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天降神兵

阿秋的心神忽然放远,被殿外的某种事物吸引了过去。

像是雷霆震过大地,隐隐有无数战马登上高台。

又似是山海崩裂,海潮阵阵拍岸,最终决开沙堤。

她只觉得是自己又出现了幻听。

就像是从前,在地底武阳帝陵的那次。

但是她发觉整个德阳殿里的人,忽然都停手了杀戮,连最凶狠的狼卫,亦是僵硬在当地,目瞪口呆地向大殿门口望去。

一骑雪白战马昂然而入,鬃毛飘动如雪,其上的将军白袍银铠,手提双锏,状若天神,眼亮如星,秀发如瀑。

来人正是南朝的御林军大统领,“银鞍白马”司空照。

阿秋尚未来得及想明白,司空照于此时此刻在这里出现的意义,又瞥见紧随她身后的人。

那人背负“百斩”,手握“策麟”,正是顾逸座下少师御者,烈长空。

而随着他们二人策马踏入殿中,门口立即涌现黑压压的千百军士,翻卷起一片飘红镶黄边的旗帜,却是建章师的火麒麟。

烈长空提气喝道:“本人乃顾逸少师座下烈长空,南朝军队在此,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他这一声断喝,用足了真气送出去,直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殿中所有北羌各部头人,臣子,无不闻声变色。

少师顾逸的名字,即便在北羌亦是人人皆知。若他的部属竟这般大马金刀的带兵直闯入紫宸地位最高,且正在举行登基大典的德阳殿,意味着什么,不问可知。

每个人惊慌的面色,面面相觑的慌乱表情,表明他们的想法都是同一个:他们已成为俘虏。

再下一个念头方是:北羌,不,刚建立片刻的新魏,要亡了。

这“新魏”若被记入史书,只怕会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王朝。

只听得“哗啦啦”一大片兵器落地声响起,是方才仍执着枪矛戈戟的诸多狼卫,放弃了反抗。

有北羌老臣立刻怒喝道:“夜枭!你主人方才死去,你竟不思为他报仇,就这般轻易投降?”

阿秋正诧异为何狼卫此前如此凶悍忠诚,狂暴不退,此刻却停手得如此痛快利索。现在方知,必是夜枭作出了投降的指示。

但听得夜枭冷冷地道:“你们并不是想要为宁王报仇,而是想让我们送死。南朝军队既已攻下紫宸宫,你们此刻唆使我们这些武人打杀拼命,丢掉的都是我们的命,我们若败,你们这些官员无非换件朝服,依旧做你们的官,我们丢的可是自己的命。”

那北羌老臣立刻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无言应对。

因夜枭所说的,谁也不能反驳。此刻殿中有力反抗的,只有狼卫,可狼卫原本便只忠于斛律光一人,并不是北羌朝廷的侍卫军。斛律金原本的侍卫,已经尽数被狼卫清除取代。

北羌官员想要狼卫拿起武器继续战斗,无非是要狼卫保护他们。但如夜枭所说,打赢了,他们的主子已不在,也不会有人封赏他们,若输了,这些官员无非是投降,但他们这些拿起武器作战之人,必定是如司空照口中的杀无赦。

夜枭犯不着负隅顽抗,坑自家弟兄的性命。

烈长空此前曾与夜枭在碧芙馆有一面之缘,当时夜枭逃逸而去,烈长空亦对他颇有印象。此刻见机,立刻长笑道:“夜枭将军很识时务,不愧是宁王重用信任之人。仅凭你当机立断此举,烈某可以少师名义保证,你们这里所有活着的狼卫,均会得到好好安置,无论返乡又或者继续当兵,皆由自择,可安然度日。”

烈长空作出这番保证后,剩余的小半其他宫廷禁卫军,亦纷纷放下了兵刃。

如此一来,殿中武装已被完全解除。余下的尽是官员,唯有大眼瞪小眼,莫知自处。

眼看再无人反对,大局即将平定,阿秋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首恶诛除,党羽亦皆被控制,紫宸既已处于南朝控制之下,整个南北相争的形势,便已经掉转过来。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顾逸,不会险计孤出,将所有筹码押在刺客死士身上。

但下一瞬,她便发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忽略了一个人。

当司空照及烈长空驱马向前,踏过殿中线时,一直静然伫立的万俟清终于动了。

他只移动了一步,便令得所有人的视线,不得不再度凝注到他身上来。

因他所占的位置,恰在司空照的马头之前,一丈的位置。

司空照若再策马向前,必会撞到他身上。

而司空照一见他的身形,便已认出他来,因之前在建章宫门护着阿秋,曾与他交过手。

司空照立刻勒马止步,神情微动,道:“不知该唤您作国师又或者万俟尊者,请问您此刻有何话要说?”

万俟清只那般负手,闲庭信步般往中间一站,立刻气氛整个改观过来。场中人人凝神屏息,看他在如今局面下,尚有什么可说的。

但司空照这一句,亦打好了伏笔。

北羌人多数亦并不知道,国师拓跋汉乃是兰陵堂当代主人万俟清。若他们知道,恐怕多半会疑心今日这场刺杀,便是万俟清主使,因为无论南北武林,人人皆知兰陵堂乃顶级刺者训练和选拔之所,而万俟清更是刺杀的大行家。

万俟清唇边露出不屑之色,是懒得应付司空照的影射。却是转头看向北羌众官员中之一人,微笑道:“这场政变,萧侯出力不少吧?我看司空将军身后的所谓南朝军队,似乎大多都是萧侯的部属。”

他此言一出,原本寂静如死的殿中,再度嘘声一片。连已放下兵器的夜枭,亦露出极为注意的神情。

这可是关系是否站对位置的问题。如若并非南朝大军开拔进入了洛阳,而只是萧侯令他手下的汉人军队配合司空照、烈长空两人上演了这么一出逼宫夺权,那么北羌朝堂于此刻全体臣服投降,便是极不划算的买卖。

阿秋心中隐隐觉得,非是如此。因为司空照并非普通的哪一个人,而是建章宫内最重要的,负责宫防的御林军大统领,绝不是那种可随意置于敌国战场,用于迷惑眼目的棋子。

恰恰相反,她的出现,常常意味着另一件事:谢朗就在左近。

但万俟清说完这句后,殿中官员都露出了注意神色,而后便不约而同流露恍然大悟神情,有人登时便叫了出来:“这不是萧侯手下的城北营吗?”

紧接着,便有人不大肯定地道:“当先两位莫不是城北卫尉营的范将军、卢参军吗?”

闻得此言,领兵的两位汉将却并无任何异色,神情冷峻一言不发,不作任何反应。

萧侯却是手拈长须,毫不退缩地迎上万俟清的眼神,微笑道:“他们从前是城北营,但此刻,他们已被司空上将军和烈首座收编入建章师,名为前锋火麟营。”他顿了一顿,又含笑看向夜枭等狼卫,道:“如老夫估计不错,各位今后也会被收编入建章师,名号嘛,”他微微拈须一笑,道:“莫若便叫白狼营罢?”

他最后一句似发问,却又似轻松的调侃,却正好安抚了闻言正躁动不安的狼卫,暗示他们若降,必会得到与城北营同等待遇。

阿秋亦不得不暗赞萧侯老辣,只这番话便是进可攻退可守,令人莫测高深,也摸不清楚汉人在洛阳的真正实力,又安抚了正摇摆不定的狼卫。

万俟清却长笑道:“若仅凭一个城北营,便可令我北羌举国以降,那我北羌驻扎于洛阳的十多万雄师,岂非等同废物!”

长笑声毕,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峻:“而北羌正在南征的近百万大军,又算什么?”

他此话刚落,殿中立刻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实情的确如此。此刻殿中的北羌官员,看的都是斛律金突然“病逝”,新君斛律光忽被刺杀,德阳殿又被汉军忽然占领这等眼前的境况,几乎完全忘记了战场上接连大捷的百万联军,以及洛阳城中近十万的北羌王军。

若近百万的胡族战士犹在前方冲锋陷阵,连连得胜,他们后方却因这般一个大包抄,便举国先投降,这怕亦是旷古绝今的天大笑话了。

北羌学习汉制,建立朝堂时间不长,而这批刚开始治国的北羌官员亦大多只着眼眼前事务,眼光粗疏并不长远。眼前突如其来的接连巨变,将一场天下一统、祭天受降的吉礼于瞬间翻为夺权纂位、敌国征服的战场,已令所有人都方寸大乱。

但万俟清却是精于朝堂谋略的半个汉人,研究天下形势已久。眼前的情势紧急,并不会淆乱他看待全局的视野。

待得他这般指出来,北羌众臣方如梦初醒,亦深觉此举之荒唐。

眼前的形势,无非便是萧侯策动紫宸宫甚至洛阳内的汉人谋反,只不过借了南朝一张虎皮而已。而实际上,南朝虽然能借着少师御者的地下网络,令得司空照和烈长空两人可以悄无声息潜入洛阳,却绝不可能插入一支大军进来。

即便此刻洛阳王都内,实力对比也是北羌稳占上风。只不过宫墙外的远水,暂时救不了德阳殿的近火而已。

有人立即便开言试探道:“国师的意思是……”

万俟清从容微笑道:“本人敢担保,只要放出火箭讯号,召来宫外离此最近的驻军,眼前危机立刻可解。且不但是我们的危机立解,萧侯这支叛军,和在这里的所有南朝人,”他目光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众人,而凡被他看过的人无不觉遍体生寒。

他继续道:“都绝不会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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