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巫蛊

「28」

咸阳宫,三骑绝尘而驰。

最前面郎中举着令牌,大声宣告,“奉召疾驰,遇者皆避!”其后王贲一骑,李信秦翎共一骑。

马蹄声急促,两侧宫墙飞速向后掠去,宫灯明黄拉成一线。

秦翎紧紧抱着李信的腰,在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听见李信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一句,“别怕!有事大哥担着!”

他想应一声,一抬头就被风扑了满脸,头上发带也散了。李信侧过头喊,“抓紧啊别摔了!下次教你骑马!”

“好!”秦翎把脸藏在李信后背,大声回答。

.

进了章台宫范围,几人下马步行。夜色中,章台宫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正殿外更是侍卫众多。往常进殿只要解了兵器便是,这次却要搜过全身。

通传罢,三人进了正殿。嬴政神色冷肃坐在上首,殿下站着几个,又跪着几个。李斯站着,蒙恬……蒙恬跪着。

李信王贲行礼。秦翎飞速往上掠了一眼,嬴政身形沉稳、面色无恙,看来没受伤或者中毒。他暗暗松了口气,也俯身下拜,“臣听闻宫中有变,忧心不安,故违令入宫,还请大王恕罪。”

李信立刻道,“是臣坚持将凌海君一并带入宫中,望大王恕罪。”

“无妨,都起来吧。”嬴政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蒙恬涉及此案需要避嫌,李信,你任过郎中令,熟悉宫中,就交给你去搜查。”

李信暗瞥一眼蒙恬,但蒙恬跪着没给他眼神。他问,“不知大王是要搜何物?”

“可疑之物之人。”嬴政说,“章台宫其余宫室搜查罢后,极宫、信宫也着人去查一遍。”

涉及到极宫和信宫两处政务大殿,李信骤然严肃,领命退下。

李斯适时开口,“大王,凌海君也涉及此案,是否也需要避嫌?”

嬴政终于把目光落在秦翎身上,神色淡漠。他没理会李斯的提议,吩咐殿中一人,“太卜把东西带下去处置掉吧。”

太卜是阴阳占算、筮占巫咒之官。秦翎听见,再结合之前听到侧殿搜出了什么,不禁眉心一跳,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太卜恭敬上前,从嬴政案上端了一只木盒往外退。经过秦翎身边时,秦翎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愕出声,“巫蛊之术?!”

殿内骤然死寂,众人都把目光盯在了秦翎脸上,就连跪着的蒙恬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秦翎皱眉看着盒中之物。那是个不过手掌大小的木偶,黑槐木制成,缠着一段写满血字的布条,九根铜针钉在木偶心脏、头部和四肢关节处,形容可怖诡异。

“凌海君识得此物?”嬴政缓缓问。

秦翎心中大惊,毫不犹豫跪了下去,“臣听闻过,故而识得此物。但臣绝无魇镇之举。请大王明鉴。”

李斯厉声问,“凌海君可知此物是从何搜出来的?!”

“臣近一月不曾入宫,不知宫中何处能搜出此等恶物。请廷尉大人有话直说。”秦翎冷静说。

李斯看一眼嬴政,看嬴政无开口之意,便说,“凌海君曾暂居章台宫侧殿,今日侧殿一宫人形迹可疑,欲将一物藏于章台宫正殿内,被当场发现。大王着人审问,宫人供出凌海君指使,又牵扯到蒙郎中令。还请凌海君移步狱司,待其余涉案宫人审问完毕,再做定夺。”

秦翎冷冷看着李斯,目光锋利如刀,直到李斯略有慌乱退了一步,才收回目光,向着上首再次拜下,平静道,“臣绝无此举。望大王明鉴。”

说平静是假的。秦翎心里紧张慌乱皆有,更多的是怒意——有人想要一箭三雕,既诅咒了秦王,又把秦翎和蒙恬置于死地。

是谁?是一心要把他下狱的李斯?虽然最后李斯背叛了始皇,逼死了蒙恬,可现在李斯才是崭露头角的时候,没有这个必要和能力;昌平君和尉僚,目前也都没有动机。

总不能是赵高已经出现了吧?可他目前也未听到这人名字。

其他六国之人?且不说目前秦国还未发动灭六国之战,就说把手伸到咸阳宫,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有……

太后。或者说,太后背后的吕不韦。

旁边站着的昌平君突然开口,“大王,臣倒不觉得凌海君幕后指使。凌海君在侧殿不过十余日,平日里见宫人也不过一时半刻几句话,便能收买宫人为他卖命了?”

“这不是还有蒙郎中令协同吗?”李斯说,“蒙郎中令在宫中数年,自然势力颇大。”

秦翎听完不禁感叹,李斯蒙恬这两人难不成就是天生八字不合,最后的生死之仇从现在就开始埋下种子了么?

“廷尉慎言!”王贲冷冷道,“蒙恬之前李信才是郎中令,廷尉是否要把李信也拿下审问?我掌管咸阳城布防,按廷尉说法,势力更广,廷尉不如把我也拿下审问?”

李斯哽住,不敢和他们三人同时杠上,转头请示秦王,“还请大王公允定夺。”

“王贲住口,狱讼岂是儿戏!太卜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嬴政皱眉怒斥,又道,“凌海君先起来吧。”

秦翎起身,太卜连忙抱了盒子从秦翎身边借过。秦翎又瞥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那布条分外眼熟,字迹也分外眼熟——是他从大地图上裁下的一条边角料,写的是秦王生辰八字,用的是他秦翎的字迹。

“不过凌海君也的确是该避嫌。”嬴政说。

秦翎刚站起来,听见这话身形一晃,旁边王贲适时扶了他一把。

他脸色苍白,眼睫颤抖垂下,喉咙里哽着说不出的话。

——究竟是谁。

他来时,吕不韦已经入狱,当真有能力拿到地图布料,模仿他的字迹?

总不至于,真的是……,这就要把他……了?

帝王疑心竟至此?

飞鸟还未尽,良弓便欲藏。

可是,不至于……总不至于,连一点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总不至于,一只不知何人栽赃的巫蛊人偶,就把月湖旧情给一笔抹杀了。

再次,总不至于,为了杀他秦翎,把自己这一国之君都咒了。

不至于。

可的确如此吗。

秦翎缓缓闭了闭眼,冷冷道,“大王这般想,臣无话可说,听凭处置。”

“凌海君,”嬴政出声,打断了秦翎的思绪,“侧殿虽然出了事,但殿内装饰都已经换了新的。凌海君若不介意,先暂避去侧殿吧。”

秦翎蓦然抬头,对上嬴政目光。

……就这样?不去牢狱,只在侧殿?

蒙恬与王贲短暂交换一个视线,心里都稳下来。

秦翎喃喃,“大王总得给臣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

“章台宫宫人都带去审了,等他们的证词听完,寡人再听凌海君的也不迟。”嬴政语气缓和,“去吧。”

“臣……”秦翎还想说话,殿内进来侍卫禀报,“大王,其余八人口供也审出来了。”

嬴政抬手止住,秦翎见他的确是要避着自己的,只能行礼退下。

.

正殿与侧殿之间的路,秦翎十分熟稔。出了正殿,宫人就把青乌奉还给他。秦翎看一圈四周,被他看着的宫侍都瑟瑟发抖低头。

究竟是哪个宫侍给他栽赃?秦翎边走边想,但他从前从未留心过宫侍形貌,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也想不起来。

侧殿里摆设都换过一遍,但依旧按着原来的位置,分毫未改,就连桌上笔墨竹简都和他离宫时一模一样。

秦翎拿了一卷简牍,低声问身后宫人,“你可知道是谁去放的魇镇之物?又是怎么和郎中令牵扯上的?”

宫人不敢抬头,畏惧回答,“章台宫宫侍俱已换过,奴婢是新来的,不知何事。”

秦翎知道问不出什么,恹恹摆手,“都下去吧。”

宫人们轻手轻脚退出去,偌大的宫殿内只剩秦翎一人,怔怔站在窗前,任由夜风灌满单薄衣衫。

星辰灿烂,银河高悬,远远能看见章台宫正殿烛火,也与星辰一般明亮。

只是这宫内,处处阴暗杀机。

自古以来,巫蛊厌胜之术,最是帝王忌讳。

历史上最出名巫蛊之祸,发生在汉武帝在位时。

第一次祸端,是皇后陈阿娇失宠,便使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帝新宠卫子夫。汉武帝得知后大怒,废黜陈皇后,宫人牵连被诛者三百余人。

第二次巫蛊之祸更是惨烈,延绵数年,牵连诛死者有皇太子、皇后卫子夫、两位丞相、两位公主及三位皇孙,还牵涉到众多官员重臣,帝都长安在这次动乱中致死者数以万计,人心惶惶,政权动荡。

秦翎自然是不信巫蛊的,不然他何必去华清宫刺杀安禄山,直接扎小人咒死他不就得了。

可牵扯到巫蛊,没有一位君主能轻轻放下。

青梅竹马、金屋藏娇的陈皇后,落得幽禁长门宫,抑郁而死的下场。荣宠不衰的皇太子刘据和在位四十年的卫皇后,被逼自戕,族人皆被诛杀。

他秦翎何德何能,敢去比两位皇后和太子的尊贵。

最是多疑帝王心啊……

若是不能洗清嫌疑,只怕经此一事,他在秦国,留不得了。

历史上不曾有过秦代巫蛊之祸记载,难不成,是他的到来引起了一系列变化?

秦翎走到案前,慢慢磨墨,心里乱糟糟一团。等墨磨好了,倒叫他理出些思绪来。

鬼神之事,纵使上位者不信,但鬼神从来都是政治和人事的手段,拿来借题发挥正好。此次巫蛊,也许是吕不韦或者太后所为,也许是其他大逆不道的势力。李斯借题发挥要打压同僚,独出风头;秦王借题发挥,要名正言顺把吕不韦和太后势力彻底消灭。

可这借题发挥里,会有多少人无辜牵连?蒙恬将来还要成为国之重器,不能折在这里。

若是……大不了他把罪担下来。之后是逃跑还是怎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取一根竹简,随笔写画,等反应过来,看清自己写了什么,不禁失笑。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陈阿娇皇后被废黜后,幽居长门宫,于是献上一篇哀婉悲楚的《长门赋》,企图打动汉武帝之心。

帝王宠爱无常,陈皇后最后再无获宠,但这篇《长门赋》倒是流传后世,世人传诵。

秦翎叹息,把这根竹简抽出来,随手掷在了桌角。他展开简牍,深呼吸沉住心境,再次稳稳落笔,流畅书写下去。

“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若昧於田畴,则多匮乏。只如稼穑之力……”

武器锻造之术,之前他在锻造坊已经改得差不多了,也留了方法和图谱。接下来就是农业种植,《齐民要术》共有十卷,只希望还来得及,能让他再多写一些留下。

殿内只余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

.

.

章台宫正殿。

直到秦翎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嬴政才示意侍卫上禀口供。新审的八个宫人都是侧殿门卫,平日不能进殿,重刑之下,依旧对此事一问三不知。

嬴政听罢,淡淡吩咐,“虽不是从犯,但疏于职守,使巫蛊入殿而不知。李斯,按律如何。”

李斯躬身,“按律当斩。”

嬴政点头,“去吧。”侍卫领命退下。

他继续下令,“蒙恬虽牵涉案中,但只是罪人胡乱攀咬,尚无证据。蒙恬回襄佑宫把宫中历年类似此案都整理出来,若还有与此案相关之事,寡人绝不姑息,一并重处。”

蒙恬领命,“是!”

“王贲,再次搜查相府,如有可疑之物一并上报。加强城内牢狱与相府附近戒严。若有趁机作乱者,一律当斩,诛三族。”

“是!”

“桓齮,点八千兵马去蕲年宫,若有擅自出入、形容可疑者,一律押回咸阳,审后当斩。”

“是!”

分到任务的将领都出了殿,剩下的人互相换着眼色,若有所思。李斯神色不平,刚想开口,就被嬴政截了话头。

“李斯啊……”嬴政叹了口气,“这是你任职以来第一件大案,寡人知道你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但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廷尉只管朝着这个方向去查,不必牵扯到旁人了。”

李斯一番话全让憋了回去。“历年”“大牢”“相府”“蕲年宫”,秦王的提示都给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抓不住重点,活该笨死。

可是……

“廷尉,”嬴政语气淡淡,却威严万分,“秦法最忌冤假错案,若是因一己私欲,就错判重案,按律如何。”

“……”李斯惊出一身冷汗,“臣明白了。”

“去吧,那个主犯好好审着,口供留活的。”嬴政说。

殿内只剩昌平君。

“昌平君之前还提议将吕不韦放回封地软禁。”嬴政轻笑,“看来是顾念旧情,不忍见旧人死伤。”

昌平君立刻跪下,“罪人吕不韦胆敢魇镇王上,罪该万死。臣恨不能亲手斩杀以正国法,绝无包庇容忍之心。”

嬴政悠悠叹了口气,语气落寞,“当初吕相待寡人极好,寡人以‘仲父’称之。如今却落得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寡人不得不大义灭亲,世事难料啊。”

作为表叔的昌平君有千言万语要说,挤出口的也只有一句,“吕不韦包藏祸心,不配为亲。望大王不要太过伤心,按律处置便是。”

两人又其乐融融情深义重唠了几句亲情,嬴政才把昌平君放回去。

他看着空了的大殿,轻笑出声。

不过是一个人人心知肚明的案子,各路人马心思就都活了,实在好笑。

李斯能力才华不错,但功利心和私心太重,也不想想把蒙恬斗下去,他有能力带兵上阵吗?

昌平君背后楚国势大,若是非要保住吕不韦,嬴政也要慎重考虑,好在昌平君独善其身,旧情分弃的非常干脆。

王贲李信蒙恬依旧是抱团,现在团儿里还带了个凌海君,这就已经开始护短了,看来最近把秦翎放出宫去效果不错。

至于凌海君秦翎……

伶牙俐齿申辩都不会,干巴巴一句“大王明鉴”,若是遇到昏君,怕是已经去大牢里哭了。

嬴政想起方才他那句“的确该避嫌”把人吓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心里难得翻出些愧疚……和恶趣味。

可别是真吓坏了,现在正躲在侧殿哭吧……

他立刻起身朝着侧殿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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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也不让宫人传报,悄悄进了殿。

侧殿里烛火只点了小半,殿内光影朦胧,只案上一盏明灯,映出一人侧影,挺拔如竹,清雅如玉。

秦翎写得专心致志,一缕长发散到脸侧,被他随意捋到耳后,却又簌簌滑落;他也顾不得再管,任由柔顺黑发散了满肩,发尾蜿蜒垂在案上。

写完手头一卷,秦翎低头轻轻将最后几个字吹干,把竹简放在案边。案边已经放了一卷已写好的,看样子从进殿后就在奋笔疾书了。

一缕长发蹭到了未干的墨汁,秦翎干脆把那缕头发咬在嘴里,展开新的一卷竹简,笔尖润了墨,继续行云流水往下写。

嬴政看着,微微失了神。他放轻步子走到案边,笑问,“凌海君该不会是在写申冤书吧?”

秦翎骤然愣住,一时没回过神,小声回了一句“不是”,反应过来后连忙下拜,“臣参见大王。”

嬴政一手把他扶起来,一手拈了桌上一根竹简,低声念,“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

秦翎愕然抬头,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抢那根竹简,“那不是我写的!”

嬴政比他高许多,一抬手就躲了,继续盯着竹简念,“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他读的抑扬顿挫,字字掷地有声。

秦翎耳垂都羞红了,扑在嬴政身上,踮着脚跳起来抢,“真不是我写的!”

“明明就是凌海君的字迹,还说不是?”嬴政笑着用手揽他,防他摔倒。

秦翎突然顿住,也不抢了,抚平袖口坐回了案后,淡淡说,“大王要这么想,臣也没有办法。”他执了笔,接着方才字迹继续写起来。

嬴政听他这么说,心跳都错了一拍。

他坐下,捏住秦翎的笔,问,“方才凌海君可是在怨寡人?”

秦翎晃了晃笔,没抢过来,干脆松了笔,端正坐起,说,“臣不怨。”

嬴政几乎是在哄他了,语气温柔,“寡人也有苦衷,那个宫人口供出来时,群臣都在,寡人不得不……”

“大王,臣不怨。”秦翎说。他语气平静,真的没有一丝怨怼和委屈在里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大王给臣什么,臣都接着。”

嬴政一时愣住。

秦翎趁机从他手里抽了笔,继续行云流水往下写,边写,边轻声解释,“臣是秦国之臣,臣一人的生死荣辱比起秦国国运,微不足惜。若是秦国需要臣死,臣绝不犹豫;若是大王需要臣死,臣绝无二话。今日之事,无论大王如何处置,臣绝不怨怼。只是……”他又沾了一笔墨,悬笔于竹简上,久久不曾落笔,“臣不曾魇镇大王,大王要小心幕后真凶。李斯虽有才干,但为人狭隘,私心颇重,大王不可使他权势独断。昌平君自持楚国王族身份,大王要小心他与楚国往来过密——臣言尽于此,之后随大王处置吧。”

该说的都说了,秦翎生死看淡,也懒得管嬴政什么表情,自顾自往下写《齐民要术》。

嬴政呆滞片刻,突然嗤笑出声。

“凌海君若是赌气完了,那可轮到寡人生气了。”

他说着,手不轻不重在案上拍了一下。

“——凌海君,你可知罪?!”

《长门赋》:

【原文】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译】我所做所想是如何的愚蠢,只想忠贞博取君的欢心。愿赐给我机会容我倾诉,愿君颁下回音。

【又译】陛下!!!臣妾冤枉啊陛下!!!(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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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柟澂 6瓶;南音家的小天 1瓶~吨吨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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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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