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川和柳凝香到家时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准备回家，“回来啦烟烟，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晚上多吃点。”阿姨把菜端到饭桌上收拾了垃圾站在玄关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姨。”柳凝香拉开凳子还没坐下狐疑的问。

“香香那，阿姨可能下个月就不能来了。”阿姨有点尴尬的攥紧手里的包“不过，阿姨有个认识的朋友，可以推荐过来。”

阿姨是柳阑过世之后换的，上一个阿姨从小陪着柳凝香长大，后来家里的儿子生了小孩儿子喊她回去带孙子，上一个阿姨和儿子说等柳凝香高考完再走，她儿子说哪有自己家孙子不带给别人家带孩子的。她推荐了她的朋友过来接她的班，陪着柳凝香处理完柳阑的后事就回去带孙子了。

“好，谢谢阿姨，不用啦，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联系我。”柳凝香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微笑，到底是没笑出来。阿姨有些窘迫又有些尴尬的搓搓手道：“那阿姨走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柳凝香没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请辞，中年女性大多到这个年纪无非就哪几种原因，家里的小孩生了回去带孙子，晚辈不想让父母那么累，家里有点钱想让父母回去养老了，最坏的结果生了重病要回去治病了。

一餐饭吃的冷冷清清，只要温清川不说话柳凝香就不会找话题和她聊，温清川意识到柳凝香也许把自己锁在一个水泥筑成的房子里，不让别人进去自己也不愿意出来，昨天晚上的情绪崩溃可能只是她自己偶尔撞见的昙花一现。

温清川欲开口问这段时间她过得好不好，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柳凝香整个人一抖筷子吧嗒一声落在地上，桌上的兰花随着这声吧嗒落了朵花。

苏晓是晚上六点十分去世的。

柳凝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她被医生引导这签这个签那个，听了很多个节哀顺变，柳凝香整个人木木的，天旋地转的倒下了。

柳凝香做了好多个梦，梦到小时候外婆带着她在花园里荡秋千，梦到妈妈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多好多新鲜玩意，忽然掉入一个深渊里，身边围了好多人，说她爸爸是个浪荡子，她就是个没爸的，妈妈每天就知道工作，根本不管她，没爸没妈也就外婆把他当个宝，柳凝香想爬起来给那些人一人一巴掌，可是身体好沉，怎么也爬不起来。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柳凝香就是这样沉沦着下坠。

“甜甜，甜甜，有糖酥排骨，起来吃糖醋排骨了。”

“甜甜，牡丹花要开了我们去看牡丹花。”

“甜甜，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看你的。”

真吵啊，柳凝香想。

“甜甜，我新弹首曲子还没给别人听过，你快起来，我弹给你你听。”

“柳凝香，我喜欢你。”

这些声音都很很熟悉，像是来自大洋彼岸。

其实柳凝香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激动加上这几年一直休息不好，紧绷的弦一下断了，人也就倒了。

柳凝香遵循苏晓的遗愿将她和她爱人合葬，苏晓一个人生活了三十多年，终于和她的爱人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

“我妈和她妈妈团圆了，外公也和外婆团圆了。”柳凝香把花放在墓碑旁，天空刮起了风下起了小雨，温清川举着伞站在柳凝香身后，生怕风把她吹跑了似的，站在她身后挡着，伞斜斜的倾向她，柳凝香站起身把伞扶正。“好好打着，别感冒了。”她说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力气，竟被风吹得有些摇摆，温清川一把扶住她的腰，她真的太疲惫了，虚虚的靠在温清川身上。

大家都团圆了，那我呢？

柳凝香招待完来悼念的亲朋好友，被温清川的母亲沈念强制送到楼上休息，“香香，别太沉溺于过去，活的人要向前看。”

可是向前看的人也得需要盼头啊。

柳凝香靠在床上好一会儿，下了床走到苏晓的房间，苏晓的房间阿姨每天都会打扫，苏晓最爱干净了，柳凝香总叮嘱阿姨外婆的房间一定要打扫干净，不然她回来要不高兴了。

苏晓在家不出门就喜欢坐在房间的小阳台晒太阳，柳烟芜特意给她买了一个小沙发放在阳台。

雨下的不大，柳凝香坐在小沙发上吹着风留意到沙发的缝隙处露出个棕色的小角，抽出来是一个信封。

给甜甜

信封上的落款让柳凝香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落下来。

我的宝贝甜甜：

见字如晤，我的记得你才出生的时候你妈妈给你取了小名——甜甜，她说她喜欢你这辈子都甜甜蜜蜜的没有烦恼。小的时候，你爸爸在外面浪荡不归家，妈妈在外面做生意不归家，天天就和我这个老太婆待在一起，外婆知道外面人说你没爹没妈，就外婆把你当宝，甜甜不要怪你妈妈，你外公留下的事业繁杂，你妈妈就想在你长大接手之前全部整理清楚，至少交到你手里你不用烦神。我记得她啊每次晚上应酬完回来你都睡着了，你妈妈就坐在床边看着你，看着看着她就过来和我哭说对不起你。

外婆老了，也想你外公了，可我也不放心你，外婆知道这个病治不好，也许有一天我意识不清醒，可能只能靠外力维持我的生命，原谅外婆自私一点，到了那一步就让外婆去见你外公和妈妈，他们两总爱吵架，没有我在中间调解，不行的呀。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外婆可能躺在病床上，可能也已经死了，我很纠结塞在这个角落即希望你看见又希望你看不见，宝贝看到这封信不要哭，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外婆要心疼了。

甜甜，人总会生老病死的，活着的人要向前看，你不要太辛苦，不想干了就把公司卖了吃银行利息，遇到喜欢的人就大胆在一起，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要记得按时吃饭，早早睡觉别熬夜，把日子过得像个日子。

甜甜，外婆爱你，你妈妈也爱你。

2025年3月9日

苏晓

柳凝香把信叠好小心翼翼的放回信封捧在怀里哭的难以自抑。

外婆为什么今天的风那么凉啊，为什么今天的菜都那么难吃啊，为什么今年的春天这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