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拉着沈云昭坐下,压低声音问道:“昭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云昭理了理思绪,将从太尉府刺杀到被劫至相府,再到谢珩纵火相救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林殊听。
林殊越听神色越沉,“待她说完,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你的意思是…还想待在谢珩身边找证据?这太危险了!”
“谢珩和赵相势同水火,况且这朝堂的浑水太深,昭昭,我不同意,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沈云昭轻轻抽回手,摇了摇头,“林殊哥,谢珩眼下对我还算客气,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我一定要找到证据,为爹娘报仇,为沈家平反。”
“昭昭……”
林殊还想再劝,沈云昭打断他:“我主意已定,况且就算我现在想逃也逃不了。”
她目光转向门外,谢珩和他的亲卫还守在门口。
“对了,林殊哥,你能帮我看看我中了什么毒吗?”沈云昭伸出一只手臂。
林殊屏气凝神,指腹轻按她的脉门,片刻后,他眉头微蹙,“脉象平稳有力,不见丝毫中毒之兆。这些时日,你可有不适?”
沈云昭想了想,除了当时被强行喂药时有些许灼喉感,一直以来好像并无不适,反而觉得精气神好了许多。
她茫然摇头。
“许是我医术不精,”林殊面色凝重,“但你务必当心,谢珩此人…深不可测。”
“我明白。”
“沈姑娘,该回了。”如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些许催促。
沈云昭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急声问:“林殊哥,你这里可有毒药?”
“毒药?”林殊一怔。
“给我一些防身,”她焦急地望向门外,“以备不时之需。”
林殊不再多言,迅速从暗格里取出一只纸包,低声嘱咐:“此物五色无味,轻可令人昏厥,重则伤及性命。你……慎用。”
沈云昭接过贴身藏好,“我晓得,林殊哥你保重,我先走了。”
林殊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安,嘱咐道:“昭昭,万事小心!”
“嗯。”沈云昭带着一身决绝转身离去。
——·——
太尉府门前,守卫见谢珩载着沈云昭归来,纷纷躬身垂首行礼,不敢多看一眼。
“大人!”
谢珩轻轻颔首随即翻身下马。沈云昭刚落地站定,谢珩视若无人地反手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沈云昭觉得难堪,在他怀中微微挣扎。
“别乱动。”谢珩的手臂坚实稳固,对她的抗议不予理会,反而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他抱着她径直穿过庭院,直奔她的卧房。
卧房内,侍女早已备好热水与药膏,见状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门。
谢珩将她小心地放在床沿坐好,自己则坐在她身边,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沈云昭下意识地一缩。
“上药。”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那只有些微红肿的手腕,指尖沾了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与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太尉判若两人。
指腹带着薄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缓缓揉按,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触感。
沈云昭浑身僵硬,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别动,”他头也不抬,声音却低沉了几分,“药力要化开才有效。”
“那日你喂我服下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何连林殊都诊不出端倪?”
谢珩手上动作一顿,唇角似有若无地一勾,抬起头看着她。
“毒药?”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谁告诉你那是毒药?”
沈云昭一怔,“不是你说……”
“那是宫中秘制的固本培元丹,”他慢条斯理地道,“于强身健体大有裨益,只是味道辛辣了些。”
他目光掠过她瞬间僵住的脸,继续道,“那日不过是想给某只…意图炸毛伤人的小野猫,略施小戒罢了。”
沈云昭的脸颊唰一下红透,原来自己视死如归般戒备了这么久,日夜忧心的“剧毒”,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戏弄!
她感觉自己像个紧绷着全力出击,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傻子。
“你…!”她气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珩欣赏着她脸上羞愤的表情,觉得有趣。
“所以,”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必再费心找什么解药,更不必盘算着如何逃离。”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的褶皱,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乖乖待在我身边,把伤养好。这里,就是你现在唯一该在的地方。”
室内一时静谧,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交错。
谢珩对上沈云昭的眸子,此刻因无措而带着水光,格外动人。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微抿的唇瓣上,色泽浅淡,像初春的花苞。
鬼使神差地,他缓缓向前倾身。
沈云昭看着他骤然接近的俊脸,心脏猛地一跳,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角。
他越靠越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药膏的淡香……
就在两人呼吸即将交融时——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突兀地从沈云昭的腹部传来。
暧昧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谢珩动作一顿,沈云昭则猛地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饿了?”他语气平淡,仿佛方才那个险些失控的人不是自己。
沈云昭羞愤地别开脸,不肯作答。
谢珩走到门边,吩咐候在外面的侍女:“传膳。”
他回头看她,只见她耳垂依旧红得滴血,强作镇定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恨我。”他淡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合上,沈云昭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按住自己依旧狂跳的心口。
方才那一瞬间,她竟忘了呼吸。
——·——
廊下阴影中,如风已静立恭候。
“苏媚现在何处?”谢珩冷冷地开口。
“在地牢。”如风垂首,低声答道。
二人步入地牢深处,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只见苏媚独自坐在角落草堆上,正望着墙壁出神,听到脚步声转头往这边看来。
如风打开牢门,谢珩迈步而入,他停在苏媚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媚铺上前抓住他的衣角:“大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何要被关在此处……”
谢珩不动声色地扯回衣角。
“如风。”
如风立即上前,将不断挣扎的苏媚绑在一张特质的木榻上。当黑布蒙上双眼的刹那,苏媚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大人!大人饶命!”她的声影开始发抖。
回应她的,只有一滴突然坠落在眉心的冰凉液体。
苏媚浑身猛地一颤。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水滴保持着精准的节奏,不断击打在同一个位置。
起初只是不适,但随着时间推移,那持续不断的冰凉触感开始变得难以忍受,仿佛要钻透皮肉,直抵灵魂。
“我说......我说......”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苏媚的心理防线已彻底崩溃,“是赵相......是赵相让我来的......”
谢珩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示意如风将人解开。
苏媚跪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是奴婢…向赵相传递来沈姑娘出府的消息。”
“你如何算准了她要逃?”谢珩从袖袋中取出那封半旧的信笺,声音冷冽,“这封信,可是你交给沈云昭的?”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相爷命我挑拨您和沈姑娘的关系,适时传递消息。”她伏得更低,“至于这封信的来历,奴婢实在不知。”
谢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如风适时呈上一卷口供。
“据你苏氏族人所言,你与兄长苏明自幼相依为命。而你的兄长,正是半年前接我手谕,前去营救沈家家眷的斥候队长。”
苏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若我猜得没错,你借着赵崇之势接近我,是想为你兄长报仇?”
苏媚索性不再伪装,冷笑一声,直起身子,眼底满是仇恨。
”没错,我就是来为哥哥报仇的。我哥哥为你卖命,却因不愿与你同流合污,加害忠良而被你灭口。你甚至用卑劣的手段想毁掉手谕证据,但天网恢恢,这封信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谢珩,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残害忠良、兔死狗烹的伪君子!”
谢珩平静地注视着她:“苏明的死,我很遗憾。他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不为权势,只因他心中有忠义。”
“你不配提我哥哥。”苏媚厉声打断。
“若我要杀他,为何要在派他执行机密任务后,于半路动手?”谢珩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是怕赵崇不知我要救人,还是怕天下人不知我会灭口?”
苏媚一怔。
就在这时,一个跛脚的士兵被带了上来。
看到苏媚,他眼眶瞬间红了:“二姑娘……我是跟着明哥的王武啊!那天根本不是太尉的人,是赵相府的私兵!他们杀了明哥和兄弟们,抢走了手谕……”
王武的哭诉像惊雷炸响,苏媚整个人僵在原地。
“现在你明白了?”谢珩的声音再度响起,“赵崇杀了你哥哥,再用一场精心设计的误会,利用你来对付我。”
“苏媚,你现在是要继续做仇人的棋子,还是为你哥哥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泪水终于决堤,苏媚看着王武,又看向谢珩,她已额触地,声音哽咽却坚定:“求太尉大人…给奴婢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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