚落在宝相花纹的地毯上。

清焰单薄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又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清焰此刻内心无比清明,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九日前,她被人击晕,醒来时人已经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了,不仅手脚被绑,口中还塞了团帕子。

再看周遭,清冷的月光隐匿在云团中,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她能清晰的听见马蹄落地的声音,像碓杵子一下一下砸到石臼中间的凹槽般。清焰觉得此刻她身处的车厢便是那个凹槽,而她就是凹槽中的稻米,四面楚歌,插翅难飞,待时机成熟,便会粉身碎骨。

她挣扎着坐起,无头苍蝇似的用肩膀去撞车门,发现门却自外面给锁上了。清焰哪肯放弃,咚咚声直搅得驾车那人不耐烦,冷冷地警告她:“赵姑娘,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清焰眸光转冷,掳走她的歹人果真认得她。

她瞬间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清焰不死心,又去撞门。

那人“啧”了一声,一言不发,一时间,清焰只听见皮鞭抽在马背上的叭叭声,马车似乎跑得更快了,颠得清焰整颗头结结实实撞到车厢的横板上。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眼泪顷刻间涌了出来。

她仰着头拼命地将眼泪忍了回去,半个身子仍倚着车壁,恐惧如潮水漫过,清焰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她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那张剑眉星目的俊颜上。

不知道他们发现她失踪没有,而他,会来救他吗?

清焰歪过头,心中一片苦涩。她在他与自由之间选择了自由,如今她身陷囹圄,却奢想这个被她舍弃的人能前来相救。

清焰自嘲一笑,纵使他不计前嫌,可茫茫人海何处寻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自救!

清焰试着动了动被反剪的双手,发现那人捆得实在紧,层层叠叠地半条手臂都塞在了麻绳里头,左腕处还被什么东西硌得慌,待她发现是自己的银镯后,计上心头。

她抬腿撞门,直撞了几十下,那人无奈,只好停车开门。

借着朦胧的月光,清焰勉强看清了这歹人的面容,倒是出乎意料的不凶神恶煞,还挺俊秀,只是那双冰冷眼眸在这夜黑风高的荒郊野岭中,瞅待她心里直犯怵。

她咽了咽唾沫,示意眼前的男人拿开她嘴里的帕子。

男人一把抽出帕子冷声道:“说!”

“壮士,我…我想方便。”清焰红着脸道。

男人有一丝诧异,举目四望,继而上下打量清焰,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忽然绽出一抹笑,“姑娘是想逃吧?”

清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极力否认。

男人冷笑,他捏住清焰的下巴欲将手帕重新塞到她嘴里。清焰往后躲,嘴里急道:“人有三急,你不能这么不厚道!”

男人挑挑眉,笑得更欢了,道:“真不晓得他看上你哪里,长得顺眼有何用,还不是个没脑子的。大晚上的,你能跑哪里。老虎肚子里吗?”

说完他不顾清焰崩开的神色,按着她的脖子将帕子重新塞了进去,动作额为粗鲁。

清焰原以为他会暂时解了她手脚的桎梏,只要双手能活动,她便能取出手镯里的迷药迷晕他再驾车逃跑,哪知这人竟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是要她憋着,憋到忍不住出糗为止?

男人没理会清焰几欲喷火的眼神,关门上锁嘲弄一气呵成:“还有,老子是绑匪,不是什么劳什子壮士!”

计划落空,还被嘲笑了一顿,清焰欲哭无泪,却不气馁,她就不信,他们会永远捆着她。

然而,很快,现实狠狠的敲了清焰一棒槌。

他们在天色将明时来一处驿馆,却不进去,而是将马车停在离驿馆几里的路边停下,似乎在等人。

清焰从他们的对话得知对方是一个上年纪的妇人。

“主君下令,后日傍晚咱必须与车队在阜阳的驿馆汇合。”

男人低低嗯了声,道:“她要如厕,嬷嬷帮她吧。”

清焰倒抽一口凉气。

帮?怎么帮?

不容她多想,一个的五旬老妇钻进马车,又是上下打量清焰,眼底有惊艳之色。

清焰也打量她。这妇人穿着蓝底拐子云花边褙子,生得实在魁梧,她让清焰唤她张嬷嬷。说罢便将她打横抱到路边的松林里,寻了个野草堆放下,伸手便为她解衣。

清焰窘得无地自容,张嬷嬷却习以为常。

此后的两天两夜,他们都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只隔一段时间取了她口中的帕子喂点吃食,若是清焰多问一句,他们便又拿帕子堵她的嘴。

清焰何曾这样颠簸受罪过,为了避免张嬷嬷再抱她去小树林,她连水都不肯多喝,以致于人到了阜阳时,都饿前胸贴后背,浑身冷汗直冒。

她窝在马车的一角,昏昏沉沉中惊觉车轱辘行驶得是前所未有的平稳,这便说明他们正在官道上。忽然,后面有马蹄声声,仿佛有骑兵朝他们来了。

清焰猛地睁开双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那声音越来越近,清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会是他吗?是他来了吗?

“于晟,怎么跑前面了?”有人遥遥地冲他们喊道,语气稔熟。

不是他……

清焰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她垂眸掩下眼底的失望。马车便在这时停了下来。

“王爷命我在阜阳与你们汇合,这不抄近道嘛!”

“前面就是驿馆,你先走一步吧,王爷的马车还在后头。”

“得嘞!”

车轱辘又转动起来。

清焰终于从他们的对话中揪出了下令将她掳走的人——废太子谢嘉。

不知为何,这几日笼罩在她身上的恐惧忽然间烟消云散,待谢嘉赶来,他便看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郎正坐在马车里,以一种极为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他,哪怕她现下是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阶下囚。

张嬷嬷终于肯解开她四肢上的捆绑,因为谢至养了两百多个府兵,他们将驿馆重重包围,就算她会遁地,他们一人拿一把锄头也能将她给刨出来。

洗漱时,她身上的衣物全被张嬷嬷收走了,她给她拿了套樱子红银罗绡衣裙,说这是谢嘉吩咐的。

当晚,她被安排与谢嘉新纳的两个侍妾挤一个房间,她们将她当成了劲敌,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恨意与防备。

真是莫名其妙。

大概是过于害怕失去这并没有到手几天的宠爱,第二天一早,一个名曰云筝的侍妾顶着黑眼圈主动向清焰示好,她问她想不想逃。

清焰咽下最后一口肉包子,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傻瓜。

云筝说:“我可以帮你。”

清焰心动了。

当晚,谢嘉命云筝侍寝,云筝却说想搞点新花样。于是他们带着几个侍卫与云筝的侍女来到驿馆附近的小溪边。清朗的月光下,溪流如白写锦鲤身上的鳞片,云筝的一双玉臂攀上了谢嘉的肩,随着他腰身的动作起起伏伏。

等两人结束后走到驿馆的大门时,云筝的侍女才急匆匆地拿着披风跑出来。

谢嘉看到她们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这才发现这个侍女比方才那个白皙了不少,也矮上许多。最后还是张嬷嬷来报,他才知道清焰逃跑了。

清焰将脸涂黑扮成云筝的侍女模样,趁他们二人欢好时逃了。她才刚跑出几里地,就发现后面有追兵,只好躲进农夫家的草垛中,然而还是天没亮就被王府的侍卫给找到了。她被带回驿馆的路上,侍卫告诉她,云筝差点被谢嘉处死,还是王妃替她求情,才免于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谢嘉为了泄愤,将她丢给了几个近卫。

云筝一个县令之女,虽比不上京城里的金枝玉叶,但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心气并不比她们任何一个小。她受辱之后,已然生不如死。

谢嘉将伤痕累累的云筝丢到清焰的马车里,恐吓了清焰一番。清焰很清楚,谢嘉这是在享受训服猎物的过程,便如他所愿,佯装惊惶,再也没想过逃跑的事。

云筝一双美眸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她不吃不喝,只说自己失了清白,已无颜存活于世上。清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她怕云筝做傻事,这几日张嬷嬷无时无刻不在守着她,而她守着云筝。

虽然云筝是自愿的,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哪怕是无利不起早的张嬷嬷。

而这一次,谢嘉终于无法再迁怒他人,因为他死期将至。

清焰不想杀谢嘉,她这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不会伤人。所以,许文君想要拭夫,那便让她自己动手吧!

清焰居高临下,冷眼瞅着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谢嘉,将许文君给她的匕首用碎布包好贴身藏了起来。

她给谢嘉下的药能唯持五六个时辰,如果她猜得没错,明日一早许文君便会过来捉拿她这个杀人凶手,介时她便会发现谢嘉还活着。至于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了结了他,那便是许文君的事了。

清焰所要做的便是赶回上京,如果许文君指认她,她便一口咬定她从未离开过京城,望月楼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知道这么做胜算渺茫,先不说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相府以及皇帝的雷霆之怒,光说眼前这条峡江,只怕她跳下去都是九死一生。

但她偏要跳,与其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能挣扎出一线生机。

下定决心,清焰抓起一张红木圆杌架在肩上,她走到窗边,雨水像帘幕一般遮住了视线,只看见黑黝黝一片的江水,湍急得仿佛千万只饥饿的巨兽咆哮着匍匐前进,人若掉下去,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

清焰一阵眩晕,胸腔急剧起伏,双腿微微发软,她深深地呼气吸气,嘴里喃喃道:“没事的,你不是会泅水吗?抓紧杌子,顺着水流飘过去就行了!”

给自己打足了气,事不宜迟,清焰两条腿刚跨到了窗台上,深吸一口气,正要纵身一跃,身后的门在此时被砰一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清焰身体一紧,冷汗瞬息之间冒了出来。

“阿清,是我!”

来人扯下面罩,急急道,声音微微沙哑,但清焰还是听出来了。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回头,那个她曾在睡梦中唤了千次万次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怔神之间,挂在臂间的圆凳“扑通”一下掉落在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

眼前人一身夜行衣,自上而下没一处是干的,头发都还滴着水,下半张脸覆盖了一层青黑的胡茬,熬得通红的双眼满盈焦急与担忧,整个人憔悴不堪,狼狈得如同刚被大水冲上岸的水藻。

清焰鼻子发酸,双眸刹时涌出泪来,模糊了双眼,使得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听哐当一声,那人丢下手中的剑,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下来,带着满身的潮气,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小灯豆,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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