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希看着怀中的人微微蹙眉,似在极力忍痛,可偏偏又不甚有力气,只能凭借微微仰头屏气来缓解。
“马上带你回府!”她按着还在淌血的伤口,便往来处张望,焦急谢青泓怎么还不来。
可抬眼间,却见上官景已经缓步到了近前。相比于前几日的风情,这会儿他眼中更多地是不安和迟疑。
颜知希谨慎起来直视着他,时刻警惕着他接下来的意图。是要趁机再下杀手,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似乎是察觉了危险,南照抬起尚能活动的手臂,微微向前倾了身子,吃力地将颜知希拦了一道。
此刻他虽然虚弱,可眼神却分外凌厉,明显起伏的胸膛仿佛不是忍痛的呼吸,而像随时可以继续搏杀的蓄力。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上官景已然见过此人的厉害。他心中没底,竟不自觉地在身旁摊了双手,示意自己未拿任何武器。
“把那两人扔下去。”颜知希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景,仿佛要把人从里到外看透,将最后一层伪装撕下。
上官景轻吞了一口唾沫,余光扫向那两具早已断气的尸体,犹豫片刻后,慢慢走了过去。
他一脚将临近的尸体踹了个翻面,随手一扯拖进了坑内。又把远处的另一人拖出一条血迹,滚了几圈推了进去。
尸体被坑内的竹刺穿过,与不小心跌入坑内的惨状无甚差别。
这时,密林入口的拐角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颜知希抬头看去,是谢青泓带着众人赶到。
“公主!”谢青泓看着如此狼藉的场面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至近前,急忙询问:“公主发生何事?可有受伤?”
颜知希此刻并无什么慌张的神色,冷静地将怀中的人扶了扶:“把他送回公主府。”
两个护卫上前将人扶起,颜知希才撑着有些麻木的腿起身,不甚在意地往猎坑看了眼:“那两个人不甚触动机关,跌入坑内了,按殉职处理吧。”
她说话时神色未变,甚至多了几分淡然,似乎是在交代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现在人多眼杂,谢青泓虽猜测实情定不是这样,可也不好问出口。他神情复杂地将四下扫量过,没做言语。
……
南照被送回公主府的时候,迷药的药效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能在搀扶下踉跄行走。
安静了一天的府里顷刻间忙碌起来,白晴不明所以,只看着二人身上都带着血迹,二话不说就去叫韩文玉。
“公主,这…”穆云大步迎上来,一时面如土色,不知发生了何事。
“无秋,把南照送去东侧殿,让韩文玉去诊治。”颜知希并未先说明缘由,话音干脆利落地吩咐,在众人皆慌乱不安地时候,更显沉稳果决。
待无秋扶过人,她回身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景,警告的眼神中有着直白的审视:“穆云,把他看着。”
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是穆云已然警惕地打量。上官景没说任何话,却能从眼神里看出他有所渴求,像是在期盼某个机会。
可颜知希此刻无心与他交涉,在吩咐好一应事务后,径直往东侧殿而去,去看她更担心的人。
……
东侧殿一直没有人居住,但时常打扫整理,一应用具都还整洁干净。
颜知希命人把南照安置在软榻上,自己也随着蹲下身去,关切地望着:“韩文玉马上到了,你忍忍。”
其实说到底也不是要命伤,南照方才显得虚弱,也只是因为迷药的药效未过,浑身无力罢了。
现在有了十成的意识,也能大抵判断伤情。他缓吸了一口气压下痛意,微蹙着眉间:“公主放心,无妨的。”
若是论起重伤,他已经在阎罗殿门口兜转过几回,今日不过是最不紧要的一次。
到了此时还要轻飘飘一句“无妨”,颜知希不知是生气还是担心。她看人微微偏头,手暗暗抓紧了身侧的软榻,便知道定然是剧痛难忍。
“公主!”韩文玉脚下生风冲进殿内,心惊胆战地问道:“公主伤哪儿了?”
“我没事!”颜知希见人终于来了,急忙给让出了位置:“南照受伤了,你快看看!”
听闻公主无碍,韩文玉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迟疑着看了看那浑身血迹的人,平复着呼吸。
他放下药箱将南照上下打量了,看到了渗血的地方,便以指尖轻压伤处周围,判断伤情。
强烈的刺痛自肩部传来,南照不由得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蔓延到指尖的麻木,簇紧了眉头。
“把他外衣脱了。”韩文玉转身准备用具,随口吩咐了一旁的两个小厮。
伤情得了诊治,颜知希略微松了一口气,才觉出长久紧迫下腿脚酸软。她给那些忙碌的人让了个空间,退过几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舒缓着心中的后怕。
从这个方向,她能看到南照的背影。两个小厮即使万分小心,轻手轻脚地掀了衣物,可是在布料与伤口分离时,还是看到那身形忽然紧绷起来。
不知怎的,这伤仿佛比在她自己身上还骇人,只看那血红的伤口和人忍痛,便有寒意攀上全身。
可到底是担心盖过了恐惧,颜知希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伤口竟然有一指长。想必是竹箭被削的宽刃斜刺入,才这么严重。
她暗暗握紧了双手,看着韩文玉一点点清理着,每一次触碰伤口,南照都要死死抓紧手下的软榻,令她的心也一阵阵的地发疼。
韩文玉是见惯了伤口的,可他竟也轻轻抿了干涩的嘴唇,颇为紧张地扫了身前的南照。
伤成这样,清理伤口时还能稳稳地坐在这里,一声吃痛的叫喊都没有。行医多年,他竟然有些不敢动手。
“伤口深处还根木刺。”他难以分辨被血迹浸染的具体是什么,不过尚且能判断是断在其中的木茬。
方才清理伤口表面,南照已然在一阵阵剧痛中冷汗涔涔。他知晓其中意思,卸了力急促地呼吸了几口,复又牢牢抓紧手中不知什么的布料。
“要不然给你冲副麻散服下,无知无觉睡去罢了。”韩文玉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一般都只有开膛破肚的时候才用那药物,可现在他深知过会儿堪比刀割肉。
“不必…拔了就是。”南照已然做好了准备,他习惯了睡觉都留一份清醒,不想全然没了知觉。
听闻人拒绝,韩文玉也就不再做多余的关心,自顾低头将银镊探入伤口。
冰凉触到伤口,化作火辣的疼痛,带的半边身子都开始麻木。南照霎时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之快将指甲穿透布料扣进肉里。
颜知希神思一震,甚至没来得及做思考,便急切地跨了一步坐在榻边,去握住了那只颤抖的手,想给人带去那怕一点安抚。
那是在不可呼吸时的一点冰凉,南照猛然睁眼,看到了颜知希不安又急切地神色,以及他的手腕被纤长的手指覆着。
四肢原本是已经麻木了的,可现在那只手处,却由丝丝冰凉转成燃着火般灼热,越来越明显的被感知到。
那一瞬间,疼痛似乎不再占据主要的神思。南照缓缓松了手掌,任那冰凉的指尖探进他的掌心,最后将整只手紧紧地握住。
“取出来了。”韩文玉抬眼便看到了紧握的两只手,一时顿住了手中的银镊,神色不大好。
颜知希看去,见着了那根带着血迹的竹刺,足有一寸多长,甚是骇人。
南照终于大口地吸了口气,周身像刚从冰水里浸过一般,脱力又麻木。
“上过药后伤口不要沾水。”即便是心里不大痛快,韩文玉还是本着尽职嘱咐了一句,随后神情沉郁地将瓶瓶罐罐的药拿了出来。
收回眼神时,颜知希略过南照的肩头,发觉那里有一处伤疤,像是从背部蔓延过来,很是明显。她正要疑惑去看,却在起身间发觉手被拽了一下。
二人这才发现还在握着彼此的手,南照恍若被什么刺了一般抽回了手臂,不安地抬眼看了一瞬,想掩饰这一行经。
颜知希望着那躲避的目光,落空的指尖慢慢收回,与其心照不宣地故作无事发生。
血迹被清理了,她看清南照背上有处细长的伤疤,由脊背延伸至肩头,看着是像是烫伤或者烧伤之类的。
神思清明的南照,觉着颜知希的目光在自己背部游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躲避却无处可躲,也没什么遮挡,只能在耳后慢慢攀上红色。
一切火有关的事物,颜知希都有恐惧,她分外关注这道伤疤,问道:“你这道是烫伤?”
南照神色一闪,呼吸微微停住了片刻:“是,儿时与弟弟玩耍,不小心烫的。”
“这伤疤顶多三五年。”沉默上药的韩文玉突然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便是要针对地拆穿这个谎言。
竟是个谎,颜知希颇感意外地疑惑看去,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值得隐藏的事情。
南照微微偏了头,去遮掩神色中的刹那思索:“之前与别人起了冲突,追逃中被火油棍扫到了......”
“没事。”颜知希打断了解释,南照做过打手的活计她是知道的,一应往事也没必要再被抖落出来。
没被继续追问,南照垂了目光松下一口气,任韩文玉给他缠了纱布。
一切安定了,颜知希才有心思去想些别的事情,记起上官景还被看看管着,要去处理。
“无秋,照顾好他。”她吩咐过又嘱咐南照:“你就在此安心休息,不必挪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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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l缠身的我,更新又晚了,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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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诊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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