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幽”。
夕阳西下时分,安雨丹来寻梁言念。
梁言念提着一只竹篮,正在院中南边的花道上蹲着折花。竹篮中是尚是花苞的白色茉莉,闲来无事,她将这新开出花苞的茉莉取下,准备晒干后炮制成茉莉花茶。
“念念。”安雨丹笑着唤她。
梁言念抬起头来,见是安雨丹,随即露出笑容:“大娘。”
安雨丹朝她招了招手:“先别摘花了,过来,大娘有话跟你说。”
梁言念将手中竹篮就地放下,取过篮中手帕擦了擦手后站起身来。
她向安雨丹走去:“大娘,何事寻我?”
安雨丹笑了下,与她一并朝屋中走去。翠翠在房中整理,见她们进来,连忙行礼,而后为她们斟茶。
安雨丹先坐下,梁言念随后而坐。
安雨丹端起茶杯小抿了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宫中有人来传陛下口谕,在你与白家二公子大婚之前,不要随便出府。”
梁言念才拿起茶杯,正欲喝茶便忽的顿住。她眨了下眼,眼神微有诧异:“陛下派人传口谕让我在大婚前不要出府?”
“正是。”
梁言念不理解。虽说女子出嫁事不小,可婚礼诸事几乎都是家中去办,她也不至于要在大婚前一直待在府中,正常外出应是可以的。
白府之人对自己外出似乎并无意见,而且昨日她与白二公子外出还是白琦小姐建议的……
再者,陛下为何要管这种小事?
虽说她原本便不常出府,但此事,当真奇怪。
见梁言念面色有疑,也知她心中不解,安雨丹宽慰道:“你也不用管陛下为何这般做,他既已下口谕,你便听着,不要抗旨。不过二十天而已,过得很快的,待成亲后便无事了。”
既是陛下的意思,梁言念也只能笑着点头应下。
安雨丹又道:“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让翠翠去添置便是。要是翠翠也不方便,你便告诉我,我差人去买。”
“知道了,谢谢大娘。”
安雨丹悠悠将杯中茶饮下。
梁言念轻晃了晃手中杯子,她低下头,瞧见杯中茶水水面漾起圈圈水纹,不稳的茶水水面荡漾着她的面容。
她眯了下眼,心中仍有些疑惑。
安雨丹饮完杯中茶后,转头看向她,见她仍是那样一副模样,犹豫了会儿,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念念,你昨日不是和白家二公子一同出门了么。与他相处如何?他对你可还好?”
梁言念一愣,将茶杯放下。
她笑了下:“二公子对我很好,与他相处也很自在。”
“比跟二皇子在一起时如何?”
梁言念眨了下眼,笑意敛了些回去,面容温和又淡然:“大娘,您知道的,与二皇子在一起时,得守规矩,时时刻刻都得紧着,不能有丝毫懈怠,免得落人口实。这事,玉贵妃娘娘曾经反复交代过。”
哪怕是与秦臻私下见面,她也不自觉会紧绷着身体守规矩、记着礼数。
退婚之前,她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举,每时每刻都记着她该做的事。
梁言念将放下不久的茶杯重新拿起,饮下杯中一半茶。她又道:“但和二公子一起外出时,我没有那种需要时刻警惕紧绷的感觉,更为自在轻松。二公子直率随和,不会与我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还带我去了锦绣布庄和螺安坊逛,买了好些东西呢。”
安雨丹笑容欣慰:“那这是更好了?”
“我觉得,是更好了。”
安雨丹笑着牵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又轻拍了拍她手背,感慨似的轻叹了一声。
“你这般觉得便好。”安雨丹望着梁言念:“这些年,因与二皇子的婚约是陛下所赐,又有玉贵妃刁难,你一直都在做你不喜欢的事,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刺绣,也不喜欢参加宫宴,更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规矩礼数……真是委屈你了。”
梁言念反握住安雨丹的手:“大娘,您不必这般说,那些事本就是我当时该做的。而且,那已然是过去的事了。”
“既已过去,便无需再提。”梁言念眼神中露出几分坚毅:“我如今很好。”
安雨丹笑容更深了些,又拍了拍她手背:“那就好。”
安雨丹在梁言念这里坐了会儿,陪她说了会儿话、又与她在院中一同摘了些茉莉花后,才离去。
梁言念望着已满的竹篮,眼中笑意盈盈,心情也舒缓了些。
翠翠行至她身侧,伸出双手道:“小姐,奴婢替您去将这些茉莉花洗净吧。明日若是不下雨,晒个一两日,这茉莉花便可以拿去做花茶了。”
梁言念将竹篮递给她,却又问:“翠翠,这几日京都城内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翠翠愣了愣,也是疑惑:“除去您与白二公子的婚事将近外,并无他事发生。小姐为何这般问?”
梁言念笑了下,又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京都无大事发生,陛下为何不许她外出呢?真是令人费解。
但,此事既然想不通,那也就懒得再花时间去琢磨了。反正白二公子现不在京都城内,她也没有外出的理由,索性就在府中安生待着。
离婚期也不远了,有些事,她也得准备好。
三日后。雁城。
正当午时,烈日当空,有些燥热感,连吹来的风里都夹杂着丝丝热意。城门前守卫是寻常时候的两倍,且有巡逻队来回走动巡视。
雁城太守的人早早守在城门前,见有一行快马自远坡朝这而至,连忙起身,拍了拍久坐后褶皱的衣裳,往前走出几步,做出迎接状。
白路迢携下属快马疾驰而来,扬起阵阵尘土。
白路迢出示令牌,嗓音凝重:“奉陛下旨意前来提人犯。”
迎接之人立即弯腰拱手行礼:“卑职陈益,是太守亲随,见过大人。人犯如今关押在太守府内,由太守大人亲自带人监看。”
白路迢收回令牌:“前面带路。”
“是。”
陈益一挥手,城门前的守卫迅速让出位置,供白路迢带人骑马进入城中。
雁城太守府。
一行人在府门前下马,陈益走在前头,姿态恭敬着为他们带路。
太守府院中,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其中关押着的,是个粗壮彪形男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屠户打扮,其高与铁笼近乎平行,面向凶恶,两只眼睛恶狠狠瞪着初入院中的白路迢,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嘶吼,仿佛是要将他吃入腹中。
他双手双脚,以及脖子皆被铁链锁住,一挣扎,便会牵动铁链铛铛作响。
陈益大步走向雁城太守,连忙行礼,而后介绍道:“太守大人,这位是从京都来为陛下提人犯的大人。”
太守当即上前,拱手见礼:“见过大人。”
白路迢颔首示意,转身后望向被关在铁笼中的大汉,视线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落于他身上尚在往外渗血的伤痕处。
他皱了下眉:“你们用过刑了?”
太守连忙解释:“大人,这个人不知好歹,一直在反抗拒捕,大喊大叫,打伤了好多个守卫,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而且,这、这抓捕之中,有些受伤也是正常的。”
“是吗?”白路迢眯了下眼。那人身上的伤痕可不像是抓捕之中争斗留下的,倒像是鞭笞后留下的。
太守笑着点头,十分肯定:“是啊是啊,大家都看到了的!”
白路迢深吸口气,也懒得在这里跟他废话,转头看向半斤:“半斤,把这个人带下去。另外,歇息两盏茶功夫,待水粮补充完毕后,即刻出发返回京都。”
半斤拱手:“是。”
白路迢欲出院子,太守连忙走上前去:“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在雁城休息一日后再走吧,从雁城到京都路途遥远,您看……”
“不过三日路程,远什么远?”白路迢冷冷出声:“人犯已交于我手中,接下来的事由我负责,你不必跟着了。”
“……”
白路迢显然心情不好,这话一出,太守哪里还敢再多言,只能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个礼,送他出了太守府。
这还真是雁城太守见过最赶时间的大人了,虽说人犯重要,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片刻间往京都那边赶吧?
半斤将人犯连带铁笼直接搬上马车,马车前后左右皆安排了人看守。
八两带人去城中补充水粮,其余人原地休息,待白路迢下令便出发。
有一只灰色信鸽飞来,在半空中盘旋几圈后,飞向白路迢,落在他肩上。
白路迢取下灰色信鸽脚上系着的小筒,从里倒出一张纸条,其上只有四字:
有事,速回。
白路迢皱眉,有事?有何事?
也不说清楚。
不过即便没有这提醒,他也是要速回京都的。
半斤上前来:“公子,东西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白路迢将纸条捏在手中,转身看向被关于铁笼中的大汉,眼眸轻眯:“你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南燕暗探么?”
半斤顺着他视线看去:“既为暗探,想必是各种身份皆有,且善于隐藏,往往越是不像的,越有可能是。”
白路迢径直走向那人:“你是南燕暗探?”
笼中大汉闻言,即刻发怒挣扎,眼中凶狠之意顿现,大吼出声:“啊!啊!!”
白路迢微微诧异,这人不会说话?
半斤走到白路迢身边,提醒:“公子,陛下交代,不许问原由,只要将人活着带回京都交于刑部即可。”
“……”
“而且,南燕暗探怎会承认自己是暗探?”
“也有道理。”
笼中大汉仍在挣扎,一直在铁笼中挣扎,发出“啊啊啊”的吼声。
白路迢总觉得奇怪。
他道:“半斤,传令下去,再休息一刻,便启程返回京都。”
“是。”
又两日后。
肃王府,“曲幽”。
梁言念在院中折月季,花与枝皆要,但不能过长,多余的叶子需去除,枝上的些许刺也要剪掉。准备插花。
前几日的茉莉花已经炮制成花茶,分别给了她爹和大娘,还有阿姐梁昭心,自己这边留了两盒。
翠翠去府中仓库替她寻插花所用花瓶,回“曲幽”的路上遇见了个人。她顿时大惊,心下惶恐,下意识便低下头去,嗓音略有些发颤的问候行礼。
之后翠翠匆匆忙忙跑回“曲幽”,一脸惊魂未定的慌乱又紧张模样。
梁言念折下一支月季,见她神色有异,不解:“不过就是让你去取个花瓶,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哎呀!”翠翠一跺脚,气急:“这可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梁言念挑眉:“何意?”
“小姐,二皇子来了!”翠翠瞪大眼:“他朝这边过来了!”
梁言念一愣,倒是疑惑:“他来做什么?”
“您与二公子婚期将近,而如今二公子又不在京都,他这时候跑来找您,指定没好事!”
翠翠加重语气强调:“绝对没好事!!”
梁言念:“……”
某翠(无效打码):我要向白家二公子举报,有人趁您不在的时候要偷家!
秦臻:……(¬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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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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