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离开陛下寝宫后,便回了禁卫营,虽已四更,但他仍无丝毫困意。他整个人被自责与愤怒充斥着,自责的是若他考察猎场时再多些仔细,再多派些人去护卫安宁,偷袭之人便不会得逞,又是由于自己的过失让安宁陷入险境,杨震已无法原谅自己。愤怒的是禁卫营竟然有叛徒,这是陛下绝不能容忍的,亦是自己绝不能允许的。他先去宿地看了此次因救公主而受伤的顾心,叮嘱人好生看护,随后立刻去营堂,他要亲自提审,亲手揪出背叛者。
第二日午时,安宁才起身,虽然仍有些虚弱,但李太医的针法已解了头痛,安宁亦可起身走动。战紘刚从书房回来,亲自喂了女儿药粥。安宁不想让父皇如此忧心,说自己已无大碍,应搬回兴和宫,不可再打扰爹爹了。战紘本不舍得,但安宁坚持,自己也忙于处理猎场一事,无法脱身,便允了,让李司仪等人悉心看护,随时禀报。待一行人已到兴和宫殿外,安宁让其余人回殿,着陈玄等两名禁卫带路去禁卫营。李司仪不允,安宁义正言辞言道“小时,司仪即教导我要忠义孝悌,顾心是救我性命之人,于我有大恩。他因救我之命身受重伤,我不能亲自照料已是不义,若连探望一二都不能,则不谓之人,司仪若要让我沦为禽兽,便继续阻拦。”此话言之甚重,随侍之人皆俯身请罪。安宁见李司仪亦跪首待罪,心知方才失言,亲自下车扶起司仪,
“是我失言了,司仪莫要上心。我只去看看,心里方能安定些。司仪莫要担心。”
“公主是最仁义的,是奴婢的错。公主快上车,莫吹着头痛,让莹儿跟着照顾,公主看了便快些回来。”
“好,司仪昨夜为照顾安宁未曾安睡,也要注意身体,回殿里休息会儿吧。”
“谢公主挂念。”
安宁让莹儿宣了太医,一行人终于到了禁卫营,营门守卫见了腰牌,方知是兴和公主,便要立即去报正在庭审的统领,被安宁止了,说不必打扰,只是随太医来看看昨日受伤的侍卫。陈玄一路引着安宁去到顾心房间,里面有专人照看,安宁去时,顾心正睡着,安宁让所有人都退了,独自坐在床边。本想亲自看看伤口如何,又怕吵醒他。安宁还记得昨日映着阳光的顾心是那么温暖,今日便因她憔悴得血色全无,伤痕累累。安宁害怕回忆起昨天,可却永远记得昨天,记得顾心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记得顾心说她是最自由最独一无二的女孩。她想,这世间还把她当做女孩的,除了爹爹,就只有顾心了。安宁全然不知此时眼泪早已决堤,已然浸湿了衣角。在轻轻的抽泣声中,顾心醒了。
“安宁——”顾心知道自己又在梦里。他依稀记得昨日猎场老虎扑来时,他本能地用所有力气刺出匕首,随后便一无所知,直到昨夜极渴,有内侍来侍奉,才知自己已在营地,问他兴和公主可有受伤,埋伏的人可抓住,老虎可有再伤人,结果那内侍一无所知,自己又喝了些苦药,便睡到现在。唯一让他觉得不苦的,便是仍可在梦里见着安宁。
“顾心,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喝水?”
难道不是梦,是安宁,真的是安宁,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有没有——受伤?”顾心嗓子很哑,虽然说得急,但牵动着伤口,所以只得一顿一顿的。
“我没有,我很好,你不要担心,喝点水吧。”安宁听到顾心嗓音暗哑,嘴唇干裂,立刻去案桌上寻了水杯和汤勺,倒了温水,端在床边喂他。
“公主——我——自己来。”顾心怎肯让安宁喂水,立即支起右臂准备起身,可左肩伤实在过重,这一动便有血迹渗出。安宁惊得立即放下碗,将顾心的右臂轻轻地放下,按住右肩说:“你动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吗?你若再动,我就一直这样按着。”说完,一滴豆大的泪珠滴在顾心耳侧。这滴泪顺着顾心的耳畔流下,直流到了他心里。顾心的心由此永远地藏了一颗安宁的泪珠,任它在这里生根发芽。
“伤得不重——不疼——真的。”
“喝点水。”安宁不想听他的安慰,两个都在疼的人,谁能安慰得了谁呢?
顾心示意不喝了,安宁拿绢帕拭了拭他嘴边。顾心想找些话说,被安宁止住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静默了好长时间。
“昨天老虎扑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安宁突然间轻轻问道。
“我在想——你曾说过——你是猛虎——”顾心扬起嘴角,他不想安宁一直流泪,他想她笑。
“我在害怕,特别的害怕,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怕你死了。”安宁并没有笑,反而流了更多的泪。
“别怕——我不会死。”顾心想举起手替安宁擦眼泪,可他没有。他的心很疼,比伤口疼得万倍,从未这样疼过。
“我当时想,如果你死了,我也死,因为你是为我而死的。”
顾心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我仍然害怕,我不想你为我死,我不想你死。”
“我不会死——你更不可以——”
顾心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一个字,安宁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呜咽起来。她是真的害怕,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害怕。爹爹的拥抱和顾心的话都能让她肆意地释放这种害怕,而她的害怕也恰恰源自这两个人,她怕他们的离开,怕他们的死亡。
顾心抬起了右手轻拍安宁的背,这次他没有放下,他怎么能放得下。面对一个因为自己而会去选择死亡的人,他怎么能吝啬自己仅能做到的哪怕一点点安慰。
过了一会,安宁渐渐平静下来。她终于擦了擦眼泪,见顾心看着自己,问道:
“是不是很丑?”
“是”顾心笑着说。
“那我还是那个自由的热情的独一无二的女孩吗?”
顾心未语,他楞住了,这是他昨日对她说的,她记得,并且记在了心里。
“回答我。”安宁又问。
顾心隐约感知这个问题像是在确定什么,这使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哪里来的力量驱使着他说的这个字,顾心也无从知晓,甚至多年之后他都在恍惚自己是否曾经回答过这个影响了两人一生的问题。
安宁听完,低首微笑,这是顾心今日第一次看见安宁笑,也是安宁这一生第一次这样笑,甜蜜而羞涩的属于女孩情感初萌时独有的微笑。
随后安宁说陈玄等人在外面,还宣了太医来看,顾心并不想麻烦,可安宁坚决要亲耳听到太医的诊断。于是一行人鱼贯而入,而为首的却是杨震。原来杨震昨日见得安宁在猎场晕厥未醒,心乱如麻,晚间向陛下汇报完毕后,便一直在外侧等李太医,得知安宁又犯头疾,心如刀绞,却也不得去探望,遂审了一夜被收监的禁卫,只想尽快找到叛徒,刚刚在整理庭审文案时,听得门卫报兴和公主驾临,正在看望昨日受伤的侍卫,便立即来此,却见陈玄与太医诸人皆在门口等候,只好亦立于外间,然而见安宁迟迟未出,不免担心她的身体,正想让人通报,就听见安宁召太医入内,方才急急进入。
“臣参见公主。”杨震为首见礼,安宁却未顾及其它,只急急说道:
“都免礼吧,请太医来看看顾心伤势如何。”
顾心见统领亲临,立即要起身见礼,忙被安宁扶住:
“你若再动,我便真生气了!”
众人见公主对顾卫极为亲近,更是以你我相称,皆是一愣,顾心感受到了众人异状,想立即将胳膊抽离,却被安宁死死扶住,安宁浑然未觉,只是回头催着太医:
“你愣着做什么?”
“是——。”太医慌忙上前,而杨震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安宁的手上,那双手竟然不厌血污,始终扶在一个受伤的侍卫身上,这让杨震无法接受,又不知自己如何开口,才能让安宁离开这里。杨震愣神间,太医已诊完脉,又看了看顾心肩臂上的伤和昨日医人开的方子,补了几位药,对看护的内侍交待了些,报知安宁说若仔细养着,三月有余可恢复如初,不会留下病根。安宁这才放心,亲自叮嘱内侍让他好生看护,而后方才注意杨震也在,知父皇必然将此案交予他处理,急急问他作案之人可曾查到,杨震未回答安宁之问,只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公主昨日昏厥引发头疾,禁卫营地偏狭污浊,臣请公主尽快回宫休养。”
“杨统领莫不是未听得问题,我在问案件可有眉目?”
“是营中禁卫与朝臣勾结作乱,臣正在审理,请公主放心,臣必不会放过背叛者。”
“禁卫身系父皇安危,皆是忠勇之士,禁卫营地亦干净得很,只请杨统领勿让叛徒污浊了营地,使父皇有失。”安宁听杨震所言方知昨日乃是**作祟,万幸爹爹未曾有恙,顾心伤病已让自己惧怕不已,她不敢想象若是爹爹遭人计算,自己更要如何,心生忧虑,遂不免对杨震直说出来,杨震心中本有愧疚,安宁此言正中自身痛处,便更加自责,顿时拜地:
“臣有失职之罪,愧对陛下公主信任。臣定清除叛徒,誓死护卫。”
众人皆知公主为人和善,心思柔软,总是笑意盈盈,即使有宫人犯错也多宽解置之,从未重责。可刚刚问询叛徒事时极为严肃,兴和公主对朝堂二品禁卫统领就事论事,出言凌厉,未有丝毫怯意,虽是说理,实乃责备,在场之人亦无不又敬又畏,深感公主威严。其实安宁本无责备之意,实是经历了昨日之事,又刚见得顾心重伤如此,乍一听竟有叛徒在爹爹身侧,深感焦虑,遂碰到杨震时方有所吐露,没想到话一出口,竟有了些责备的意思。见他面色不好,眼下发青,也定是为此事费心费力,未眠未休,本有心解释,但话却停在嘴边。宽慰之语或过于深切,或略显客套,无论是哪一种,安宁对杨震都说不出口,不如默然。莹儿见气氛尴尬,只低声劝离公主:“公主,天色已暗,咱们该回去了。”安宁这才又转身看向顾心,仔细叮嘱道:“顾心,你这伤是因我来的,就是我的伤,须得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顾心见众人皆在侧,只得应了声遵命。安宁又多多叮嘱内侍,方极不舍地走出房间,杨震送公主至院外,一行人却一路沉寂,安宁上车后,只在车上留了句“统领请回”的话。陈玄护着公主车驾离开,脑子里仍充斥着公主对统领的问责,回首一望,竟见禁卫营人人敬畏的杨统领此时仍面无血色地跪于营门外,身后的守卫亦长跪未起。莹儿刚刚亦被吓得心惊,在车里侍奉时都吊着气。车离开禁卫营,安宁一路亦在忧心叛徒一事,心想明日定要去陪爹爹,她不愿让爹爹独自身处危险。杨震身后的亲卫韩平见统领始终不起,只得上前劝道:“统领,公主车驾已走远。”杨震回过神来,望了望安宁车驾的方向,转身回了营地连夜审案,又有两日未眠。
安宁回宫后思虑缠绕,头疾复发,未能成眠,李司仪问莹儿如何去禁卫营成了这样,莹儿不敢隐瞒,遂将公主在营地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遍,李司仪知公主定是为陛下安全忧虑,只得又宣李太医施针,折腾半宿方使公主入眠。一晚无话。安宁晨起便要去陪战紘,李司仪看着安宁憔悴的面容很是心疼,说陛下朝事未散,劝公主先梳洗进些粥食,提些精神,陛下才不会再为公主的身体担心。安宁只想着去陪在爹爹身侧,亦忘了这些顾虑,遂应了李司仪,用了早膳,梳洗一番方去战紘书房。
“禀主人,现已查明三名死士由兵部侍郎萧朗豢养,据线人言,自大兴二年起,萧朗前后收养五六岁左右的流民共计二十人,并专受致命杀招,现存死士一十三人,禁卫郭品即是其中之一。萧郎为其捏造虚假身份,郭品于大兴十二年成为禁卫营备选,于去年正式入营。萧朗之子萧冯生从郭品处得知公主放生位置,带了三名禁卫埋伏在侧,打算先行调虎离山,引诱猛虎袭击公主,再自行解救,以成救主之功,但见支援及时赶到,计谋未成,便弃了死士。”
“那些死士呢?”
“除三名已死,和禁卫郭品,其余九名皆在暗卫营收押。”
“箫府现在如何?”
“箫府线人报萧郎已有潜逃之意,卑职已派人在箫府四周把控,若有异动,立即抓捕。”
昨日三更,暗卫营全员出动,将箫府的九名死士相继引出,并全部收治。于今晨密报战紘。今日早朝,兵部侍郎萧朗未在其列。战紘在高处看着群臣,觉知到这一张张恭敬的面容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谋划。
战紘早朝散退刚回书房,见宁儿立刻从房中跑向他,紧紧抱住了自己。战紘以为女儿受惊未愈,立即安慰道
“宁儿乖,宁儿是不是想爹爹了。”
“爹爹,你是不是有危险,宁儿该怎么做才能保护爹爹?”
“哦?宁儿说危险在哪啊?”
“禁卫里有叛徒,若是未找到,他们会害爹爹是不是!”
“杨震跟你说的?”
“叛徒找到之前,宁儿要一直陪着爹爹,宁儿不会让他们伤害爹爹的!”
“宁儿长大了,能保护爹爹了,爹爹很开心。若是爹爹将叛徒抓住了,宁儿难道就不陪着爹爹了吗?”
“宁儿会一直陪着爹爹的!爹爹也永远不要离开宁儿!”
“宁儿不哭,爹爹就在这,永远不会离开宁儿。”
安宁又抱着战紘哽咽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随后,内侍报禁卫统领杨震与大理寺卿申达请召。这几日杨震一直在禁卫营查案,遂未随侍。三日之期已至,二人必然是查出些什么了。
“他们要向爹爹说叛徒的事情,宁儿怕不怕?”
“宁儿不怕!宁儿要知道叛徒是谁,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好,那宁儿陪着爹爹一起听。”
昔日安宁陪战紘批阅奏折时,战紘即发现自己的女儿有识人之明,治人之能,她和慧儿一样聪颖睿智,稍加提点,必然是治国之才。如儿尚小,皇后只是平庸妇人,若自己百年之时,如儿尚无治世之能,安宁定能担得起辅助新皇,稳定朝纲的重任。因此战紘经常询问安宁关于朝堂之事的见解,也时常点拨训导。但政治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黑暗的争斗,由利益和**衍生出的背叛和杀戮,安宁还从未了解过。战紘知道,她迟早需要看到这些,并且也绝不会被击垮。更何况,跳梁小丑般的萧家只是个世人皆会遗忘的笑话,是日月之辉必然驱散的尘埃而已。
“臣参见陛下,参见公主。”杨震与申达二人齐声见礼。
“起来吧!”
“谢陛下。”
“查出什么了?”
杨震言:“回陛下,禁卫营的郭品,是兵部侍郎萧朗的人,他是护卫公主放生的禁卫之一,是他将消息递给萧家的。”
“如何查出来的?”
“臣见射箭之人皆为死士,怕叛徒自尽,于是立刻将他们隔离,找专人看管,发现郭品行为异样,提审后在其齿后发现剧毒,遂将其押入大理寺严加审问。”
申达于是接着言:“臣派人去查他父母的住处,发现其父母信息全是杜撰,后搜其衣物行李,发现他与箫府一侍女交好,两人已私定终身。他交待出萧家,只想换那侍女一命。据他说,萧家十几年前养了一些孤儿,他就是其中之一,起初他们都觉得萧家收留,供他们吃穿,是大善之举,而后才知是要让他们练武杀人,若有能力不够或不听命令者即被杀掉,在他进入禁卫营前,一共就留下十一二个人了。萧家安排其进入禁卫营,只让他留意宫中的消息,尚未给他什么任务,直到狩猎前夕,萧家世子萧平生传信给他,若有关于公主的消息,则报予他知。狩猎当日,得知公主放生,他便将消息递了出去,才引发当日之事。未免打草惊蛇,臣尚未对箫家人进行审讯,暂派人化便衣将箫府团团围住,只待陛下之命。”
“申达,你派人将箫府封锁,提审萧朗萧平生,今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记住,朕要活人。”
“是!臣即可去办。”
“杨震,凡招募审核过郭品的人均收监审查,核实禁卫营所有人的身份,有异者即刻收监。”
“是!”
待二人退后,安宁若有所思,问向战紘:
“爹爹,萧家为什么要将人养成死士?”
“因为他不满足,他想要的更多,贪婪让他需要这些。”
“萧平生探得我的消息,是想杀我吗?”
“或许杀你,或许利用你,总之,他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
“爹爹,安宁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若那个侍女没有做伤害别人的坏事,能不能让她活着。”
“如果她恨爹爹杀了她的心爱之人,因此想杀爹爹,那么她还应该活吗?”
“我 ”
“安宁,慢慢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还有人性的复杂。”
安宁积攒的疑问里又多了一些,但她确定的是,她绝不能容忍背叛,欺骗和利用。像萧家这样的人,还会有吗?她身边的人,这些对她好的,保护着她的人,会有一天突然摇身一变,成为郭品那样的人吗?疑问堆积,她想找她最相信的人问问,她想听到顾心给她的答案。
午休之后,安宁又去了禁卫营。经昨日一行,禁卫营上下皆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公主敬畏有加,敬的是公主善待下人,亲自降贵入营地探望受伤的护卫;畏的是公主肃正威严,三言两语即让统领亦愧然失色。守卫今日一见便知是兴和公主,立即拜倒。
“父皇派了杨统领公事,你们不必报予他了,我来看看受伤的护卫,一会儿便离,你们各司其职即可。”
“卑职遵命。”
安宁到了顾心房间,内侍正在喂药,安宁命人退下。自然拿起药匙喂顾心。顾心顿了顿,没似昨天般拒绝,直接喝下了。昨日安宁走后,顾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感受到安宁的相信,关心,甚至是爱,这个他不敢想象的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将安宁当做公主,自己当做护卫,那么除了尽职保护公主的安全,其余的一切都不应该存在,就像其他禁卫和公主的一样。但如果她是安宁,而自己是顾心,那么顾心对安宁,则是向往,追随,喜欢,和爱,他可以为她去死,因为她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孩,一切的美好她都值得。可她既是公主,又是安宁,自己既是禁卫,又是顾心,这是改变不掉的事,这使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他要如何。但他要如何,他应该如何这些真的重要吗?事实上,他做不到第一种选择,就像现在安宁喂药,他应该拒绝,但他拒绝不了,他本能地接受甚或享受于安宁给他的关怀;就像安宁问他,她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孩吗,他只能说是,因为他无法欺骗她,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拒绝一切对她的伤害,而第一种选择,就是伤害,是欺骗,是辜负。
“药苦吗?”安宁轻声问他。
“不苦。”顾心笑了笑。
“你会欺骗我吗?”
“不会。”
“可药是苦的。”安宁笑了笑
“那我重新说——药是苦的。但——我愿意吃苦。”
“你会背叛我吗?”
“永远不会。”
“你会利用我吗?”
“永远不会。”
顾心像最虔诚的向日葵,跟随着他的太阳一般望着对面的女孩,他爱她,他心疼她问这样的话。
“我也不会,安宁永远不会欺骗顾心,背叛顾心,利用顾心。”
安宁说完,避开了他的左肩,俯身轻轻地抱了抱他,起身看着对方,竟都笑了笑,因为他们都在彼此的眼角看到了晶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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