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53 -
听说,远在湘洲城的詹夫人旧疾复发,又格外想念女儿;
就这样,一封加急的信件,人被召回。
连带着将至的假期,詹素薇这一走,就是多月;
也正因如此,她在海边举办了个“欢送会”,将同学朋友,都邀请了个遍。
闻淑若没有不去的理由,虽隐有不安,却也只能安慰是自己多想。
那日,海滩旁,初夏的风里,有微咸的海水,以及随手扬去的细沙。
闻淑若不光与刻意躲着的那个同父异母哥哥撞了个正着,还看到了与詹素薇谈笑风生的——
邹信康。
炸开的绚烂烟花下,不远处相视一笑的二人,明显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的程度。
一杯颜色鲜艳的特调饮品被递来,
“我们聊聊?”
很明显,闻淑若面前的这位“哥哥”,知道的,要比她多得多。
“我那里有不少你爹地寄来的信——上头还有许多提及你,以及你母亲娘家的事。”
空中炸落的缤纷,点落进浅褐色的瞳仁,
“你不想看看吗?”
犹豫着接过递来的酒杯,闻淑若迟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笑容灿烂的他;
转头,是不远处交谈得火热,分不出丝毫注意力给旁人的詹素薇与邹信康——
她跟着这个所谓的哥哥,弯弯绕绕,进了一处藏在绿植后头的小屋;
直到他拿出那整叠书信,闻淑若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
“不尝一口吗?”
说着,他先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大半,一饮而尽,
“我手艺还不错的。”
一举空杯示意,
“不然这些年,要怎么养活自己?”
“我父……他不是给你们寄钱了?”
闻淑若别扭开口,注意力全在他手里那一整叠书信上。
“孤儿寡母的,后来又留我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一手端起酒杯,一手带着那整叠,站定她面前,
“你说呢?”
屋内陈设简单,只留木床一张;
见人逼近,闻淑若本能后退,贴靠上床沿,跌坐在上。
他好笑,朝她送去,
“尝一口,好歹,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特意给‘妹妹’调的。”
又挥了挥那叠书信,
“为了照顾你,里头几乎是没有加酒精的。”
见他这态度,闻淑若无法,打算只浅浅抿下一口。
她想得简单,微乎其微的量,又不往下咽,应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料,才到嘴边,就被他一手掐住面颊,一手按下酒杯,就这么在混乱间,猝不及防地被强行灌下大几口。
书信散落一地,他笑得猖狂。
闻淑若呛咳不止,一抹面上酒水,就急忙去确认四散沾上鲜艳液体的书信。
打开,却是一封封空白。
“你骗我……”
她不死心,一封接一封地确认。
“蠢货。”
他嗤笑,
“和你那母亲一样,十足的蠢货。”
药效来得又急又猛,闻淑若察觉不对劲,却已无力回天。
直到第二日头痛欲裂地在外头的打闹声中转醒,模糊的视线聚焦上的,却是睡得正熟,横躺身边的邹信康。
那一日,闻淑若带着满身青紫,一瘸一拐着回了住处;
待到收拾妥帖,准备离开,却直接与海边沉默站定的“哥哥”,以及围着他,叽叽喳喳,明显情绪高昂的詹素薇撞上。
“若若。”
只这一声亲昵,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来照相。”
视线越过闻淑若,詹素薇惊喜开口,
“你也一起来。”
临近午时,日头毒辣,海风一吹,闻淑若实在是受不住。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眼尖的“哥哥”一把拽回,将人往身旁一放,示意邹信康赶紧拍。
詹素薇低下头,难堪到面颊不自觉抽搐,快速调整好了神情,亲昵地圈抱上闻淑若的手臂,三人并肩的那一刻,在邹信康手中定格。
“你俩单独来一张嘛。”
詹素薇高声开口,
“昨夜的烟花才开始,你俩就一起消失……”
她大步上前,被松软的沙子绊了个趔趄,直往闻淑若身上倒;
没能借机扯下闻淑若身上披着的丝巾,倒是被邹信康眼疾手快地将二人给分开,又仔细确认了闻淑若的情况。
“害羞咯——害羞啦!”
刚才的一切,好似都只是一场意外。
詹素薇嘻嘻哈哈的动静,响彻海边,直将不明所以的同学,都吸引了个遍。
那日之后,启程回家的詹素薇,就像是凭空蒸发一般,再无音讯。
直到几个月后,正在收拾行李的闻淑若开始频繁出现不寻常的反应,这才六神无主地在一堆散落的衣物前,踱步不停。
最后,还是找上了黑市,寻到一处隐秘的诊所,以作确认。
接连几日的担惊受怕,终还是在那小小一张的纸页上,被锤定。
闻淑若摸黑进了屋,为了这一刻的“判决”,一整日滴水未进的她,两眼一黑,就这么扑进一人怀中。
惊惧的尖叫声被捂下,
“是我。”
邹信康说:
“莫要害怕。”
不光对闻淑若的行踪了如指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出现在这儿的人,绝非他说得那样简单。
手心紧攥的纸团潮腻,被他不容抗拒地取出、摊开;
屋内只一盏角落的微弱光源,勉强支撑。
闻淑若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想看清。
“我陪你回湘洲城。”
邹信康再三确认,连着呼吸的节拍都错乱。
“闻家只我一个女儿。”
闻淑若抽回手,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要来,就要入赘的。”
他毫无犹豫,
“好。”
对上她怀疑的打量,邹信康握上她的手,单膝跪在闻淑若的面前,
“你和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柔光下,他的视线落向被衣物遮挡严实,看不出异样的小腹。
可惜,最后那屏住呼吸,颤着伸去的手,还是被收回。
回湘洲城的一路,闻淑若吐了个昏天黑地。
邹信康任劳任怨,毫无嫌弃的态度也着实令她意外。
原以为不过一日两日的装装样子,邹信康却是全程都尽心尽力;
甚至会在闻淑若熟睡后,抚着她瘦到凹陷的面颊,自责落泪。
刚落地湘洲城的邹信康,正打算去为改日的登门拜访做准备;
闻淑若却是出乎意料地直接带着人,就这么去见了闻家父母。
闻家也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自然是不可能对这么一个自称来自菱东边界小医馆家的儿子点头。
见意料之内的走向,闻淑若毫无犹豫,直直跪地,膝盖砸出闷响,面无表情道:
“女儿已经怀有身孕,我们二人也是真心相爱,若是父亲母亲不同意,那女儿只好——”
就这样,半威胁、半妥协地,邹信康顺利在闻家住了下来。
只是,除开每日喝安胎药的那一小片刻外,闻父从不同意二人单独见面。
直到,有人带着牌位,穿着丧服,来闻家药馆面前闹事;
直言家里人是吃了闻家的配方,才当夜暴毙。
这场闹剧一连多日,最终,在意想不到的那人出面下,被平息。
深夜,带着一身疲倦,脱下黑色夜行衣的邹信康察觉不对,正要动作;
屋内亮起昏黄一盏。
影光摇曳,已然显怀的闻淑若,几步来到他面前。
戾气顿敛,邹信康将那盏危险从她手中取下,又将人小心扶坐至柔软的床榻,这才单膝跪在她面前,笑吟吟地仰望着她,也不言语。
“我听说了前几日的事。”
闻淑若抬手,覆上他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的面颊,
“多谢你。”
那时的闻父因来闹事的几人,头疼不已;
倒是邹信康,不动声色地翻阅了问诊记录,找上一个个在场的目击证人,抓住了那几人口中自相矛盾的点,闹剧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被化解。
经此一事,邹信康得了闻父重用,发现他不光行事稳妥,更是块经商的好料子;
现下,以默认“自家女婿”的态度,带着邹信康进进出出。
也正因如此,这些时日的二人,都没能好好见上面。
他叠覆上她的手背,闭上眼,眷恋地啄吻起闻淑若的掌心。
其实,邹信康不论多晚都会翻越高墙,去见一见熟睡的心上人;
相思之苦,实在难熬。
闻淑若抚上小腹,
“母亲说,再过些时日,孩子可能会踢我。”
对上邹信康呆住的脸,她笑他傻,
“据说——我那时就是差不多的时间踢的母亲。”
不等他开口,
“你期待吗?”
就听闻淑若继续问道:
“你期待这个孩子,期待我们的未来吗?”
邹信康忙不迭点头,
“若若,你放心,我如此努力在岳父面前……”
话至一般,邹信康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他看着闻淑若手中的锦袋,再发不出一声。
“这是什么?”
锦袋内,是个精巧的小印章。
“这上头的图纹,一般人可不敢随意印刻。”
那是棱北权势的象征。
“那夜是怎么回事?”
闻淑若越说越缓,邹信康的心,一寸寸凉下。
“你到底——想从我们闻家得到什么?”
她俯下身,贴上他额头,精准按上他身上伤口,换他痛哼出声。
“我就知道……”
见此情形,邹信康连连苦笑,
“你怎会如此稀里糊涂地……就接受。”
从闻淑若开始顺着他的意,将人来带闻家,又用那样的方式,强行将人给留下——
他按上她的手,往死了发力下压;
闻淑若抽不回,又挣扎不开,沾染满手滚烫,直骂他疯子。
“若若,你信我……”
他像是痛感全无,只白着一张脸,
“也求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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