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药效不是很快,又只喝了半碗,想必不会全然没了知觉。可南照却觉得麻木感自心口蔓向脊背,最终连指尖都没了触感。
这定然不是普通的迷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拉着缰绳或者扶着什么,眼前的景物渐渐朦胧,头脑发沉。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旁的两个人互相使了眼色,急忙上前扶住。
声音到了耳中都是乌涂的,南照已知大事不好,心中异常紧迫,迷乱中一把推开了搀扶他的手,跌跌撞撞便要往围栏里走,想要摆脱这两人。
正此时,四处寻人的上官景恰好刚转过一道弯,正见了此景。怎么几个人开始推搡了,他察觉事情不对,他正要开口呼唤,却又似乎有所顾忌地住了声。
趁着没被发现,他勒了马轻声后退,随即下马缓步贴近围栏,谨慎观察这三人在做什么。
南照才迈一步,腿便不受力地一软,猛然单膝跪在了地上稳住身形。他的思绪越来越迟钝,更是连紧张恐惧都无从反应了,最终失去了知觉。
“晕了?”其中一人试探着推了推倒在他怀里的南照:“哎!”
“这药一口能迷倒牛,肯定晕了。”另一人顺势把人捞起来,四周打量:“快拖进去,把人处理了。”
两人一言一语交谈间,已经把南照架起来,拖着往进深林的路上而去。
藏在围栏转角处的上官景听得清楚,一时倒吸一口凉气,万分震惊。这是下了迷药?还要把人处理了?
眼见着人已经被拖进了林深处,情急之下他已经猛提了一口气,想要扬声制止,却在迈出一步后,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卫司的人生杀决断,必然是经过陆乔示意的。如此明目张胆撞破此事,恐怕之后便真的没了活路。况且南照与他,本没有什么关联的。
原本便已经夹在卫司与公主府之间进退两难,有些事情也着实没必要多管。上官景忐忑着回身,扯了缰绳翻身上马,想权当没见此事。
可细碎的马蹄声也将他惹得犹豫不决,他又往深林的路上看了眼,目光游走盘算了会儿,最终下定决心,策马原路返回。
......
颜知希在凉亭处等了许久,越来越觉得心中不安,怎么一个两个去了都没了消息。
忽然,她见自远处奔来一匹快马,依稀可辨是上官景回来了,不过却只有一人。
马蹄带着飞扬的尘土急停,上官景未待马匹站稳便已经越下马来,快步冲上台阶,气喘吁吁地几次欲言又止。
原本多情又温柔的眼眉,这会儿竟然也是利落干脆的,颜知希看人神色焦急,却又在蹙眉间犹豫。
“怎么了?”她心里有些慌乱:“是南照出什么事情了?”
旁边还个守着的护卫,上官景润了干涩的喉咙,终于往前走了两步,谨慎低声道:“南照被卫司的人下了迷药,带进了东边的深林。”
“什么?”颜知希大惊起身:“你见着了?”
上官景似是在倾尽身家下最后的赌注:“亲眼所见!”
“那你为何不即刻拦下!”颜知希怒目审视,有这回来报信的功夫,如何不能将人救下。
如此质问下,上官景是后悔的,确实是那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被带走了。可即便是再来一次,他也会有同样的顾虑。
颜知希扯了旁边的一匹马,已然翻身上去,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时,冲那还不知所以护卫道:“告诉谢青泓,带人去东边密林寻本宫!”
说话间,她便策马疾驰而去。卫司是个虎狼之地,她责怪自己应该早就料到的,陆乔不会轻易放过南照,方才怎么没有戒备地让走了。
能快一时是一时,她恨不得即刻飞到东边深林的路上,好保人无虞。
上官景气息未平,紧闭了眼垂下头去,急促地呼吸了一阵,终于抛却了那些缠身的犹疑,翻身上马也随着颜知希疾驰远去。
......
拖着个人行走毕竟是慢的,那俩人架着南照一路往前,一直到了一出较为开阔的平地。
两人气喘吁吁地将人扔在地上,其中一人擦了汗不耐烦地走近一旁的一个深坑,探头往里看了眼。
那坑里立着无数尖头的竹刺,是个捕猎的陷阱,就算是野猪猛虎掉进去,也是要被刺个对穿无力挣脱的。
“扔进去。”南照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不过只能听见这一句,手脚还是无力。
虽然这次迷药不同寻常,但是他在千灯卫时已经习惯了各种药性,身体可以抵抗。况且方才只饮了半口水,这会儿已然渐渐苏醒。
他觉出自己胳膊被拉扯着,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睛,是一片朦胧的光亮,渐渐可见一些土地树木。
浑身酸软无力,他只能凭借仅有的意识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本以为手掌可以触地,可没想到整个手臂突然扑空。
巨大的落差感让南照忽然清醒了几分,一根根尖锐的竹刺赫然映入眼帘,引得一阵心惊寒意。
“这怎么醒了!”那两人没料到人会突然清醒,慌乱间只想赶紧将人推下去。
即便是半清醒,南照也准确地察觉了背后扑来人,可刚刚得了知觉的手脚根本不受控制,只能心知肚明自己要落入这猎坑。
“住手!”密林弯出忽然出现急促的马蹄声,颜知希策马而来正见此景,声音已经先一步到达。
长豫公主突然来了,正准备动手的两人一惊,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颜知希到近前勒住缰绳,急切翻身下马,心有余悸地扑在地上,赶紧四下打量不知情况的人。
“南照!”她探了探了鼻息,发觉人还活着,竟然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南照!醒醒!”
乌涂的声音在耳中逐渐清晰,南照听见了焦急的呼唤,眼前朦胧的脸庞有了些具体的轮廓。
“公主…”他猛然吐出一口气,眼神却略过颜知希,直接看了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人。
他不大清明的目光里隐隐约约藏着冷光,像极了刚刚恢复体力的头狼。
行凶的两人本就心惊胆战,觉得事情败露。眼下看人苏醒以这种眼神,恐怕下一刻就要扑来撕咬。无论如何是不能留下活口,要死无对证才好。
两人互相示意过,慢慢退去暗中以匕首割着近前的一根麻绳,动作极其轻微。随着绳子骤然断裂,四下树梢开始窸窣摇晃。
颜知希看人清醒了,正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回身质问那两人,却听得四周作响。顷刻间她被一把揽住翻了半周,南照已然用身形将她覆住,全然护在身下。
迷药的药效还未褪去,南照根本没有力气将人推开。他敏锐地察觉了那些机关的触发,只能以仅有的力气将公主揽过护住,没有丝毫地犹豫。
数支竹箭自林间而来,颜知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竹箭已经刺在地上扬起尘土。那怕是隔着数尺远,也觉得惊魂不定。
电光火石间,一声闷哼传入耳中,她觉得身上的人猛地贴来。抬眼间,一根竹箭已经刺在了南照的肩部。
本来便不甚有力地呼吸,这会儿忽然断断续续地扑在耳边,颜知希知道这是南照在用肉身来挡箭。
“南照!”情急之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发觉未完全清醒的南照,竟将她牢牢圈住,难以移动分毫。
原本动手的两人,趁着乱已经要逃脱。蔓延开来的剧痛令南照清醒了大半。四周安定下来,他即刻翻身而起,拔了肩上的竹箭,吃力地一跃上前。
行动如风,颜知希只在眨眼间,已见人跃出几尺,手中的竹箭仿佛比铁刃还要锋利,直接由一人后颈刺入。
未待血迹喷涌而出,南照已经以手臂挟了更前边的人,翻腕间竹箭直刺咽喉。
可竹刺方才入肉,他却霎时停住了,急促地呼吸下,手臂没有任何抖动。眼神猛地清明了一瞬,才试探着向颜知希投去目光。
他记得,上次在街上与越国公府的人动手时,公主便是才利刺入喉前喊了住手。
颜知希已经起身去看,一时被这样狠厉地招式震慑,她第一次见这样满身杀意,一击毙命取人性命的南照,与平时的缄默截然不同。
“不留活口。”她在那询问的目光中开口,说得果决。
话音落,竹箭在那人脖颈处刺入,鲜血随即蔓延开来。
除却春日里的那一笑,颜知希又看到了南照的另一面,果决肃杀、能取人性命于方寸之间。
直到四下安静了,上官景才自转角处勒马而出,松了手里一直紧握的刀柄。
满地的竹箭和血迹,四周一片狼藉。南照有些脱力地起身,肩部早已经被血迹洇透。
“公主…”他有些踉跄地走了两步,明明蹙眉可却难掩眼中关切,不过终究是因为剧痛和未散的迷药,双腿一软撑在了原地。
颜知希忙惊慌地迎去,一把扯住衣袖将人往怀中拢了拢,好让人有个依靠:“你怎么样?”
现在,南照只消一抬眼,就能看到公主的眉目,担忧散落在眉间各处,那眼中甚至还有着些亮盈盈的湿润。
他本从不显露伤情有多痛楚,因为示弱便会被要敌人要命。可现在有这样的一处依靠,每一瞬温柔的眉眼,似乎都在说着,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
今日更新1/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遇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